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谜案

1

        “我擦,点这么背”张明明啐了一口痰,“老板,拿瓶可乐”。

        “好嘞”麻将室主人田耿,是这个小区的第一批住户,从住进来就经营这家小卖部,已经十多年了。谁家缺个鸡蛋,少包盐,都从他这买。后来田耿把前面空地开发出来,购买了一个集装箱,做成了现在的麻将室,一桌一个小时20块钱,一天下来也能挣个100多块钱,像张明明这帮赌额大的,赢钱的还要甩过来几百,要个彩头。

        张明明点燃一根烟,喝了一口可乐,然后在烟雾缭绕里继续摸牌。张明明在市场上开个猪肉店,有些年头了,每天早晨进货回来,剩余的事情就交给老婆王瑶处理,他便闲散开来,不到吃饭点不回家。

        “东风!你家高材生怎么样了,软件开发出来了?嘿嘿嘿”烧烤店老板钱不凡出了一张牌,继续摸牌,嘲笑似的对张明明说道。

      “狗屁高材生,就是一吃软饭的,要不是他老婆,早他妈饿死了”张明明骂骂咧咧道。别看张明明语言粗俗,模样却是极好看的,双眼皮大眼睛,嘴唇有些薄,能说会道。可惜身材矮小,不足170cm的个头,外人看来,哪里是个卖猪肉的老板,老婆王瑶却是膀大腰粗,两人站在一起,极其不协调。

        “也就是他老丈人,樱苹市凌家村村主任啊,可惜咱没这好命!吃”陈天华把“一条”放在手里,随后打出一张发财。陈天华是南方人,在这个小区开了一个小小的五金店,家家户户装修多少都用得上,生意还算红火。有点小钱,因为好赌,老婆跟他离婚了。想起他瞅老婆王瑶的眼神,张明明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愿意做凌霄的女婿啊?”赵明峰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可不愿意,他闺女倒真是漂亮,可惜摊上这么个爹。”赵明峰在市场上支了一摊,卖豆腐,老婆很漂亮,堪称市场上的一朵花,被称为豆腐西施。赵明峰的豆腐摊和张明明的猪肉店斜对着,遥相呼应。

        “听说凌霄放话,早晚得弄死王宇,真的假的?”陈天华问张明明。

        “草,要是我闺女嫁了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我他妈也想弄死他。”张明明对小舅子王宇没有半分感情。当年王宇阻拦王瑶嫁给他的一幕幕还在眼前回放。

        “糊了,哈哈哈,拿钱拿钱”钱不凡高兴地叫起来,这样下去,过不了几天,欠下的20万,他就可以还清了。他已经打算洗手不干了,再玩下去,老婆真要跟别人跑了。

        “张明明,有人找”田耿进屋招呼张明明。

        “谁啊”张明明头也不回,恶狠狠地说道,“没空”

        “姐夫,给我点钱吧”王宇随田耿走进棋牌室,站在张明明的右侧。

        “草,你他妈有病吧,你这个时候来管我要钱,疯了吧你。总算知道今天为啥输钱了,霉头在这儿呢。”张明明站起身,抬脚就踢,王宇抱着左腿迅速躲开,张明明起身去追。“扑通”一声,王宇突然跪在张明明面前,“姐夫,求你救救我吧,不行了,我得走了,给个跑路钱就行”

        “你老婆呢,他爹有的是钱。”张明明大喊。

        “我不能在那个家待了,管不了这么多了。”

        “你他妈不是扬言要弄死我吗?怎么今天开始求我了?”张明明一巴掌扇过去,着着实实地印在王宇脸上一个手掌印,瞬间红肿起来。看着小舅子迎过来巴掌也不躲,张明明也觉有点恶毒,“给给,拿走拿走,别来烦我了。”张明明甩手扔在地上500元钱。王宇捡起来,摸了摸眼睛,说了声“谢谢”,夺门而去。

        “你小舅子怎么了,不会有什么事吧。”钱不凡说。

        “别搭理他,来来,继续继续。”张明明的心情更加烦躁。

2

        当开往南京的火车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慢慢开始往前移动时,王宇打开手机,给老婆凌云发了一条微信:“对不起,老婆,照顾好铃儿。我走了,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找你们的”。同时给姐姐也发了一条微信:“姐,我走了,你别想我,我能为你做的就这么多了。为了自己,为了孩子,找一个真正疼你的人,千万别委屈自己”。发完后,王宇重新关机,眼睛微闭。过去的种种如梦一般,一切真的就此了结了吗?突然梦魇似的摸了摸颈部,空无一物,猛地坐直身体,一不小心碰着头顶的天花板,对于身高180cm体重150斤的他,坐卧铺的最上层实在遭罪,但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轻轻地揉了揉头上被碰到的部位,开始翻找起来,无果。“应该是在拉扯的时候不小心丢了,唉,一切都结束了”王宇轻轻地一声叹息,“也好。”

3

        破晓时分,“滴嘟滴嘟”一阵刺耳的警笛声划破小区寂静的天空。许多人揉着双眼,打开窗户向外张望着。警车进入小区,在6号楼某一个单元门前依次停下。辅警们率先下车,拉起警戒线,甄相随后下车,快步踱入单元门里,走到三楼和四楼之间的休息平台处。一个男人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平台上。他正是四楼东户的男主人,一步之遥就是自己的家。此时阳光正一点一点从楼道里的窗户洒进来,照耀在死者的身上,可惜他再也感受不到太阳的温暖。

        “呜呜呜”死者老婆王瑶正瘫坐在楼梯上,呜咽地哭泣着,甄相示意小黄带她离开。上下左右的邻居半开着门,从门缝里观察着眼前的景象,小孩子被大人呵斥后,悻悻地走回家里。

        此时法医陈颖正在查看尸体。死者躺在平台上,脖子上有勒痕,手里还握着只有半瓶的可口可乐,手机掉落一旁,屏幕已碎。“死者,45岁左右,脖子上有一道细细的带有螺纹状的勒痕,你看”陈颖指着死者脖子上的勒痕跟甄相解释,“从形状上看,应该是一种细细的带有螺纹的尼龙绳状的物品。还有死者手里的这瓶饮料,要回大队才能知道,里面是否有毒。时间大约是夜里两点到四点之间,具体还要看尸检结果。初步判断,已经死亡2个小时以上。尸体胸部、背部有淤血,但不足以致命,从淤血颜色上分析,已经超过3个小时,也就是说死者死前与人发生了肢体摩擦。”

        “好的,辛苦了!”甄相对陈颖点点头。对面楼的距离只有30米左右,从楼梯的窗户往外望,对面住户的身影清清楚楚,往下看,杂草丛生,高矮不一的无花果树星罗棋布,一两道羊肠小道穿插其中,直通一两片类似菜园的地方。业主因为不满意物业的管理,许多年已经不再继续缴纳物业管理费,小区的物业公司只靠政府补贴清理垃圾桶里的垃圾,其他管理便可想而知。小区里的环境和设施也早已变了样,东家开一片菜园,西家种几株果树,他围一圈栏杆养几只鸡,我搭一个棚做储藏室,大家看在眼里,不便言语。小区治安更不用提了,完全开放式管理。

        甄相径直走向四楼东户,三室两厅,南北通透,户型确是极好的。此时书房的窗大开着,窗帘在北风的吹动下不时发出“啪啪”的声音。

        “死者,张明明,是这家的男主人,女主人王瑶”小黄指了指楼下,“说她老公经常晚归,她已经习以为常,凌晨一点多钟醒来,没看见死者,她也没在意。今早醒来,看到书房的窗户大开着,还寻思进来关关窗,才发现老公一晚上没回来。打电话,没打通,出门去楼下问问,这才发现死者的尸体,所以赶紧报警。她说家里所有的物品都是今早起来的样子。询问了一下左右的邻居,都说昨晚没听见什么特殊声响,毕竟是深夜,大家睡得比较沉。”

        “这么多户人家,不能一家都没有看到吧,继续排查。”甄相边说边四处翻找起来,将有关证物储存在密封袋内。环顾房间,一台电脑放置在简易的电脑桌上,电脑桌上放了一张一家三口的照片,照片中孩子七八岁的模样,咧嘴开心地笑着,父母列左右,攀在孩子的肩膀上,脸上洋溢着美满幸福的笑容。从窗户吹来的风,让甄相感到了丝丝凉意。

        在电脑桌的下方,一个心形的玻璃项链引起了甄相的注意,带着手套的手,把项链捡起来放在手心,里面是一个女子的照片,长发披肩,八颗牙齿匀称地露出,让人忍不住地多看两眼。甄相把项链放进密封袋内,继续找寻有关证物。书架上的书整齐有序,分门别类。与之相对应的床和衣橱,却显得杂乱无比,衣服零散地堆在衣橱里,几乎全部都是男性服装,袜子内衣齐飞,枕巾被套共舞。

