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莉莉有一个梦想,希望下辈子能做一棵树。如果可以再贪心一点,那她希望做一棵挺拔秀美的白杨。如果做不了白杨呢,那随便一棵树也行。无论什么样的树,至少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树的年轮在树干里面一圈一圈的增长而不为人知,树却总是一如既往的年轻。
可惜这辈子的徐莉莉并不是一棵树,连外形和树也差之甚远。此刻,她身着蓬松的绿色连衣裙,站在操场边上,远远看去倒像是一丛小小的灌木。如果灌木也有年轮的话,截断来数数,上面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三十四个圈,以及最外面的一个似有似无的影子。就是这个模糊的影子,成了徐莉莉心头的烦恼,化成了紧箍魔咒,在她心头萦绕了整整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前,办公室的小黄打来电话,让徐莉莉报名参加今年的秋季校运会。校运会对徐莉莉来说就像是一次大购物,只不过出的不是钱,而是力。学校工会为了鼓励老师积极参与,设置了各种奖励,连参与奖也能提回去两抽心心相印卷纸和一瓶蓝月亮。对于徐莉莉这样的运动健将来说,她在各个场地溜一圈,这一年的生活用品也就解决了大半。
奖品当然不是最重要的,徐莉莉更喜欢的是运动会的那种紧张和激情。随着工作的时间久了,在运动场上又有了一种新的感觉,一种年轻的感觉在吸引着她。她刚工作的时候,还能参加学生组和二十上下的年轻人争个高下,有时还能拿个名次。到后来就基本告别了学生组,只参加教师组了。又后来,她渐渐感觉在教师组也遇到越来越大的挑战,上一届连一个第一都没有拿到。不过,小黄在找徐莉莉报名的时候,还是很信任地对她说,老将出马,一个抵俩!
一不留神就老将了啊!徐莉莉的心里像突然刮过一阵冷嗖嗖的秋风,猛然落下几片叶子。人的年纪从来都是记在别人的心里,一个人哪有什么青春和老去?徐莉莉想起自己的三岁半的女儿,别人问她多大的时候,她总是说三岁半,快四岁了。一个人在当孩子的时候,总是把长大当做一件骄傲的事情,当大到一定的年纪,又为变老而难过。
徐莉莉当然并不老,还不到35岁,生过孩子之后略微发胖,有一种如九月宁静的果园般少妇的慵懒。少女而又少妇,不常催人感伤,就像春草夏果,到秋日的绚烂,各尽其美。然而,少妇之后,又有那个文豪和诗人赞叹过女人的美丽呢?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叶芝,能爱慕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意昏沉的样子。
徐莉莉沿着跑道郁闷地走了十圈,在第十一圈的时候,心中的烦恼突然消失了。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学校的运动会一直把教师分成了两个组,一组是三十五岁以下,一组是三十五岁以上。这些年来,自己一直在三十五岁以下组参赛,自己慢慢成为老将,对手从80后变成90后。不过,再过一年,自己就能参加35岁以上组了,又成了最年轻选手了啊。徐莉莉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当年从大四师姐到研究室实验室摇身一变小师妹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