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
故事二《水》（下）
“我不会放开你的手。永远。”——范杰
水下的世界是精彩的。绿城的河水十分清澈，水底的世界不染一分污秽，流动的水，潜游的鱼，摇曳的水生植物，甚至可以看到布满沙石的河床。水一点点被划开，又浅浅地漾开。
公仪喜欢潜水，虽然越往下会越被压迫、越来越窒息，但是他还是爱着被水包裹的感觉。它是柔和的，可以包纳一切，平和而仁慈。它永远都不会是平静无波，总有跃动的生命力，在它的世界里一点点地聚集。
可是他看着赤水河清的不能再清的河水，却感到一股森冷。
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我觉得它很清澈……可是为什么却觉得它深不见底？
静谧的深处，似乎有暗流在涌动。
但是现在返回已经来不及了。
公仪对后面跟来的范杰打了个手势，两人一鼓作气，潜到水底。
不管前方有多少未知，至少还有人陪着自己。
不知潜了有多久，他看到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黑洞。水下的一个被层层叠叠乱石堆砌起来的幽深洞穴，乍一眼看去并不能看清楚内里的景象。公仪心下甚疑，这莫名出现的洞，难道是水鬼的巢穴？
公仪和范杰打开水下手电，光束透过清透的水，照亮洞口。两人潜下，借着潜水镜的视线范围四下张望一番。
很遗憾，这就是一个普通的洞穴，并未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也没有看出什么生物居住过的痕迹，只是有些鹅卵石被堆在一起，五颜六色的，在水波的冲击下显得格外亮丽。
公仪微不可见的挑挑眉——怎么会有被堆在一起的鹅卵石？
范杰拍拍公仪，公仪透过他的潜水镜清晰的看到范杰的眼睛弯成了一个弧度，显然，他也和自己想到一处去了。
嗯，不错不错，毕竟是相处这么多年的兄弟啊~公同学心中暗暗点头。
“如何？去四处搜搜？”范杰的嗓音透过水下通讯器传入公仪的耳朵。
公仪应允。
“喂——公仪，过来看看我找到什么？”范杰的声音大大咧咧直接透入公仪耳内，震得他耳膜生疼。真是的，又不是在陆地上……这是要把我震聋的节奏啊？公仪一边腹诽，一边却又兴奋地去围观范杰的新发现。
范杰摇摇手上的东西，活像一个献宝的小孩：“公仪，瞧瞧，这是什么？”
只见他手上拿着一小块青黑色的碎布，被水跑得很久了，已有密布的黑点出现。这是麻布制的粗糙面料，一看就是渔夫们平时出渔穿的衣服。
公仪见状，神色一凛：“范杰，你在那里找到的？”
“喏，鹅卵石的缝隙里。”
公仪沉思半晌，复而狐狸似的笑开：“范杰啊，这水鬼，说不定还真的存在哦……”
范杰愣了一下，竟然又看到了公仪的这种笑容……怔愣片刻，他开口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这个洞穴里是空的啊。”
公仪笑笑：“现在是空的不代表这一直是空的，既然有这块布，就不怕它不出现……但，现在我们还是先走吧。”
两道身影离开洞穴，似灵活的鱼儿，破开水的阻碍，飞速的水面浮去。赤水河既然是环绕绿城的河，就不会浅到哪里去，公仪他们潜下来都用了将近20分钟，这又在水底待了那么久，上浮时才察觉到刺骨的寒意。虽然是酷暑，可水下还是阴冷的。上浮的速度因此而有些滞涩。
公仪透过潜水镜，看到水面粼粼的波光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下也是越来越急切。这次没有发现水鬼，但他还是计划再等下次来打探。
虽然马上就可以离开这该死的河，但他怎么觉得隐隐有些不对劲？
突然，从后方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晃动！水波极其剧烈的冲上来，一下子猛力拍在公仪和范杰的身上上！
公仪因剧痛不由得闷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一道黑影从水下迅速钻出，向两人冲来！