        走进客厅,紫红色的真皮沙发放置在靠近大卧室的墙壁上,上面铺垫着白色的带有蕾丝花边的沙发套,一组桃木色茶几上,零散的摆放着一些杂志。电视在对面的墙上挂着,背景墙黑白配,对应着整个客厅的格调。一组电源插排放在电视柜上,一些电源线像排着队似的插在插排上,苹果手机的插头也在其中,只有头没有线。

        右手侧的房间是主卧,床头的婚纱照早已发白,变得模糊不清,象征这家男女主人一起度过了十几年的春秋。主卧的橱柜里,衣服整整齐齐地待在他们应该在的位置。大衣,中长款的衣服整整齐齐地挂在衣架上。抽屉里放着内衣、袜子、丝巾等,几乎没有男士用品,只有一两件男士大衣挂在橱柜内。化妆台上放置几瓶单一的乳液、隔离等,看出女主人并不经常化妆。一瓶艾司唑仑片静静地矗立在化妆台的角落里,甄相拿起来,晃了晃,空空如也。

        主卧的阳台上种植着绿色的植物,绿萝、吊篮、多肉,多肉是近几年颇为时兴的植物,老婆林紫涵也曾经为此疯狂了一阵,但她实在不善于此,过了个把月,植物便全死光了,她也断了再养的念头。据说现在又疯狂迷上了瑜伽,天天呼天喊地地伸腰拉腿,甄相想到这里,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客厅的左侧,是孩子的卧室,张子枫,15岁,男人的特征已突显,比起甄相儿子甄好房间里幼稚的童话世界,这间卧室明显要成熟很多。收拾平整的床,床头的桌子一尘不染。一台平板电脑放置其上,几本文学名著摆在平板电脑的右侧。

        整个房间除了书房,给人感觉干净舒适,房间内所有事物规规矩矩,这家女主人或许带有轻微的强迫症状。但是书房的脏乱明显不合规矩,一个想法在甄相的脑袋里闪现,他不动声色跟法医陈颖告别,下楼。

        楼下的空气让人舒服很多,早晨的阳光,正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手上,胳膊上,在这乍暖还寒的季节给人一丝温暖。此时的王瑶已经停止哭泣,耷拉着脑袋坐在警车里,布满茧子的双手相互交叉夹在两腿之间的缝隙中。身披灰色呢子外套,内配深色高领打底衫,藏青色家居裤。虽然只有35岁,但岁月明显在她脸上留下了印记,额头的皱纹深深印在发黄的皮肤上,整张脸的黑皴告诉着我们她所经历的风吹日晒。服务行业需要和蔼耐心地待人接物,以至于眼角的鱼尾纹黑一道白一道。王瑶开始叙述事情的经过:“他经常很晚才回来,儿子住校,我早就睡了。早晨我醒来,听见书房的窗帘啪啪地打在窗户上,我想进去关窗,才看到老张一夜未归。”王瑶泣不成声。

        “你听见什么动静没有,呼救声,吵闹声?”甄相问。

        “没有”王瑶摇了摇头,“我睡得太沉了。我要是睡得再轻点,能听见他上楼,他就不会死了。”

        “他怎么睡书房?你们分居多长时间了?”

        “还不是因为他打麻将,回来的太晚了。怕影响我睡觉,所以他一般就睡书房了。应该从他开始打麻将,我们就分开睡了。”

        “他经常回来的很晚吗?”

        “是,吃完饭就往楼下跑,一天不打就难受。”王瑶哭着说,“孩子的学习也不管不问,生意也没精神做,早就说让他戒了,就是不听,就是不听,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们娘俩以后该怎么活啊。”

        “他跟谁一起?”甄相非常好奇。

        “烧烤店的钱老板,卖豆腐的赵明峰,还有那个五金店的陈天华”说到陈天华时,王瑶露出鄙夷厌恶地神情。

        甄相盯着王瑶的眼睛,继续问道,“他赢还是输?”

        “他倒不大输,赢的时候比较多。他对这类事情还是比较在行的,扑克,麻将他都很少输。以前他玩的份额小,又不大输,我也就不拦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份额变大,牌友也固定是他们几个了。”

        “你知不知道,他得罪了什么人?跟谁关系比较好?”

        “我没听他说跟谁关系不好,谁家有困难,说一声,家里的事扔掉也要去帮别人,邻里邻居都认识他。可是有什么用呢,我就说没啥用,最后不还是被人给杀了。”王瑶继续哭着说,“他跟谁的关系都挺好的,连钱不凡欠了我们20万,他都不着急要!”

        “20万?你说谁欠你们20万?”

        “就是烧烤店的钱不凡,前两年因为政府有规定,烧烤摊污染空气,需要上一套设备,当时店里的生意也不好,他就问张明明借了一些钱。开始没有这么多,后期可能打麻将欠了一些,猪肉钱也佘了一部分,慢慢就变成20万了。”

        “那他跟其他两个人的关系呢?”

        “明显要好一些吧,尤其是那个赵明峰,不打麻将的时候就一起吃饭喝酒;至于陈天华,那就是个人渣,不仅好赌,还好色,总是色眯眯地看着钱不凡的老婆。”王瑶说这话时简直就是歇斯底里,她似乎恨透了陈天华。

        “这是谁的?”甄相从口袋里拿出在书房捡到的项链,交给王瑶。王瑶明显一惊,“这不是王宇的吗?这是他老婆的照片啊。”说是王瑶在回答甄相,更像是自言自语。

        “王宇是谁?”甄相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王宇是我弟,我亲弟,住在凌家村,他老丈人家。”王瑶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有些迷离。

        “你把地址给我?把其他人的地址也都给我。”甄相知道此事不简单。

      “他身上的伤怎么来的?”甄相指的是死者身上的淤血。

      “他身上有伤?他跟人打架了?”王瑶反问起甄相。

      “他平日特别喜欢喝饮料吗?”甄相指的是可能被下毒的可乐。

      “他一般都喝可乐,我让他少喝点,就是不听,没想到死也死在可乐上了。”王瑶又开始哭起来。

      “你怎么知道他是喝可乐死的?”甄相反问起王瑶,死亡原因并没确定,具体还要看尸检。

      王瑶一愣,说:“不是喝可乐死的吗?他手里拿着可乐,我以为是可乐毒死的。”

      “你把你平日知道的跟张明明有恩怨的名单列一下,在你看来,谁的嫌疑最大?”甄相说。

      “好”王瑶说着,接过来甄相递过来的笔记本,低头写起字来,有一瞬间,甄相似乎看到了暗红色的淤血印记 。

      “张明明有没有打过你?”

      王瑶慢慢抬起头,不自觉地摸了摸脖子,轻轻地说,“偶尔,夫妻之间没有不吵架的。”

4

      公安局刑侦大楼二楼会议室,刑侦队长甄相正在通报此次事件。

      “死者,张明明,男性,45岁,本地人,在清河小区市场,以卖猪肉为生。五年前,清河村拆迁改造,得了两套房后,开始打麻将赌博,固定牌友烧烤店钱不凡,豆腐摊赵明峰,五金店陈天华。麻将室老板田耿的监控显示,死者前一天晚上8点到达麻将室,11点结束,但直到晚上2点才重新出现在监控里,当时张明明步履蹒跚,可能喝了酒,还往居民楼上抬头,似乎在呼喊着谁。田耿曾经短暂地出现在监控里,和死者似乎有拉扯,有不愉快,但很快消失,大约两分钟之后,田耿重新出现,给了死者什么东西。接着死者消失在监控范围之内。死者脖子上有明显的勒痕,有可能是致死的原因,所用的工具应该是尼龙绳之类的。据死者老婆王瑶交待,钱不凡欠张明明20万元,张明明死后,最为得利,也是嫌疑最大。她把赵明峰列在第二嫌疑人,没说原因,再者就是陈天华。陈天华和赵明峰平时跟张明明关系要好,如果他们是凶手,动机不明。王瑶似乎知道饮料里有毒,所以不排除王瑶的作案嫌疑,还有就是这个项链,王宇的。”此时大屏幕上显示一个心形的玻璃项链,项链里的女子正微笑着看着大家,“需要查明的是这个项链是何时掉落在张明明的书房的?张明明身上有明显的淤血,说明死亡之前曾经发生过打斗。跟王宇是否有直接的关系?王宇现在在何处?晚上11点至凌晨2点之间发生过什么?张明明去了哪里?嗯,还有一点,王瑶身上似乎有伤,可以排查一下街坊邻居,看看他们平时夫妻感情如何。好了,立刻通知有关人员配合调查。技术部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张明明的手机恢复。小黄去趟法医室,看看结果。好,散会”

5

        “监控显示,张明明回家之前把你叫下来,他跟你说什么了?”办案大厅里,甄相问田耿。

        “那时候都一点多了吧,我们早睡了,他在下面大呼小叫,我为了打发他,让他赶紧回家,他非要抽烟,没办法我只能去店里取。”田耿无奈地表示。

        “那时候他的精神怎么样?”甄相想起他蹒跚的步履。

        “应该喝酒了,啰里啰嗦的,什么你他妈调查老子,看老子不整死你?什么的,听不懂啊”田耿回答道。

        “还说什么了?有没有说去见什么人?”甄相想弄明白从麻将室出来后那两个小时,张明明去了哪里。

        “没有,我让他赶紧回家,钱都没要。就是昨晚他小舅子来过,被张明明骂了一顿,是不是怀恨在心?”田耿神秘地跟甄相说。

        “大约几点,来做什么?”

