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灭口?胆子倒不小!”识海中那道意念冷声怒斥。
小雨体内奔流失序的气劲骤然一分为四,半数盘踞胸前,聚若云团,一股凝为剑形,窜向右掌,其余两股原路挺进,直冲足底。
小雨平躺的身躯,陡然直立而起,纵跃前扑,迅如鬼魅,于间不容发之际,挡在了蓝衫男子身前。与此同时,右掌赤芒尽绽,巨大的红色光剑腾空而起,破空疾斩,径指厉天残。
起身、前扑、掌力化剑,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几乎分不出先后,仿佛被一条看不见的丝线暗中牵引,才得以完成这一串匪夷所思的动作。
“什么人!?”阴无极只觉眼前微花,来不及细想,真元已勃然迸发,双掌尽数印在小雨胸前。
掌力透体,胸口处盘踞的气劲首当其冲。
阴无极的掌力寒冷如冰,小雨体内的气劲炙热如火,两劲交锋,寒意溃然四散,那股尖锐如针的攒刺之势也被云状气团的绵密所阻,由锐而钝,由钝而消。炙热气流乘势反击,沿阴无极双臂逆袭而回,直如出笼猛虎,沛然不可抵御。
阴无极失声惨叫,倒飞而起,撞向方桌。方桌砰然碎裂,阴无极跌倒在地,向后连翻两个跟头方才消去后推之力,一屁股瘫坐在地。瘦脸上赤红连闪,全身如置烈火烤炉之中,血液似欲沸腾,真元散乱游走,几近失控。
“你!……”甫一开口,鲜血便从嘴角溢出。
对方未动一招一式,便将他震成重伤,失去战力。偏远小镇,怎会出现此等高手?真是见鬼!
斜眼看向厉天残,他正被一道赤红剑气逼得连连后退,脚步虚浮,踉踉跄跄,躲了数步,终于力尽跌倒。
剑气眨眼间冲至眼前,生死立判之间,却骤然顿住,停在半空。厉天残面无血色,一动也不敢动。过了一小会儿,剑气似是失了控制,缓缓散了开去。
双鬼对视一眼,俱是惊悚万分。
臻至极致的真元化形,那是他们望尘莫及之境。
“剑留下!自己滚!”稚嫩的声音,寒意凛冽,宛如万年雪山。
双鬼这才有时间看清出手之人。
肥硕长衫,破旧布鞋,清瘦身形,嘴角溢着隐隐的血迹,双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阴无极喉头耸动,带出一蓬鲜血,涩声道:“竟然……怎会……是你!?”
厉天残瘫倒在地,手心额头全是冷汗,恐惧如潮袭来,令他脑中一片空白,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这少年,到底是谁?
数刻之前,少年曾为自己端茶倒水,态度卑微谨慎,自己一个眼神,便瞪的他瑟缩发抖;可就在方才,少年巍然不动震飞阴无极,真元凝剑逼的自己退无可退,以一敌二,游刃有余,举手投足,充斥着无可抵御的霸气。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被一脚踢飞,昏迷不醒?自己得罪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中年夫妇望着挺立如松的瘦小身影,嘴巴大张,却久久无语。与少年前后判若两人的巨大变化相比,死里逃生的惊喜似也淡了几分。
少年转过身来,眼神漠然,完全看不出丝毫情绪,直勾勾的望着蓝衫男子,清澈的瞳仁深邃如海,亦冰冷如海。
这双眼睛,没有了少年该有的稚气和灵动,也没有了之前所见的诚挚与坚强,唯有傲视一切的冰冷,还有远超他年纪的沧桑。
这个少年,到底隐藏了什么?
“装神弄鬼的小子,大爷毙了你!”
阴无极气息溃散,一阵剧咳,直咳的前俯后仰,嘴角血涌不止,眼中却溢出一股执拗与疯狂。右手拄剑,缓缓站起,左手指影交错,百余根碧蚕针,宛如漫天雨丝,尽数撒出,一蓬一蓬暴绽开来。以他阴狠之性,虽被一招击退,却哪里肯甘心空手而逃。
毒针尽数射出,阴无极头也不回,奋起余力,拖着厉天残夺路而逃。双方修为相差太远,毒针虽多,却只能拖延对方片刻,此时不闪,再无机会。
“找死!”少年面如寒霜,稚嫩的嗓音透着无尽的冷酷。
衣袖轻挥,尖锐的破空之音响起,刹那间锐声嘶啸,赤芒狂盛如山,宽近丈许的弯月形罡风如怒涛破空,激射而出。
碧蚕针雨被罡风一扫,顿时融的无影无踪。
百针齐发之袭,立败!