“公仪！怎么回事？！”范杰大声叫道。
公仪捂住腹部，刚刚剧烈的冲击竟然直接打在他的腹部，剧痛令他的脸都皱成了一团。听到范杰的问话，他也只能细细地“嘶——”出一声。
黑影在水中游过的速度简直惊人，肉眼都难以捕捉到它清晰的身影，根本无法仔细辨认是何种生物。破开水的巨力根本是鱼类无法企及的，就连经常在海中深潜的他们都觉得心悸。
“啊！”公仪惊呼一声。
他的脚踝处突然传来一股猛烈的撕扯力，身体被强制性的停下来，再也无法向前。水面明明离的那么近，却是把手伸到最长都难以触碰，渺远而虚幻。
只是微微停顿，身子又被向后扯去，握着自己脚踝处的……或许是手，像是铁箍一样紧紧箍住公仪的脚踝，那里已经不只是痛的发麻，就连知觉也渐渐消失。
“公仪！”范杰赤目欲裂，看到公仪的身子就在一瞬间从自己身边抽离，被带向黑暗的深处，他毫不犹豫的放弃逃跑的机会，转身，向着公仪消失的方向游去。
此时此刻，他多么痛恨水，不管他用多大的力气，游得多么快，水总是绵绵密密的包着他，阻碍着他。他恨不得用尽在陆地上最快的速度追上公仪！
“范杰！你走啊，走啊，不要管我，去找人来！”公仪的手一直在掰着脚踝处的东西，尽管他知道不可能斗过那巨大的力气，但他还是要尝试。就算他一人被带走，他也不想范杰被卷入，几乎是本能的把生还的机会让给他。
范杰不停地摇着头，喊道：“我不！公仪，等我，我一定会跟上你！”
该死！这饭桶怎么不走啊！公仪一边在心中暗骂，一边还是不停地掰着脚踝处的手指。脚踹都踹不动！什么鬼东西！啧！
“公仪……公仪……不要！不要昏过去！”
被水拍的久了，渐渐头昏起来，眼睛也难以睁开……“或许，今天真的会栽在这里吧……”公仪自嘲的想想，耳边范杰的声音却一声一声的在耳边炸响。
范杰努力的向下潜，快了，快了，就快够到他的手了！
“公仪！把手伸出来！快！”
什么？是范杰在叫自己吗？
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了范杰的喊声。公仪本能地伸出手……
只那一刻，就有一股坚实的力量透过他的手传入心中，公仪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他看到范杰的手紧紧的握着他的，他不知道范杰为了握住他的手付出了多大的努力，范杰的手握的无比牢固，好像镀上了一层金子，坚硬，不可分离。
不管有多累，范杰只要要他好好活着，仅此而已。
公仪的眼眶微微湿润：“你为什么不走……”
范杰浅浅一笑：“我们是最好的兄弟啊。”
“我不会放开你的手。永远。”
公仪在那一刻失神了。
水光映照在范杰的脸上，那道细微的温和的弧度，柔和的笑意，如降临人世的神。阴冷的水中，他的脸却似蒙上了一层温暖的阳光，耀眼夺目。让他一瞬间忘记了危险。
“公仪，你带了潜水刀吗？”范杰抿了抿唇，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
潜水刀？公仪摸索身上，不由得一笑。
寒光出鞘，短短的利刃散发着银色的光辉，一股森冷的含义扑面而来。
公仪调转刀头，手紧紧握住刀柄，向下用力的敲下去！
刀柄击打在那个水鬼的抓住他的手上，一下又一下，公仪用尽全身的力气，毫不留情，打桩似的一刻也不停顿。
潜水刀，水下的利刃。可以刺杀水下凶猛动物，能砍断50MM左右的木棒，能迅速割断网绳的缠绕，用手柄尾部捶击块可以捶击贝壳类海生物。虽然这鬼东西力气惊人，他也不知道能不能让它感觉到痛，但公仪为了活着——和范杰一起好好的活着，他愿意奋力一试！
连续不断的击打后，终于，那水鬼的手微微松动了。公仪感觉脚踝处桎梏略松，心下一喜，干脆一鼓作气，刀刃对准水鬼的手，刺下！
“噗哧”一声，是刀刃刺过肉体的声音。
公仪和范杰都听到水鬼发出了一声闷哼，不由得对视一眼，喜笑颜开。
同时，水鬼也松了手。
与之一起的，是一道娇俏的声音：“你们这群混蛋，竟然伤我！”
什……什么状况？！
公范二人齐齐愣住，而公仪甚至还举着潜水刀，就跟个木偶一样傻在那里。
