2018年1月14号,哈尔滨,零下16摄氏度。
口罩挡着呼出的热气,遇见眉毛和发梢结成霜,在雪地里耗了半晌后想吸支烟打发时间,这是学会吸烟半年后第一次的渴望。
有人问我怎么学会吸烟了,我总躲着说不会不会,因为从没觉得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当然这是题外话,和今天的故事没有直接关系。
沿街有家不起眼的小卖部,在铺满冰雪的街边很明显,冬天哈尔滨街头的雪总清理不干净,但这家小店前很干净。
小卖部里坐着一个女孩,她侧着身子,伏在玻璃案上看手机,手机里播着《无证之罪》,没有声音,我以为她睡着了,便提高声音:“嘿,来一包炫赫门。”
见她没有反应,我有点生气,用力敲了敲玻璃,她可能是被震醒了,转过来头的时候神情有点慌乱。
我补充说:“来一包炫赫门。”
她愣在哪儿了,嘴里哼着没有言语,我突然意识到,她是个聋哑人,我有点窘迫,这种窘迫可能和她的窘迫旗鼓相当,我发现了她的秘密,也许不是秘密,只是发现了她的缺陷,但这种发现让我感到不安,我站在她面前,俯视着她,带着些怜悯,我再次提高声调:“来~一~包~炫~赫~门~”
她指了指我的嘴,我惊觉,连忙摘掉口罩,再次重复我的需求。
她莞尔一笑,嘴角的一颗棕红色的痣跟着上扬,那是一种不露声色的美,在寒冷的冬天里,格外动人。
她递给我烟的时候,我才想到她要我摘掉口罩是看嘴型,怪不得她的手机会静音,即使她有着残疾,那一刻我却觉得她更加完美了,像断臂的维纳斯?
我想远了!
我本想在她那儿多买些东西,但这个念头生了又被及时遏制,我不过是一个过客,我不想让自己变得过于悲天悯人,因为我还不够资格,天气依旧很冷。
天气依旧很冷,应该像她的生活一样吧,她在街角守着这样一个小店,保持干净整洁,要认真看每一位顾客的嘴型,也许曾经遭受过同学路人的欺侮,甚至因为听不见挨顾客的骂,但她这么用力活着,用力坚持生活。
我像她,也像每个人。
火星在阴天里忽明忽暗,天空中开始飘一些雪花,雪落在火星上随即化了,我仿佛能听到水浇灭火“呲”的一声,像极了一声叹息。
吐出的烟和水汽以分不清了,我收了收领口,带上口罩,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好不让自己摔倒。
但我忘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