阴无极紧咬牙关,双手连挥,且退且引,黑气自掌中汹涌而出,片刻间在二人身前连结七道气盾,正是他的成名绝技——幽冥气盾。
“砰!砰!”连响,赤色罡风撞到气盾,势如破竹,声响盾破,眨眼间将七道气盾击的粉碎,黑气四散,而赤色罡风竟无半分稍减,声势反而更厉,如死神之镰,张牙舞爪冲向双鬼。
双鬼脸现绝望,厉天残竭尽全力,逼出最后一丝真元,九寒凝冰刺青光连闪,挡在身前。
“轰!”一声巨响,罡风打在青光之上,双鬼倒飞而出。罡风如影随形,阴无极避无可避,身形拼力向左一拧,罡风自右臂划过。
“啊!”剧痛传来,阴无极右臂齐肩而断,手中宝剑随之掉落。断臂之处,竟无血流喷溅,只有一团焦黑如炭的疤痕。
从动手开始,少年一直站在原地,动也没动,但赤色罡风竟然越远越强,消熔金针,斩破气盾,烧焦皮肉,封凝断臂伤口,只在转眼之间。斩断阴无极右臂,继续向前推进,所过之处,空地上如被巨刃切过,划出深达数尺的巨大沟壑,触目惊心。
这……是人的力量?围观游客大气也不敢喘。
那一刻,少年睥睨天地,犹如神魔附体。
阴无极浑身是伤,痛的眼前晕黑,却不敢稍作停顿,口中念念有词。丝丝黑气自脚下冒出,将双鬼的身形团团笼罩,一声砰响,黑气和双鬼原地消失。
“魔劫遁地术!?”少年冷哼。
随着弯月罡风的消散,小雨体内暴走的狂流终于宣泄殆尽。“小子,好自为之。”识海中的意念倏的离去,通明心境也戛然告破,游离的心神重归体内,铺天盖地的虚弱席卷而至,瞬间攫掳了他。
眼前一黑,小雨再度昏迷,直挺挺扑倒。
蓝衫男子正要起身相扶,眼前青影一闪,有人抢先半步,接过小雨。
那人素衣青袍,脸戴面具。衣服朴素无华,面具却精致之极,色呈亮银,薄如蝉翼,上面雕刻着奇异的花纹,五官的位置被巧妙的镂空,整张面具与面部严丝合缝,非但不觉怪异,反而尽显神秘,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和孤傲。
那人突然踏前一步,一股无形的压力排山倒海袭来,迫的蓝衫男子气息一窒,全身竟不觉微微发颤。那人中等偏低的身形,在蓝衫男子眼中,变的巨大无比,投下的阴影仿佛铺天盖地,吞噬了茶铺、泥土地,甚至头顶的天空,连他自己都要一点一点沦陷其中。
冰冷、霸气,何其相似。蓝衫男子凛然一震,某些被隐埋的记忆渐渐浮上心头,那是分神期的父亲无意之间提及的只字片语。
擒龙控鹤,唯有分神期才能施展的擒龙控鹤之术。
心头疑惑豁然解开,少年的摇身一变,全是因为眼前之人,他才是隐于幕后,惊退双鬼的真正高手。
一念及此,蓝衫男子连忙躬身抱拳:“晚辈程逸风,拜见前辈,多谢前辈相救!”。红裙女子中毒颇深,无法起身,勉力吐字:“晚辈……蓝彩清,谢前辈……救命之恩!”
那人散去气势:“你倒是好眼力!”。随手甩出一个玉瓶,冷声嘱咐:
“拔掉毒针,涂于伤口处,七日之后,碧蚕之毒可解。”
男子接过玉瓶,意态恭谨:“不知前辈高姓大名可否见告,容晚辈日后……”话未说完,便被那人打断:“冲鹤老儿门下,还是这般啰嗦!老夫沈放!”
“我先看看这孩子,那昏厥老人交给你们!”不待两人回应,环臂抱起小雨,身形闪动,眨眼便没了踪影,留下目瞪口呆的游客和满脸迷惑的中年夫妇。
“沈放!裂云剑圣!是他?”女子抚胸惊叹。
“应当没错,普天之下,敢如此称呼父亲的,怕也只有此人了。”男子回想着先前一瞬那铺天盖地、令人兴不起本分抵抗之心的苍茫霸气,微微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