        “十点多吧,要钱,说要跑路”

        “把原话重复一遍。”

        “说是不行了,他得走了,待不下去了,再待下去就要被弄死了。”

        “被谁弄死?”甄相好奇地问。

        “不知道,他没说,应该是他老丈人吧!凌霄,你别说是我说的哈。”田耿小声地跟甄相说完,点点头转身离开大厅。田耿走后,甄相招呼钱不凡。

        “昨晚你是几点离开麻将室的?”钱不凡低着头,紧咬嘴唇,甄相看着钱不凡微秃的头顶问道。

        “跟他们一起走的,应该有11点多吧?”钱不凡似乎非常紧张。

      “你离开麻将室后,去了哪里?”

      “直接回家了。”

      “回家还是回店?”

      “回店!”

      “张明明还有陈天华他们呢?”

      “跟我回店了,我们又在一起聚了聚。”

      “店里还有谁?”

      “这么晚,也就我们了。”

      “你老婆呢?”

      “也在店里。”提到钱不凡老婆,他似乎更加紧张了。

      “昨晚谁赢?”

      “张明明赢得多,1万多吧,陈天华少,2000多点,赵明峰不到八千。”

      “也就是你一个人输?”

      “嗯,输了2万。”

      “你老婆知道吗?还有欠张明明的20万!”

      钱不凡明显犹豫了一下说,“这2万不知道,20万的事她知道。”

      “那她还让你出去赌?”甄相不明白。

      “她拦不住,不出去靠什么还钱?就那个店?”钱不凡没有丝毫悔意。

      “那他死后,你不是最大的赢家?”甄相试探地说道,面无表情地盯着钱不凡的眼睛。

      “警官,您可不能这么说啊。是,我是欠了他钱,但是我不敢要他命啊。再说他得罪那么多人,也不一定就我啊。”钱不凡虽急切地表达,但眼角分明有笑意。

      “陈天华跟张明明的关系怎么样?”

      “还不是看着张明明有钱,屁颠屁颠的,跟屁虫,我呸”钱不凡厌恶地说道。

        “你们不是好兄弟吗,不是天天在一起吃饭喝酒打牌。”

        “切,什么好兄弟!”钱不凡似乎有些愤怒,“一群见利忘义的小人。”甄相看着眼前的钱不凡,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田耿跟张明明关系怎么样?”

      钱不凡歪着头想了想,“还可以吧,他们是邻居,不过听张明明说,老田占了太多小区的地了,这块开个菜园,那片弄个集装箱,都是违建!张明明还暗自跟我们说要去举报老田呢,也不知道有没有去举报。”钱不凡和陈天华住在对面富华小区,赵明峰住清水小区北面的翡翠山庄。

      “昨晚张明明有没有跟谁打架?”甄相想起张明明身上的淤血。

      “打架?没有,只是……”钱不凡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十点左右吧,张明明的小舅子来过。”钱不凡说。

      “嗯,我知道,他来做什么?”甄相想证实田耿的话。

      “他来要钱,说什么要走了,他们要弄死他”钱不凡说。

      “谁?凌峰么?”田耿说的应该没错。

      “他没说,我们猜测是凌峰,王宇的老丈人,一直看不惯王宇,总说他闺女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这话你得给我保密啊”钱不凡小心翼翼地说道,每个人都担心得罪凌峰似的小心翼翼。

      “王宇跟张明明的关系怎么样?”

      “不怎么样,他也看不惯王宇,不过王宇是樱花大学的高材生,只是毕业后一直开发什么软件,也没什么收入,偶尔给即将毕业的大学生设计一下毕业论文,没几个钱。昨天张明明说王宇想弄死他!我们也不知道真假,怎么可能,就算是弄,也是张明明弄死王宇啊!”

        “哦?还有这事。你把原话说一遍”

        “昨天王宇来要钱,张明明气急败坏,还打了王宇一巴掌,王宇也不躲,脸立马肿了。张明明还说王宇曾经扬言要弄死他!”

        “因为什么事?张明明得罪王宇了?”

        “这个就不知道了,我白天就在烧烤店里,周围都是学生,我哪知道这些事!”

        甄相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接着问,“你们几点从你店里走的?”

        “12点左右吧。”

        “一起吗?”

        “没有,他们先回去的,我们收拾完店里的东西,才走的。”

        “知不知道有什么人在背后调查他?”甄相貌似不经意地问道。

        “调查他?不能吧,不知道。”钱不凡一连串的自问自答。

        “哦知道了,谢谢你的配合,有事再找你。”甄相握手跟钱不凡再见。

6

    “听说你去公安局了?”陈天华和赵明峰在钱不凡的烧烤店里,着急的问钱不凡,“都问你什么了?”

    “去了,你们没去吗?”钱不凡好奇地问道,“就问了几点结束的,有没有打架之类的。”

    “你怎么说的?”陈天华赶紧接道。

    “实话实说呗,还能怎么说?”钱不凡好奇地看着这两个贼眉鼠眼的人,有点好笑。

    “我擦,真行,张明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他之前没提过?”陈天华和赵明峰相互看了对方一眼,转头面相钱不凡。

    “我哪知道?”钱不凡似乎有点心虚。

    “会不会是他小舅子?听说他小舅子跑了!”赵明峰神秘兮兮地说道。

    “不能吧,那可是他姐夫!”陈天华想起王瑶,叹了一口气。

    “姐夫怎么了,夫妻还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呢,何况是姐夫,哈钱老板!”赵明峰嘲笑地看着钱不凡,前段时间钱不凡老婆叶桂芬跟钱不凡闹离婚,闹得满城风雨。

    “哪壶不提开哪壶。”陈天华白了一眼赵明峰,嘻嘻地笑着。

    陈天华突然想起什么对着赵明峰问道:“不过那天回家后,你又拐回来了,是找什么吗?”

    “什么时候?哦,那天啊,我以为我手机落店里了,走到一半,原来手机在手上呢,哈哈哈”赵明峰急于表明,表情变得不自然起来。

    “什么脑子,哈哈哈”陈天华笑起来,“对了,你脸上怎么了?”

    “那天不是喝酒了吗,走到小区门口,不小心摔了一跤,真他妈倒霉。”赵明峰尴尬地笑了笑。

    “对了,钱老板不是要转让店吗?转出去了?”陈天华吆喝钱不凡。

    “不转了,夏天了,生意要好了,转出去,一家老小指望什么啊!”钱不凡开心地回答。

7

    “哎呦,甄警官,劳您大驾了。”陈天华笑眯眯地对踏进店里的甄相说道。

    “哪里,给您打电话,您也不接,我可不就得自己跑一趟了呗。”甄相冷笑着说道。

    “瞧您说的,我这几天真的是太忙了,如果能帮得上忙,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呢。”陈天华一脸谄媚地表情让甄相有点恶心。

    “说说吧,案发当天的情况。”甄相说。

    “您不都知道了吗,还用我说啊。”陈天华指的是钱不凡的证词。

    “我想听听陈老板怎么说啊。”

    “我没什么可说的啊,就是那天我们一起打麻将,他小舅子过来要钱跑路,再后来就一起去钱不凡的店里喝酒,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陈天华张开大嘴“嘿嘿”的笑着。

    “钱不凡欠张明明20万的事,你知不知道?”20万不是小数目,足以置人于死地。

    “知道,赌钱输的”陈天华不以为然。

    “你们是不是做局了?”甄相看着陈天华的表情,他是如何笑出来的。

    “哪有哪有,可不敢做这样的事情,运气运气,没办法,钱不凡没财运。”陈天华笑着说。

    “钱不凡和张明明的关系怎么样?20万无凭无据?”甄相打破砂锅。

    “也不算是没有凭据,一直有借据来着,不过张明明要是没死,烧烤店马上就是他的了!”陈天华瘪瘪嘴说。

    “哦?说清楚点。”

    “就是前两天,张明明找过我和赵明峰,拿出一张抵押字据,白纸黑字,钱不凡答应还不上钱以烧烤店抵押。”

    “那张字据在哪?”