“卧槽……你，你是什么东西？”范杰伸出一根手指，哆哆嗦嗦的指着面前的生物问道。
只见他面前的不是传说中面貌丑陋的水鬼，而是，一个，少女……这少女目测只有十三四岁，却有一头的乌发尽数散在水中，她有着一张白净的脸庞，高挺而小巧的鼻子，微张的朱唇，此时一双杏眼正瞪得大大的，怒视着二人。皮肤白皙的不像话，就是欧美人的白也无法企及，白到微微透明，甚至可以看到皮肤下微微泛青的血管。
二人有一瞬间的错觉，以为面前的是一个下凡的仙子，或者是美人鱼……根本不会联想到之前干出那一番大事的、有着可怕力量的骇人水鬼……
公仪以为是美人鱼，但细看，这少女却有着一双白而纤细的长腿。不由得一阵心悸……
这少女的手背被刺开了一个口子，还在滴滴答答的滴着血，她却似毫无痛觉，任血一丝丝的渗入水中，散开……
“你是谁？到底是人是鬼？”范杰的声音微微发颤，又问了一次。
片刻……毫无回应。
范杰这才后知后觉，原来自己的声音只透过通讯器传到公仪那里……略囧。
可是又不能摘下来，又囧。
公仪咳了两声：“饭桶啊……”
公仪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随后又向少女比划了半天手势，大致是说，出水再计议。
这水鬼倒也不是不通人情，冷哼一声，就这么拖着还在滴血的手臂，和二人出了水。
“呼……”公仪摘下潜水镜面罩，望着天上那轮耀眼的明日，深深出了一口气。水下那番惊险，不过一会，现在忆起，却奇若隔世。
“哗啦啦……”少女的身躯灵活的从水面钻出，水从她的身子上一点点滑下，水滴四溅。
话说这公范二人还真是后知后觉，在水下看了人姑娘这么久倒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等出了水才发现少女竟是未着寸缕……
范杰挠挠头，十分羞涩的把头转过去。而公仪也是颇为尴尬的干咳两声，同样把头转开，口中还不断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范进把自己的上衣脱下来，勉强遮蔽住少女的胴体，这才不至于那么尴尬。
公仪终于肯把头转回来，对视着少女：“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你们难道还看不出来？”少女高冷地仰起头，表示自己根本不想和这两个智商低下的东西交流。
范杰对这个答案难以置信，颤抖着：“你……难道是人？”
“不然呢？”少女双手抱胸，挑眉道。
公仪也是微微错愕，道：“你，不是水鬼？”
少女的眸中闪过一丝迷茫：“什么是水鬼？”
得了，外面都传水鬼骇人传的沸沸扬扬，敢情这位真·水鬼还不知道自己就是水鬼呢。公仪汗颜。
“好吧好吧，那就这么说，”公仪实在是无力了，这诡异的事是怎么会摊到自己身上的啊,（作者：还不是你自己没事找事→_→）“你为什么要把我往水底拉？”
少女怨愤的瞪他一眼：“还不是你们这群渣滓！人渣！垃圾！为什么要打扰我的生活！”
什……什么？我什么时候成为渣滓、人渣、垃圾啦？这帽子扣的，真是有够莫名其妙啊！公同学的思维已经断层了……
范杰接下话茬：“我们怎么打扰你的生活了？”
“你们当初害我还得还不够惨吗？现在一个个都来打扰，自私的人类！为什么我和你们是一个种族的啊！”少女的情绪被这句话激起，愤怒地喊着。
“等等等等——你说我们害你？这是怎么回事？”公仪敏感的捕捉到了某个关键词，马上截下少女的话。
少女的眼里只是闪动一些泪光，闷闷地垂着头，并未答语。
范杰这大老爷们这会看着人小姑娘泫泫欲泣，心里还挺塞的，试探着伸出手，摸摸小姑娘还带着水滴的头发，湿湿滑滑的，摸着还挺顺。
“好了，别哭了……我，我们不问了不就好了吗？”范杰这粗汉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大手在少女头上摸了摸，用尽平时被老妈灌输的韩剧男主角的所有温柔，轻轻道。
少女倔强地抬起头，伸出手愤愤抹掉眼角渗出的泪滴，眼里满是“不信任”三字。
