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沈郁夏
前段时间,制片人方励的下跪将吴天明导演的遗作《百鸟朝凤》推向了一个高潮。藉由着对传统文化的传承以及大师绝唱的因素,我一度认为它是一部神作。朋友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对该电影的刷屏,又让我见证了情怀的力量。
然而, 方励的下跪和电影的本身又有什么关系呢?在中国电影市场被外国电影碾压的大环境下,方励的做法十分有效且又十分尴尬。难道大师的电影一定要做到这样才会有人去看嘛!可是在院线经理要保证票房的情况下,这样的做法一点也不为过。而这样的拉票方式,让我想起了韩国的《鬼乡》,《鬼乡》作为一部描写战争中有着悲惨命运的一群女性——慰安妇的纪念电影,拍摄耗时长达七年,靠网友的筹资才拍下去,最后上映取得了轰动的效果。同样是本身就具有情怀以及力量的电影,却有着不同的遭遇。美队的票房与这部电影的票房比,本身就意味着没有明星效应以及宣传力度的电影在中国的冷场。然而,好的东西永远不为过时,作为有着“第四代导演教父”之称的吴天明导演最后的绝唱,需要下跪才能让你去看么,如若是这样,中国的大师时代已经过去了。
影片开头张艺谋和马丁对吴老的评价,以及李安等人为电影的宣传,更像是为吴老遗作的一次声势浩大的纪念,也是对吴天明导演死去的另一场隆重的告别仪式,同样也宣告了中国第四代导演真正的落幕。
在我看来,将这部电影当成大师的绝唱,实在是有点过头了。
吴天明导演在对文化传承这个题材的追求上,早期的《变脸》似乎更有代表意义。而在晚期创作的这部电影,残留着第四代导演时期的余晖,电影主人公天鸣——天明,带着某种隐喻的意义,一个表现在唢呐的传承上,一个是在电影的创作上,他的坚守在大环境的变化中,带有某种固执的苍凉的气氛。这部电影更像是八十年代的一种记忆,当它出现在如今的荧幕上,多少显得有点沧桑,像是最后一只大雁在空中嘶鸣。而对某些东西不遗余力的坚持,在如今这样杂乱的文化洪流中,主人公坚定的守候让人十分震撼,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情怀吧。
作为一名女性,电影中出现的粗暴的父权文化以及家长制度的苗头,让人觉得十分尴尬。电影中所谓的传承,一次是家长因自己的唢呐梦想没有实现而以不可抗拒的姿势移驾在年幼的儿子身上,一次是在现代文化冲击情况下的坚持。片中对女性形象的弱化,与现代的女性电影相比,这部电影则是完全的男性电影。男性对于家庭的影响,原始的男性文化,在陕北这块土地上又一次暴露了。
吴老作为第四代导演,第四代导演和第五代导演的创作更多的是与这个时代所牵制而相连,在自我意识的表述上缺乏力度和深意。无论是怎样的表述,都带着强烈的人文关怀。
随着第四代第五代导演出现的是改编文学,伴随着文学作品的出现,他们的电影普遍被赋予了生命力以及那个年代的标签。而随着中国文学的分流以及萎靡,这样的创作来源和艺术性也大大的打了折扣。在商业电影的大环境下,第四代第五代导演受到了很大的冲击,这种转变在陈凯歌导演身上表现的最为明显,缺失了那样的文学土壤以及艺术语境,大部分导演在艺术和商业之中没有找到最好的平衡点,慢慢的沉寂,在商业化的创作中都表现的很失败。而吴天明导演的这部遗作,则还原了第四代的特色,让我们窥见了那个年代的独有气质。
而电影更多的表现的不是唢呐这门艺术的本身,而是焦三爷他们这样的手艺人对于“匠活”的表现。焦三爷为了唢呐可以在林中学鸟叫,对于徒弟的要求颇为严格,在选择传承人的时候,看重的更多是品德而不是技艺。这让我想起了秋山利辉对于匠人的要求和对匠人的培养方式,在对匠人的看法上,每个国家应该都是相似的。
电影的前半段细致的表述与后半段较为空虚的诉求形成了很好的对比,可惜的是,这群土生土长的陕北人开腔说的是普通话。导演为了还原艺术性而摒弃了更有力度的方言,让人觉得有点可惜。更别说在对唢呐的表现方式上,多次表现出的声画不对位,以及这样强烈的诉求下如此浮于表面的老套情节,多少显得力不从心。情怀之下,大师的电影也老了。
相对于这次略显安静的观影仪式,以及得失参半的评价,吴老更看重的是对于初心的坚持。而流于表面的拍摄方式,则是对他最终表达以及意义升华的碾压。在电影的最后,坟头上的唢呐,则是最后的哀歌,开放式的结尾,焦三爷的背影,属于吴天明的电影生涯也结束了。吴老博大的胸怀不会去在意那些存有着优越感的观影人对他毫无尊重的批评,因为,大师无法复制,情怀也不会再次激荡,属于他的时代,真正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