    “当时张明明收起来,放衣服兜里了,回头有没有放别的地方,我就不知道。”

    “哪件衣服?说详细点。”

    “就是一件冲锋衣外套,我记得他随手放在里面的兜里了”陈天华仰着头思考着说,“对,就是那件衣服,放里面的兜里了。打麻将那天他还穿着呢。”

    甄相拿起电话给小黄拨了过去:“你去趟尸检室,搜搜张明明身上有没有一张抵押借据。”随后挂掉电话继续跟陈天华聊天。

    “钱不凡的生意怎么样?”

    “一般般吧,冬天生意差点,要夏天了,该是旺季了,之前还说要转让出去,我们还想生意好了转让,那不就有病吗。估计就是想转让出去,把钱还给张明明,要不就是逃跑。”陈天华瘪了瘪嘴。

    “从钱不凡的店里出来,你们确实回家了吗?”甄相咄咄逼人。

    “回去了啊,我确定回家了。”陈天华回答的很干脆,“不过……不过张明明接了一个电话,具体说了什么,我也不好意思听,是吧。”

    “你自己走的?”

    “嗯,当然了,赵明峰回店里拿手机,我就自己走了。”

    “他们夫妻感情怎么样?张明明有没有家暴行为?”

    “哈哈,家暴?就张明明?王瑶家暴他还差不多。嘻嘻”陈天华提到王瑶,接着摇了摇头,“王瑶也是可怜,找这么个人,张明明特会说,脸长得也好看,所以很多小姑娘往身上凑,王瑶也是因为这个老跟他生气。”

    “那张明明有没有出轨?”

    “这我就不知道了。”

8

        通过钱不凡的监控,证实案发当晚凌晨11点50分,他们走出烧烤店,往各自家的方向走去。按照张明明的步履计算,张明明从烧烤店到家,时间仅仅需要10分钟,那么12点至2点之间的2个小时,张明明又去了何处?他接的又是谁的电话呢?他又见了何人?身上为何有伤呢?那个项链究竟跟案子有没有关系?

        甄相边吃方便面边思考,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头,有发现,王宇昨天晚上10点20分从麻将室出来,朝张明明家的方向走了,也就五分钟的时间,就重新出现在监控里,朝相反的方向走了,之前应该是往张明明家里去了。”小黄正在排查监控。

        “当时应该只有王瑶在家,应该是去看他姐了。你仔细看看他脖子上有没有项链?”

        “好像没有。”

        “前后都没有?”

        “嗯”

9

        自从案发后,王瑶就不断地给王宇打电话,始终无人回应,她急切地想要知道王宇现在在何处,又有很多疑问想要问他。 

        回想起,案发当晚,她正在客厅看电视,急促地门铃声响起,她打开门,弟弟王宇一脚跨了进来,递过来一沓东西,“姐,给,我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为了孩子,为了你自己,你必须这么做,真的姐,我得走了,等我跟你联系。”不等王瑶反应过来,王宇已经转身出门,走下楼去。

        “王宇,你去哪?”王瑶着急地在门口呼喊,只听到防盗门“哐当”被锁上的声音。王瑶拿出手机,拨打,可是无人回应。

        王瑶关上门,急切地走进卧室,三下五除二打开包裹着的报纸,几张照片映入眼帘,她开始浑身颤抖起来,心脏“砰砰砰”地剧烈跳动,胸腔好似有团火焰将她燃烧殆尽,她无法控制自己双手地抖动。这一切预料之内,但真正呈现在自己面前,她还是无法相信。愤怒的双手伸向了桌子上的瓶子,就在这时,“叮咚”的门铃声,把她拉回现实生活。她擦干脸上不自觉流出的泪水,走出卧室。

        “出事那天晚上,王宇来过吧”甄相被王瑶安排坐在那个紫红色的沙发上。

        “嗯,说了一会话,就走了。”王瑶的眼睛红肿,老公的死对她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怕市场上的人说闲话,生意暂时也不管不顾了,孩子上学后,独自一人在这冷冷的客厅里,难免悲从心来。

        “他去哪了?为什么跑路?犯了什么事?”甄相看着王瑶哭红的双眼,实在不愿意此时雪上加霜,无奈职责所在,不得不提。

        “我弟跟凌云结婚后,一直住在他老丈人家,凌霄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怎么舍得让他们搬出去住?凌霄就百般看不上我弟,冷言冷语,一言不合甚至出手打他。我弟早就想走了,就是放心不下孩子还有我们娘俩。现在他离开樱苹了,倒是好事。”

        “你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甄相问。

        “不知道,他没说。”

        “后来有没有给你打过电话?走之前还说了什么?”

        “没有。走之前他说凌霄要拉他下水什么的。他必须得走了。”甄相盯着王瑶,王瑶一定有所隐瞒,到底是什么呢?他猜不出来。

        “听说,王宇要弄死张明明,你没有过怀疑?”

        “怎么可能,我弟小时候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么可能要弄死他姐夫,这是谁造的谣啊。”王瑶大声地哭泣起来,想到王宇现在下落不明,更觉悲痛万分。

        “张明明死前说的,打麻将的时候,他俩有什么恩怨吗?”甄相已经适应了女人们呼天抢地地哭泣了。

        “什么恩怨,无非就是当年我要嫁给他,我弟死活不同意。你知道我们姐弟俩从小相依为命,他也是为我考虑,觉得张明明配不上我。”王瑶抽了一张纸,使劲地擤着鼻涕。

        “具体因为什么?”

        “张明明比我大十岁,比我成熟很多。虽然个子不高,但是长得还行,嘴又能说,花言巧语,但是对别的女人也比较热情,贴心,我弟就不同意。”王瑶的眼神变得朦胧,女人一旦听些好听的话,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母性泛滥,总觉得自己是那个唯一能改变他的人。

        “婚后呢,还拈花惹草吗?”如果能让女人狠下心来,无非就是这个原因吧,甄相见过太多夫妻反目为仇,大打出手,毒杀是最常用的方式。

        “是,他仍然不改偷腥的毛病。”王瑶生无可恋的表情,让甄相突然觉得可怜起来。

        “据你所知,都有谁。”

        “我不知道,没有真凭实据”王瑶嘴唇紧闭,甄相知道,她肯定不会再说什么了。

        “你为什么怀疑赵明峰?”甄相不理解她为什么把赵明峰放在第二位上。

        “只是感觉赵明峰这个人特别阴毒,具体说不上来。”

        “叮咚”门铃响了起来,王瑶和甄相同时看向门口。

        “您先等一下,谁呀”后半句是问门外的那个人,王瑶站起身去开门。

        “陈老板啊”王瑶面露不悦,“有事啊?”

        “哦,甄警官也在啊,我来送点水果。对了还有你的快递,我帮你捎上来了。”陈天华尴尬万分,他没想到甄相也在。

        “一起来聊聊?”甄相相当热情。

        “不了不了,你们聊,我还有事,我先走了。”陈天华说完,放下手里的东西就急匆匆地走了。王瑶关上门,把水果和快递放在进门的鞋柜上。

        “他在追你吗?”甄相不可思议地看着王瑶。

        “这就是我把他放在第三位的原因,他一直色眯眯地看着我,让我很不舒服。”王瑶红着眼眶说。

        “哦”甄相若有所思。

        “钱不凡把烧烤店抵押给你们了?是否有单据?”甄相此行的目的就是这个。

        “之前有,张明明死后,我怕他不认账,全家都找遍了,可是就是没找到。”王瑶叹了口气说。

        “张明明没告诉你放在哪了?”