公仪放轻语气，嘴角扯出一个十分柔和的弧度：“那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呢？”
刚刚抹去的泪水却因此决堤，少女闷声，用手不停地抹着从眼睛里滚落的泪珠子，哽咽着：“我……我没有名字……”
公仪忍不住悄悄扶额，这，这少女跟自己是同种族还呆在水底下闹出这么一番事也就罢了，问她他还一脸怨愤这也可以忽略不计，但是，这连名字都不知道是什么状况啊！
自己摊上的这都叫啥事啊！这杀千刀的！
“你喜欢水吗？”少女突然细声问道。
公仪顿了顿：“当然。”不过过了今天可就不一定了。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奇异的少女。
“我最讨厌的就是水。”少女缓缓道。
“从我有记忆的那一刻，我的世界就永远甩不掉水。睁眼看到的第一眼，是一片纯净的波纹。它们轻轻荡漾着，微微拍打着我的身体，包裹着我。我一开始还爱过这种感觉。
“可是后来，它再也不会带给我曾经的宁静与祥和，取而代之的，是漫无边际的寂寞。
“寂寞令人窒息。我不知道我从哪里来，也不知道我的父母、名字……一切的一切，都是空白。我的肺里充斥的不是水、也不是空气，是寂寞。心脏长长久久的就是空空的一块。我只有漫无目的的活着。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能在水下呼吸，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呆在水下。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出了鱼和水草，我什么都接触不到。我终日只能坐在我的洞穴里，茫然地看着外面的一切。外面的世界是那么美丽，鱼儿游泳，水草浮动，看起来是那么充满生机和活力。
“可是都和我无关。
“没有什么可以陪伴我，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是语言。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我可以听到你们说话。
“从那些人的口中，我听到了许多许多，我知道了我是人、我能说话……我还知道他们的一天一天都充斥着劳动与家庭。我从来没有一刻觉得外面的世界离我那么近。我找到了我所能做的事情。
“我所做的，就是一天天的聆听他们，陌生的他们说着我陌生的世界，我却觉得无比熟悉。我甚至觉得我这样的生活就是一场梦，我一醒来就是那个世界的某个人。
“我还听他们说过一种五颜六色的石头，似乎叫做鹅卵石。于是我每天都去捡一块，堆在我的小洞穴里。我喜欢哪些五彩斑斓的颜色，像一簇簇的小火焰。不像水，蔚蓝，而死寂。
“那是我最快乐的日子。
“我本来是爱着你们的，想要亲近你们。可是那个人，毁了我的一切……我恨你们，恨这群该死的人！
“那个男人我和他无冤无仇，凭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们知道捕鱼用的网吗？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我会被网捞起来。我那时以为只是意外。呵，意外。
“那次被网网住后，我就失去了意识。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水箱里，狭窄的，连翻身都困难的，一个禁锢着我的牢笼。我依稀听到外界传来一些人的对话。
“那群傻子，以为我终日被抛在水下，就什么都听不懂吗？他们说，我的生活一开始就是有预谋的；他们说，我就是一个被买来的贱种；他们说，养我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我皮肤上的一层特殊的膜；他们说，我就是被他们圈养、监视的，用来给他们带来金钱的美人鱼！
“我的生活竟然如此荒唐！我以为我天生就是水孕育的，我以为我没有父母、家庭，我以为我是自由自在的！