        “以前他一直放在他卧室柜子抽屉里,前段时间拿出来说是要找钱不凡要钱,再放哪我就不知道了。”王瑶提到张明明的卧室,不好意思的说了一句,“你知道,自从他开始打麻将,我们就开始分居了,让您笑话了。”

        甄相摆摆手表示不在意,“你经常失眠?”甄相想起那瓶空空如也的药瓶。

      “哦”王瑶似乎知道甄相警官能问她这个问题,并不过分惊讶,只是不自觉地朝大卧室的化妆台瞥了一眼,“不常吃,偶尔睡不着的时候,怕第二天干活没精神,会吃上一粒。”

        “案发当晚你也吃了吗?安眠药”甄相指了指卧室。

        “嗯,吃了,所以睡得比较实,什么也没听见。要是不吃安眠药,没准我听到动静就能醒来了,老张也许就不会死。”王瑶又哭了起来,看起来无比的懊悔,好像是因为自己的责任造成张明明的死亡。

        “嗯,好吧,那我先告辞了,有什么发现,再通知我吧”甄相站起身,把手机放进上衣布兜,向王瑶点点头,往快递和水果的方向迅速地瞅了一眼,开门离去。

        王瑶从窗户观察甄相发动汽车,并往出口的方向驶去,走到化妆台,拿起安眠药空瓶扔到了垃圾桶。

10

        “头,你确定垃圾车里有王瑶扔掉的安眠药瓶子?”小黄双手带着塑胶手套,围着一个大花围裙,正对着堆成山的垃圾翻找着什么。

        “别废话,赶紧找,看个人也能看丢。”甄相皱着眉头,用力扒拉着一兜兜的垃圾袋。臭烘烘的味道,熏得他们想吐。

        “头,头,找到了,在这。”小黄兴奋地要跳了起来,手中正拿着一个白色的小瓶子,跑到甄相面前,差点就要怼到甄相的鼻子上了。甄相露出想要呕吐的表情,“手拿开点,赶紧给技术科送去”

        “好嘞”辛苦没有白费,小黄高声应道。

11

        “豆腐,卖豆腐了,小伙来点豆腐吧!”豆腐西施的声音又细又尖,老远就能听见她妩媚的叫卖声。“豆腐西施”的称号可不是白叫的,豆腐摊白莹莹的一片,与她的一袭白衣相称;涂脂抹粉的脸,红艳艳的嘴唇加上纤细妖娆的身段,相对整个菜市场生意人的黑灰色调,她简直是万绿丛中一点红。

        傍晚时分的市场,熙熙攘攘,下了班的小区居民纷纷赶往此处,为即将到来的晚饭做准备。小贩们各种吆喝声成为市场的主流,新鲜水嫩的瓜果蔬菜,活蹦乱跳的鱼类海鲜,有速食的快餐,也有煎炸烹烤的油条肉串等,人们或稍作停留,或蹲下挑拣,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甄相径直走到豆腐摊前,“给我三块钱的豆腐”随后递出三块钱的零钱给豆腐西施。

        “好嘞,您拿好。”豆腐西施笑颜如花地看着甄相,把用塑料袋盛着的豆腐递给甄相。

        “哎,这几天怎么没见着你家老赵啊。”甄相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豆腐西施。豆腐西施是赵明峰的老婆,他早就知晓了。只是近期给赵明峰打电话,总是处于关机状态,他只好假装买东西,来市场寻他,可还是不见他的踪影。

        “那个混蛋回老家了,我们家老爷子不是年龄大了吗,这几天闹着身体不舒服,非要去医院检查检查,他伺候他老爹去了。”豆腐西施一听“老赵”二字,以为是熟客,想也没想就回答道,“这几天全是老娘一个人在这,都快要累死了。”

        “可不是,一个人不行,听说斜对面猪肉摊的老张被人弄死了,他老婆估计一个人也干不了生意了。”甄相摇了摇头,继续说,“你说他在外面到底结了什么仇?”市场是个人多口杂的地方,也是信息流通最快的地方,你要想了解什么信息,来这里就对了。

        “谁知道啊”豆腐西施一脸尴尬地说,不再接此话茬。

        甄相也知无趣,不便在她这多有停留。

        “草鱼,多少钱一斤”今天老婆过生日,查案的同时顺便回家给儿子做个水煮鱼,这可是他们娘俩的最爱。

        “12,来一条吗,这条怎么样,4斤,大哥”还不等甄相回话,鱼已经称好了,小姑娘热情地说,“大哥,给你剖干净吗?”

        甄相点点头,“好的,给你钱。对了,猪肉摊怎么好几天都不开张了啊。”甄相装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卖鱼的小姑娘。

        “这您都不知道啊,整个樱苹市都知道了啊!老张被人弄死了,已经关门一个周了。”小姑娘惊讶地表情让甄相感到好笑,“听说是他小舅子弄死的,别看他小舅子平时文质彬彬,没想到狠的时候也真是厉害了。”

        谣言真的很可怕,警察都不知道的事,在这里传得跟真的一样,甄相稍一沉吟,故作惊讶地问道:“真假的,小舅子为啥弄死他啊?”

        “喏”小姑娘抬头朝豆腐摊的方向看了看,“豆腐西施是老张的老相好,他俩斜对面,成天眉来眼去的,整个市场都知道。不过死者为大,死者为大,明白就行哈”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嘻嘻地笑着。

        “为他姐打抱不平,也不至于杀了他姐夫吧!再说离婚就是了。”甄相摇了摇头,表示不可思议。

      “你可不知道,那女的可离不起,钱全在男的手上攥着呢,又没有确切的证据,还有孩子,哪像您说得那么简单啊。再说他小舅子,本来就是个IT男,容易一根筋!”小姑娘摇摇头,对路过摊前的顾客问:“买鱼吗?这条怎么样,好嘞,3斤半”,小姑娘做生意真是一把好手,又快又准又狠,把鱼剖得干干净净。

        “那他小舅子现在被抓了吧。”甄相认真地问。

        小姑娘摇摇头,“没有,听说早就跑了,弄死他姐夫就跑了。”

      “你怎么知道啊。”

      “烧烤店的叶桂芬说的,她去看王瑶来着,王瑶说他弟弟联系不上了,那不就是跑了嘛。”小姑娘极其认真地回答,“这个叶桂芬也是,前段时间还愁眉苦脸地要转让自己家的店,这几天就乐呵呵地说不转了。”

        “你说的是钱不凡的烧烤店?”甄相问道。

        “对啊,前段时间,还让我打听有没有想接手烧烤店的呢,这几天又不考虑转让了,我都联系好了,白让人家跑了一趟。”

        “为啥要转让?”

        “说是要回老家,家里出了事情,着急回去。”

        “看样子,今天这个鱼是吃不上了。”甄相看看手里的鱼,摇了摇头。

        甄相围着整个菜市场走了一圈,清河市场不大,在清河小区的南侧,对面是富华小区和依山苑,比起清河小区,依山苑属于高档小区,物业管理相对好些。但是方圆5里以内,市场却仅此一家。清河市场没有什么真正的入口,人们从四面八方汇集在此。甄相从北面进入,装满瓜果蔬菜的面包车,带斗的四轮汽车是临时摊贩主要营运工具,打开后盖就可以做生意。再往前就是固定摊位,先是室外部分,拐弯往东走,越过一个豆腐摊,两个海鲜鱼类摊,四五个蔬菜摊,三四个水果摊,就看到一些速食:炸鸡、鲜奶、凉皮焖子、馒头面条店立在主道两侧,再往前便是室内部分。比起室外的红火、人声鼎沸,室内显得格外冷清。室内从地面到天花板有四五米高,年代久远,灯光昏暗,零星的几家商铺叫卖着自己的商品。夏季将至,黑夜来的要晚了一些,晚风徐徐,吹散人们一天的疲惫,站在热闹非常、生活气息浓烈的菜市场,突然觉得生命有了活力。

        一个小时后,天慢慢暗了下来,人们也不再流连忘返,急匆匆地打过招呼,小跑着奔向家的方向。小贩们的吆喝声明显小了许多,讨价还价变成了:“行,大姐,便宜点,你都拿走”“都这个点了,您就别再跟我讲了”。豆腐摊原本白莹莹的两大筐豆腐,现在也都见了底。豆腐西施正不急不慌地拾掇着,准备打道回府。

        甄相走过去,亮出自己的身份,“大姐,咱俩聊聊呗。”

        豆腐西施一愣神,“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赵明峰去哪了?”甄相急于知道赵明峰在这件事里所扮演的角色。

        “回老家了。”豆腐西施头也不抬,低头收拾着自己的家把什。

        “回老家了还是逃跑了?”甄相试探性地询问着。

        “真回老家了,他没做什么亏心事,他跑什么呀?”豆腐西施斩钉截铁。

        “您跟张明明的关系足以让他逃跑吧。”甄相冷笑地看着豆腐西施,看着她涂脂抹粉的脸由白变红,再由红变白。

        “我给他戴绿帽子,他是生气,他走了,但他不可能杀人,他没这个胆,我了解他。”豆腐西施停下手上的忙碌,一屁股坐在摊后的椅子上说道。接着竟流出一行清泪,“赵明峰其实就是个混蛋,每天蒸上一锅豆腐,就不见了人影,他赌瘾太大,我不能把一生耽误在他身上吧。我的摊子每天都是老张帮我张罗着,两大筐的豆腐,老沉老沉的,他帮我运到市场上来,帮我摆好。他还跟我说有这么漂亮的媳妇怎么舍得让干重活。他体谅我,体贴我,家里水管坏了,他帮我修好,灯坏了,也会给我安上。他也好赌,但是没有瘾,而且他打麻将赢得多输得少。他给我买衣服,给我买花,他说漂亮的人就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钱就是让我变美的。老张对我真的很好!”