“原来一切都是泡影……呵……
“我逃走了。
“长时间的水下生活，河鱼进行的食物的争夺，让我有了一身奇怪的力气。我的双手被缚住了，我就用头一下下的撞着玻璃壁，一刻一刻、毫不犹豫！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被这群秽物、垃圾利用！我很快就头破血流了，呵，但奇怪的是我当时竟然不觉得痛，只有麻麻的感觉在头皮散开，我已经撞到麻木了吧……
“那群畜生，果然是没有脑子。我的血液染红了整个水缸，他们竟然还不知道阻拦我，个个吓得屁滚尿流，哈哈哈！
“走之前，我最后看了一眼。
“很奇怪那个男人，站在所有人的最中间，别的笨蛋都在吓得不行，那个人却淡然的站着，一只手夹着一根正在冒烟的什么东西，对我的满缸血水视而不见。
“那个男人的面貌无疑是丑陋的，是我见过的最恶心最污秽不堪的人。秃着个顶，头皮油光发亮的，只能依稀数清几根头发；肚子挺大到看不到鞋子，还一副西装革履的样子，不嫌恶心人吗？脸肥的大概只有猪能够媲美了吧，鼻头油的能滴油，耳朵……大约能割下来做个菜？小眼睛咪咪的，隐藏在深深的沟壑中，散发着一股让人看了浑身发毛的秽意。
“令人作呕还只是最轻的形容！我看到他最后的嘴角隐隐勾了起来，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我恨你们所有的人，所有，所有！没有无害的人，没有善良纯真的人！所有的人我只能感受到深深恶意！人，只要敢来，我就敢杀！”
最后一声“杀！——”字，倾尽了少女所有的气力！河滩上留下了少女因愤恨而不断摩擦出来的丝丝血迹，鲜红、刺眼，无不昭示着她的恨，一生只此一恨，却抵他人千恨之狠！
“那你为什么还待在水下？”公仪沉思半晌，道，“既然如此，就逃啊！傻傻的待在水底下不是自投罗网吗？”
“……我何尝不想逃？”少女苦笑着，“他们当初就是为了我皮肤表面上的一层特殊的膜，每个月把我吊上水，生生的用刀子一点点割下来……有那层膜，我可以在水下呼吸，可是没有了那层膜，我就没有办法在空气里呼吸。”
用刀子割下来？公仪不住的皱眉，光是想想闪着寒光的刀刃从身上刮过去就已经足够让他毛骨悚然了！
范杰更是把头都给转了过去，啊啊啊啊啊他个大老爷们都不敢想象剥皮的场面啊！
少女的身体轻轻颤栗着，想到了那每月一次的酷刑。虽然她的痛觉几乎麻痹，可是看到鲜血从毛孔里渗出，她就不住地害怕。
“你们帮我逃走，好不好？”她一边垂泪，一边控制着已经开始发紫的嘴唇祈求着。
她已经快到极限了……这个月她已经被剥过一次膜了，现在多待在水上一刻，她就越来窒息。
“你，你嘴唇是怎么回事？”范杰眼尖，指着她的嘴唇惊诧道。
“无妨，”她摆摆手，“只要你们给我一个承诺——带我走！”
这……公仪的眉毛都拧巴成麻花了，不是他不想帮忙，是实在没法帮忙啊！这穷乡僻壤的，他们两个外乡人怎么帮？
“咳咳……”她突然捂住胸口，另一只手捂住嘴巴，剧烈的咳嗽起来，星星点点的血迹从手指间的缝隙渗出。
范杰忧心忡忡地扶住她，她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好。
“公仪，就，就答应她吧……”
“可是……”
“有什么可是的！公仪，你难道就是这么个见死不救的人？”
范杰倏然抬头，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愤怒似利剑射出，寒光四射，穿透了公仪的胸膛，直直地射入他的心口！
公仪呆愣了片刻，想不到，范杰竟然会有这么生气的时候……
他猛地闭上眼睛，半晌，又突然睁开，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转头和少女的目光对上，坚定无比：
“好，我答应你！”
“好，既然如此，不要反悔！”她苍白的面庞上毫无血色，惨淡地勾勒出一个弧度。
她是一个赌徒，一个毫不后悔地压下所有筹码的赌徒。
说完，她一只手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摇晃着一步步走向水中，也不顾被河滩上的沙石硌得满是划痕的双脚。
她的身影渐渐被淹没在一波又一波的江水中，似幻。
她从水中来，又回到水中。
她带来了她令人震撼的人生，又带着公仪给她的一句承诺回去。
她站在水中，闭上了眼睛。
她的人生从水开始，毁于水，又依赖于水。
真是讽刺啊。
她苦涩地睁开了眼睛，眼前，又是那永无边际的水。
“公仪……你打算怎么办？”
看着那个女孩走远，范杰颓然地坐在河滩上，长出了一口气。
公仪一个暴栗砸过去：“你还好意思问？要不是看在你这么生气……我才不会这么轻易就答应呢！”
大老爷们儿害羞地搔搔头：“我这不是怜香惜玉嘛……”
“你个大老爷们儿怜香惜玉就不动脑子？”公仪冷冷的飞过一个眼刀。
虽然他知道范杰是处于好心，也没什么其它心思，不过他的心里就是突然的泛酸……于是这眼刀也是甩得格外意味深长……
公仪暗自眨巴眨巴眼睛，自己这是怎么了？
“唉……”公仪摇摇头，又叹口气，他可没工夫再想这些劳什子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救出这个少女啊！到时候肯定免不了又要和那群幕后黑手牵扯上，他实在是怕麻烦啊！
范杰哪知道公仪这心思早就百转千回地遛了个弯儿，坐在地上扯扯正“冷漠”屹立着的公仪的衣角，半带着些撒娇道：
“哎呀……公仪你就想想办法嘛……”
公仪听着这软软糯糯的声音从范杰这糙汉嘴里发出来，脑内想象场景图是在惊悚……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禁伸手搓了搓手臂，想把那些小疙瘩撸下去。
因为他背对着范杰，所以范杰并不能看到此时公仪的表情有多么扭曲狰狞，又看着公仪搓手臂，还以为他是嫌弃他呢……
于是范杰又唤道：“公仪……”
“行啦！”
公仪甩掉范杰的手，一下子回过身子来。这表情狰狞的……啧啧……死黑死黑的，又那么奇异的隐隐透着点红色……
“大不了，就动用我家里那些烦人的关系好了……”
公仪眺望着绵绵的江水，看似平静的水面，谁知道下面有着什么未知的波涛汹涌呢？
他实在是无奈至极。
不到万不得已，他真是不想再和家里哪些乱七八糟的人牵扯什么了……
可是现在又有什么办法呢？都答应人家了，又不能反悔。况且那些丧心病狂的人也得有人来惩治啊，大不了、大不了他就做一次绿箭侠好了！
一想到这个公仪的脑仁子又发疼啊……
唉，麻烦，麻烦，叹叹叹！
作者自省区：
首先给大家道个歉！
《水》的下篇就此完结，但是这个故事，如大家所见，还没有完结！这个故事的真相，是充满罪恶的，本来原计划是一起写完的，现在已经这章节已经接近八千字，实在是不容我再次拖沓下去。
而且关于这个滔天的、丧心病狂的罪恶真相，我觉得如果放在这个故事里一起写，不能够很好的展现出它的丑陋不堪。
人性是黑暗的，我想单独的、把这个令人匪夷所思的黑暗真相，用一个单独的故事披露出来。
于是，原计划第三个故事《思》，又要延后了。
默默跪拜。
初三狗又忙又苦逼，不过我还是会加油赶文章的！公仪和范杰的番外过几天我会赶出来的，不会食言！当然了番外没有剧透，不影响看文的。2333
这段时间一直在看文，有很努力的吸取各路大大的经验，文风我最近有二次改变。
我知道我写的东西没有快餐式的文学那么吸引人，我个人也是第一次尝试写着这种类似故事集锦的类型的文。我想表达的东西很多时候都是不能很好的展现出来，但我会不断的完善，用二次、三次、四次……的修改。
文学是个很深奥的东西，我不会让我笔下的任何一个文字屈服于快餐式的网络，希望每一个字，都能在世界上留下它们的烙印。也希望能让你们，偶尔的说起《城》这篇文章，说一声“哦，有点印象。”
可能很多人无法接受我的文笔，我会努力，毕竟我只是一个14岁的小孩，虽然从四年级就开始写，但我很清楚我自己的文章并不完善。
希望所有有意见的人都可以对我提出来，不管是评论还是批评。
我们一起进步，一起成长。
谢谢你们，我爱你们每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