        “但是他有家庭啊,有老婆,有孩子!你也是,你不觉得对不起他们吗?”甄相觉得女人的思维真是简单的不得了,就这么点小恩小惠,就把自己的整个人生给了他?

        “可是,人这辈子,能活到什么时候都是个未知数,尤其是老张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掉了。我更不后悔了,我要跟赵明峰那个混蛋离婚。”豆腐西施痛哭起来,不知道是为张明明,还是为自己!

        “案发当晚11点到2点左右,你有没有见过张明明!”甄相还是想弄明白,那两个多小时,张明明究竟去了哪里。

        “嗯,见过。”豆腐西施低下了头。

        “在哪?”

        “对面那个小区,依山苑,可是……可是……”豆腐西施开始吞吞吐吐。

        “可是什么”甄相着急地问。

        “赵明峰也来了。”豆腐西施浑身颤抖起来,“我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的”。

        “赵明峰没说?”甄相皱着眉头,“他进去找你的时候怎么说的?”

        “他说,果然在这,她果然没骗我,接着就破口大骂,开始跟老张动起手来。”

        “他们俩打过架?张明明身上的伤是赵明峰打的吧!”

        “恩,他俩打起来了,我不敢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赵明峰说要弄死他,但是我知道,他没这个胆,手里的刀也被老张夺下来了。”

        “接着呢?”

        “接着赵明峰哭了,像个孩子蜷在角落里。我看着也难受,但是要不是他对我,对孩子不管不问,我也不会做这些事啊。结了婚就把自己当大爷,让这些人忙活来忙活去伺候他。”豆腐西施将脸埋在双手里,嘤嘤地哭着,“我说要跟他离婚,他说他不同意,他娶了我这么好看的媳妇,是他们家世代的骄傲。”

        “张明明呢?面对他的‘好兄弟’,他内心有愧不?”

        “他跟赵明峰说,他对不起他,要不是我勾引他,他也不会犯错,他保证跟我断绝来往。男人都他妈混蛋,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一次不忠百次不容”甄相摇了摇头,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何他们就是不懂!

      “赵明峰有没有给过张明明一瓶饮料?”甄相接着问。

      “饮料?怎么可能,这种情况,赵明峰能请张明明喝汽水,开什么玩笑。”豆腐西施冷笑起来,伴着眼泪。

      “那张明明去见你的时候,有没有拿着一瓶可乐?”

      “没有”

      “你确定?”

      “确定,因为……因为……他一进来就抱住了我,手里什么也没有!”豆腐西施羞愧地低下了头。

      “嗯,手机是什么时候摔坏的?”

      “手机摔坏了?不知道啊,打架的时候吗?不对,当时他还接了一个电话。”

      “谁的?”甄相立马变得警觉起来。

      “好像凌总什么的,他接完电话,就走了。”看着豆腐西施瞬间变得沧桑的脸,甄相觉得豆腐西施真是可悲。

        “那赵明峰呢?”

        “接着我们也回家了。”

        “确定回家了?”甄相盯着豆腐西施的脸,不像在撒谎。

      “确定。”

      “你给赵明峰打个电话,我有点事问他”。

      ……

        从钱不凡的烧烤店出来,甄相抬头看了看暗下来的天,已经明亮的路灯,拎着沉甸甸地鱼,他是多么想快点回家,抱抱亲爱的儿子,给亲爱的老婆做上一顿饭。

  12

        “头,头,王宇有下落了,在南京,下了火车站,去了一个什么科技广场。”小黄兴奋地跑到甄相的办公桌前邀起功来。

        “好,盯紧了,别让他跑了,也别打草惊蛇。”甄相头也不抬,盯着本上的人物关系图,思索着,“凌云现在做什么,老公走了,她带着孩子,不会没什么反应吧。”

        “您还真说对了,还真没什么反应,上班下班,表情也很淡定,她可能对王宇真没啥感情吧。”小黄皱着眉头,摇了摇脑袋,“结婚这么可怕,我可不想结婚了,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多好,头,嫂子对你怎么样?”

        “管好你自己吧,千万别爱上谁哈!”甄相往小黄脑袋上一拍,“走,跟我去趟凌家村。”

        “好嘞”小黄揉揉脑袋,嘿嘿一笑,接着说,“对了技术部来电话了,张明明的手机修好了,案发当日12点半左右,他接到的是这个电话。已经证实,是凌霄的手机号。”

        “嗯,上车,车上说”甄相和小黄走出刑侦大楼,发动汽车,往凌家村的方向驶去。

        “还有就是尸检,死者是窒息死亡,应该是被勒死的,而饮料里的是一种艾司唑仑的药物成分,同前天晚上咱们俩从垃圾场找到的小瓶子里的成分是一样。一种安眠药,少量治失眠,量大也足以置人于死地,饮料里检测出了非同小可的剂量。”

        “死者有没有喝那瓶饮料?”

        “尸检结果证明,有,但不足以致死。”

        “哦”甄相若有所思,不再言语。小黄也不再打扰,他已经习惯了甄相这种思考方式。

13

        大约半个小时后,凌家村的指示路牌映进眼帘,左拐进入,道路由原来的双向八车道瞬间变成双向四车道,但是对于一个小村庄来说,已经足显阔绰。

        说是小村庄,早已不同往日。因为城乡结合的政策,许多村里开发建设,一排排脏兮兮的小民房变成窗明几净的小洋房;家家户户门前的化粪池原本臭气熏天,现在通过排污管道直通田里;早先窄窄的巷道里堆满了各种杂物,现在也集中摆放,空留出宽敞的居民活动广场;春天百花齐放莺歌燕舞,夏天绿树成荫蝉鸣虫叫,秋天五谷丰登瓜果飘香,冬天一望无际漫天飞雪;脏乱差的农村变成了人间天堂。

        与其把地交给外人来投资,不如村民自己开发建设,许多的村委会干脆自己成立开发公司,卖出的商品房不就是老百姓自己的钱吗?凌家村就是其中一个。原来的村主任凌霄现在也成了云霄开发公司的老总。十几年的村干部连任,口碑不错,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让王宇吓成这样,扔掉老婆孩子深夜逃走?田耿他们小心翼翼地提及凌霄又让他平添了几分神秘。

        “村委会怎么走?”甄相看到一群年轻人围着蹲在地上的小青年,挥舞着胳膊,你一拳我一脚,故意将车停靠在跟前,摇下车窗,示意小黄下车问路。

        “干啥!”其中看似领头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约二十五六岁的平头小伙子,从蹲着的石头上蹦下来,慢慢走过来,态度极其不友好。

        “我们想找凌霄,不知道他的办公室在哪?”甄相毫不畏惧,接着小黄的话继续问道。

        其他人也都不再围攻地上的小年轻,慢慢地走上来,小声地跟小胡子说着,“找凌总的,找你叔干啥”“不会是王宇的事吧”“嘘”小胡子眼一瞪,其他人立马乖乖地闭上了嘴,甄相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我们知道王宇在哪!”

        “哦?你知道王宇在哪?在哪?快说”小胡子眼睛一瞪,年纪轻轻就如此暴戾,让甄相感到恶心。

        “肯定不能告诉你啊。”

        “好吧,你跟我来,我带你去。”小胡子摆手让他们散开,对地上蹲着的小年轻说道,“算你走运,赶紧滚。”地上的小年轻站起身,眼神迷离,心神不定踉踉跄跄往相反的方向奔去,甄相看在眼里,多年的经验,让他感到此事不同寻常,试探着指着跑开的小伙子问道,“他,吸毒了吗?”

        “切,没出息的东西”小胡子看了一眼跑开的小伙子的背影,转身对甄相说,“往这边走。”并没有注意小黄没有上车。

        距离不远,走了两个路口,就看到一个宽敞的大院,一个铁质大门敞开着,里面停了两三辆车,其中一辆宾利,顿时让整个小院显得贵气十足。

        甄相把车停好,小胡子指着其中一个门说,“我叔在里面,你先等一下哈。”过了不到一分钟,小胡子出来让甄相进去。

        对甄相来说,办公室的布置大体相同,黑色的沙发,黑色的茶几上摆放着茶具,斜对门靠墙的位置,红木色的办公桌上一台电脑,零星的文件。老板椅上方挂着一幅颜色极其艳丽的抽象画,正对门的墙上一幅梵高的向日葵闪烁着熊熊的火焰。

        “你好,凌总”甄相亮出身份,“刚才没有说,不好意思啊”甄相意思是没有告诉小胡子真实身份。

        “甄警官啊,没关系,小屁孩,不懂规矩,没得罪您吧。”凌霄站起身,握了握甄相的手,带着些许不友好。

        “哪里的话,没有,没有。没想到您还精通艺术啊!”甄相打量着墙壁上的画,满眼钦佩。

        “哈哈,没有,没有,别人送的。”凌霄虚伪地干笑了几声,“不知道我能帮到甄警官什么呢?”

        “您知道王宇的姐夫被人谋杀了的事吧。”这件事已经传遍樱苹市,凌霄不可能不知道。

        “对,我知道,但是您来错地方了吧?我跟他姐夫可没什么来往啊。”凌霄斜躺在沙发上,傲慢的脸上显出不屑一顾,拒人千里之外,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可是您在案发当晚给他打过电话,您还记得吧。”甄相不想跟他多费口舌,作为十几年的老刑警,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发怒是完全没有任何意义,还是自己的正事重要。

        “对,对,我是给他打过电话,但是警官,打电话就能杀人吗?”

        “当然不能,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想了解一下事实经过。”甄相不卑不亢。

        “我打电话请他来一趟,我就想问问他王宇找他做什么,王宇去哪了。”

        “您和他一起喝酒了吗?”

        “喝了点,没喝多少,没想到他酒量这么小,一喝就醉了。”

        “谁在背后调查他?”

        “王宇啊,王宇不是去查他出轨的事了吗。”

        “哦,那您知道王宇去哪了?”甄相明知故问,凌霄即便知道应该也不会告诉他吧。

        “不知道啊,老张也不知道,我就派人把他送回家了。”

          “那您说说王宇吧,您的女婿,您跟您的女婿关系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实话实说哈,我是不满意,孩子也不管,老婆也不问,有他这么当丈夫的吗?”凌霄愤怒的表情显然是真的不喜欢他这个女婿啊。

        “他跟您女儿平时的感情怎么样?”

        “还不是看中我姑娘的钱,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死后不都是她的?你说王宇对我闺女能有几分真?结婚这么多年,往家拿过几分钱,天天窝在家里上网,摆弄他那个电脑,我看着都上火,说他几句还不乐意,还给我弄了个离家出走。出走就出走,谁怕谁啊,我姑娘这么好,省级医院大夫,带着孩子也不愁嫁。”

        “据您了解,他跟他姐夫的关系怎么样?”

        “你知道,我平时~”凌霄指了指办公桌,指了指外面正在建设中的楼房,“太忙了,我哪管他们这些屁事?不过王宇跟他姐感情那是很好的,从小就他们姐弟俩相依为命,上大学也都是他姐打工挣钱供的,为了他姐,他可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啊。”

        “就是说,为了他姐,他可以杀了他姐夫?”

        “我可没这么说啊,嘿嘿嘿”凌霄赶紧摇手,但是又摆出一副有可能的表情。

        “好,谢谢您。那告辞,凌总”甄相站起身,走出门。

        “甄警官,您慢走,有需要再来哈。”

14

          甄相发动汽车,驶出大院,远远看到小黄正在与大道相连的丁字路口等待着, 甄相一脚油门驶去停下,载上小黄,飞驰而去。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甄相目视前方,即便开车,心思也全在办案上。

        “我刚才找到那个小伙子了,头,您猜对了,就是吸毒,我亮出身份,什么都招了。叫凌宇豪,也是凌家村人,是凌霄的手下。案发当晚,他跟王宇带着货,毒品”小黄想了一下,“应该有五公斤”

        “王宇?”

        “对,就是王宇”

        “王宇也参与贩毒?”

        “您别着急,听我说啊”小黄急得一脑子门的汗,“凌霄让凌宇豪带着王宇拉着一车樱桃,送货,指明让王宇开车,结果凌宇豪半路没忍住,想偷点自己吸。被王宇发现了,王宇这才逃跑的。”

        “这么说,王宇是真的跟他姐告别?那走之前究竟跟他姐说了什么?”

        “那就只能问王宇了。”

        “那货呢?货去哪了?”

        “被发现后,王宇就逃跑了,凌宇豪自知要被凌霄惩罚,没办法,就先把车藏起来。本来想干脆逃跑算了,回家收拾东西的时候,被凌宇其,就是那个小胡子”小黄用手在自己嘴的上方比划了两下,“发现了。我已经通知李队,他们早就盯上凌霄他们了,说估计凌霄有所感觉,才找到王宇当垫背。”

        “走,我们去火车站。”甄相掉头往火车站的方向开去。

        “火车站?去哪?”

        “找王宇。”

15

        在当地警方的配合下,甄相很快找到了王宇的临时住所。南京市开发区旭日小区幸福街514号付01号,这是一个半地下室,窗户四周用防盗网罩着。此时已是晚上8点多钟,糊着报纸的窗户正隐隐约约透露出昏暗的灯光。

        通过单元门走过一个小小的门厅,下了两三个台阶,左转正是王宇所在的房间。房东林大姐敲了敲门,听到王宇谨慎地询问:“谁呀?”

        “我是房东林姐”林姐在甄相的示意下礼貌地回答。

        “这么晚了,林姐有事吗?”王宇小心地刚探出头,门就被小黄一下子推开了,王宇惊诧地往后退了几步,显然没有意识到眼前的这一幕,不知所措起来。

        听到甄相自我介绍后,王宇瘫在坐床上。一间只有四五平米的小房间,放了一张床,一个桌子后,再也放不下任何家具。

        “我没贩毒,真的。”王宇急于表明,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双手使劲地相互揉搓着,不断地强调,“我开始不知道里面有毒品,真的,警官,你们真得相信我。”

      “那你为什么逃跑?”甄相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王宇,显然他还不知道他们这次来的真正目的。

      “凌霄不会放过我的,我没办法,要想活着,我只能走。”

      “他不是你的岳父吗?”

      “哼,岳父?”王宇冷笑了一声,“他从来就不想承认我是他女婿,有他这么对女婿的吗?心情不好的时候,不是打就是骂,说我是猪,他闺女瞎了眼了才嫁给了我。骂我,我不乐意,辩白两句,甩手就是一巴掌!不说话,说我是哑巴,还打。当着全家人的面,当着我儿子的面。以前也就算了,现在在孩子面前,动不动就说,千万别学你爸,没用的东西。哼,岳父?他分分钟想把我弄死,我继续待下去,就是自寻死路。”

        “为什么来南京?”

      “我早就想出来了,就是担心云儿和铃儿,”提到自己的妻子和儿子,王宇忍不住地流出眼泪,哽咽着说,“我研发的软件被这边一家科技公司看上了,不过我得过来负责技术,因为不忍心扔下他们娘俩。云儿又不可能跟我出来的,所以一拖再拖。”

        “为什么选择在5月5号那天逃出来呢?”甄相特意提到了张明明死亡那天,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王宇的反应。

        “那天晚上,凌霄让我去送一车樱桃。我没有选择,只能按照他的安排,开车往目的地去,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小黄着急地问,甄相示意小黄,不要打扰他。

        “可是那车根本不是什么樱桃,是毒品,我不知道,他竟然贩毒。还让他唯一的女婿参与贩毒,他竟然想这么弄死我,我真的没有料到。”王宇有点歇斯底里,“我害怕极了,没有时间考虑了,我只能跑了,我没办法。”

        “那你为什么要去找张明明?”甄相提醒他。

        王宇一愣,显然没有料到,他姐夫和他逃跑有何关系,“我去借钱,当时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我没钱买车票。”

        “你来南京的事都有谁知道?”

        “谁也不知道,包括我姐和我媳妇儿”

        “你为什么不问你姐要钱?”

        “我怕我姐担心,我没告诉他我要逃跑。”王宇低着头,陷入沉思。

        “你那天晚上给了你姐什么东西吧?”甄相指的是王宇背后调查张明明出轨的事情。

        “什么?”王宇显然没听清。

        “你逃跑那天晚上,给了你姐什么东西?”甄相的口气变得强硬,非常确定的表情。

        “嗯,我……我姐夫出轨的证据。”王宇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张明明本就不是人,花言巧语骗我姐,我之前就不让我姐跟他,我姐不听,现在信了吧。”

        “照片吗?你是怎么弄到的?”甄相点了一下头,貌似已猜出是这样的结果。

        “邻居们的风言风语早就传遍了,我姐受不了,问我姐夫,他一直在否认,要不就大发雷霆。我姐又不想因为没有的事影响夫妻感情。所以让我暗中查一下。”

        “你不仅查到了他们住哪。还拍到了照片?”甄相相信这些信息,王宇全告诉了王瑶,一丝不落。

        “是的,我那天晚上全给了我姐,让我姐起诉张明明,这样起码财产能受到法律的保护,也不用担心我姐和子枫日后的生活。我帮我姐把离婚协议都写好了。”

        “你姐那天看到照片没有崩溃吗?”

        “我不知道,我早就提醒过她了。让她控制自己,理智一些。谁也不想遇到这种事,但是摊到自己身上了,就当用手不小心拍死了一个苍蝇,洗洗手就行了。”

        “拍死苍蝇?”甄相不理解他为什么会用这个词。

        “哦,我的意思是,倒霉事被自己摊上了,那也没办法,不能老揪着不放啊。”

        “那据你了解?你姐会不会杀了张明明?”

        “谁?我姐?”王宇惊诧地看着甄相,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怎么可能?我姐怎么可能杀了他,因为出轨就杀人?怎么可能呢?不会我姐真杀了他吧?”看着甄相严肃地表情,王宇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来找他不是因为贩毒的事,而是杀人案。

        “你们的意思是张明明死了?不会吧,别开玩笑了。”王宇苦笑着看看甄相又看看小黄,他们的表情让他不得已选择相信,“你是说真的?我姐夫死了?被人杀了?是我姐?”

        “没说一定是你姐,王瑶目前是嫌疑人!”甄相严肃地说。

        “什么时候的事?张明明怎么死的?”

        “你来南京那天晚上的事,被人勒死的。这个是不是你的?”甄相拿出王宇的项链,在张明明的“卧室”找到的。

        “是我的,怎么会在你那?”王宇激动地拿过去,紧握在手里,“我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见这个项链了,这是结婚的时候,老婆给我的,我答应她永远都放在自己身边的,可还是被我不小心弄丢了。”

        “在张明明的书房发现的,你能想起来什么时候弄丢的吗?你和张明明有过争斗吗?”甄相提示着王宇,想要得到更多的信息。

        “我记得去送樱桃的时候还在,后来,着急逃跑,就不记得了。可能是问我姐夫要钱的时候掉的吧。”

        “嗯,那收拾收拾,跟我们一起块回去吧。”

        “警官,我不能回去啊。回去,凌霄会要了我的命的,求求你了。”王宇举着双手,做出拜托的表情和手势。

        “放心吧,你现在也算是我们的证人,我们会保护好你的,凌霄现在也已经被控制了。你就不想回去看看你的老婆和孩子?”

16

        “甄警官,您来了,我们家老张的案子有眉目了?王宇?”看到甄警官身边的弟弟王宇,王瑶扑到王宇身上,边拍打边说:“你去哪了啊,你担心死我了,你知不知道啊?”

          “姐,对不起,那天晚上也没跟你说清楚,让你担心了。没想到,姐夫他……”王宇泣不成声,跪在姐姐的面前,“对不起,姐,要是我不走,一起和你等姐夫回来,姐夫就不会……姐,对不起。”

        “跟你没关系,甄警官,你们请,赶紧进屋来吧。”王瑶擦擦弟弟王宇的眼睛,招呼甄相一行,安排在沙发上坐下。

          “张明明是你杀的吧。”甄相站起身,走到电视柜前,拿起苹果手机的数据线,使劲拉了拉。这是一根尼龙绳做成的数据线,非常结实,一米半左右的长短。

        王瑶和王宇同时震惊地盯着甄相,王瑶苦笑着摇摇头,“甄警官,您破不了案可以,但是您不能冤枉好人啊!您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杀了张明明,您这不是血口喷人吗?”

        “甄警官,您一定是搞错了,我姐怎么可能杀人啊,她是一个女的,是,她是卖猪肉的!也会杀猪!但是她不可能杀人啊!”王宇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的姐姐辩解。

        “说说,数据线,旧的呢?”甄相拿着新买的数据线,问道。

        “坏了,扔了。”王瑶面不改色。

        “扔了?扔哪了?”甄相相信,这么短的时间内,王瑶一定不会把旧的数据线随便处理,一定还藏在家里的某一个地方。

          “扔了好长时间了,早被垃圾车拉走了。”王瑶仍然面不改色心不跳。

        “是吗?那你的借条呢?借给钱不凡20万的借条,也扔了?”甄相冷笑着看着王瑶,没想到,王瑶的心理防线还挺好,一般人早被这样的阵势吓得说出实话了。

        “借……借条……不是没找到吗?”王瑶开始有点结巴。

        “是没找到,还是故意让别人拿了去?”甄相死死地盯着王瑶,听到这句话的王瑶已经有些动摇。

        “怎么可能,被谁拿去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但是我真的找遍家里……也没找到啊。”王瑶有些语无伦次,她没想到的是,甄相能查到这一步。

        “还是我来说吧,叶桂芬来找过你吧?”甄相看着王瑶点了点头,继续说,“你故意把借条放在卧室的桌子的角落上,并说头痛,让叶桂芬帮你拿一下桌子上的药?有这一回事吧。”

        “我是头有点疼,所以让她帮我拿一下抗焦虑的药”王瑶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嚣张。

        “你故意让叶桂芬拿走借条,你知道她拿到后,肯定会撕掉,这样你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罪行转移给了钱不凡,让警方认为钱不凡为了20万的借条而杀人。因为你知道,叶桂芬他们想要转让烧烤店还你们钱的事,如果没有了借条,他们肯定放弃转让烧烤店的打算。这一点就足以让人产生疑问。”

        “钱不凡他们肯定是先杀了张明明,再从他身上拿走了借条,肯定是这样的,你怎么就断定是我杀了张明明?”王瑶仍在强词夺理。

        “叶桂芬已经什么都说了,是帮你拿药的时候,从你化妆台上拿走的。”甄相摇摇头。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为了掩盖他老公杀人的罪行。张明明当天根本就没回家,他还没到家就死了。”王瑶继续狡辩。

        “回没回到家,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们都误以为他是回家的路上被人杀了,事实上,他回到了家,而且你也把照片给他看了,想跟他当面对质,结果你们大打出手!你脖子上的手印就是那个时候被他掐的,对不对!手机也是那个时候摔坏的。本来在张明明手上的你弟的项链也是那个时候掉出来了,你让他喝掉了你下了毒的饮料,摔门出去。”甄相微笑着看着王瑶。

        “这都是你的想象!”王瑶死不悔改。

        “前一段时间我来访,你故意让陈天华给你送水果吧。让我误以为陈天华对你有好感,而把方向从你身上转移出去。没想到的是,陈天华顺便把你的快递拿了上来,我不小心看到,你购买的竟然是数据线。回去之后我就上网查了一下,这种数据线,尼龙绳材质的,旋转螺纹样式,跟张明明脖子上的勒痕一模一样。而且你不止一次买过类似的数据线吧?”

        “是”王瑶放弃了挣扎,在事实如此清楚下,狡辩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经常用这种数据线,但是这种线也是经常坏掉。你就是看到了我的数据线,你才想到凶手是我的吧。”

        “是,本来你的嫌疑也最大,你这样做值得吗?不爱了,大不了离婚,起码孩子还有父母。”

        “哼,父母?他还配做父亲?从小对孩子不是打就是骂,孩子从不愿意跟他说说心里话。还没等孩子说话,他就猜测孩子的意思,从不用心对待孩子,孩子跟他越来越没有话。后来迷上了赌博,更是变本加厉,脾气变得很暴躁,看不惯,张口就骂,什么难听说什么?你能骂自己的孩子是猪吗?脑袋里进屎了?这样的话你能说出来?”王瑶对着甄相问,接着又对着小黄“还是你能说出来?自己家的事能拖就拖。早晨从来不起床,不去帮我进货、搬货。我也尽量不用他,怕打扰他睡觉。别人的电话,一骨碌就起来了,再困也去忙,尤其是漂亮女人的。这样的人,你要他做什么?”

        “既然是这样离婚就是了,为什么不离婚?”

        “我也想离婚,不止一次。如果我早点离婚,事情就不会是这样了。”王瑶绝望地望着整齐而有序的家,流出了两行眼泪,“我总想把事情按照自己的设想,规规矩矩地做好。做不好我心里就着急,就难受,就抓狂,心里很烦躁。”

        “你太在意他了,太在意你所拥有的一切。你想把一切都控制在你所能掌握的范围之内,但是越是这样你受到的伤害就越多。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离你越来越远。”甄相摇摇头,示意小黄把王瑶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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