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霞客《五台山游记》原文:
癸酉(1633年)七月二十八日 出都(即今北京)为五台游。越八月初四日,抵阜平南关。山自唐县来,至唐河始密,至黄葵渐开,势不甚穹窿矣。从阜平西南过石梁,西北诸峰复嵱嵷(yǒng sǒng上下众多)起。循溪左北行八里,小溪自西来注,乃舍大溪,溯西溪北转,山峡渐束。又七里,饭于太子铺。北行十五里,溪声忽至。回顾右崖,石壁数十仞,中坳如削瓜直下。上亦有坳,乃瀑布所从溢者,今天旱无瀑,瀑痕犹在削坳间。离涧二三尺,泉从坳间细孔泛滥出,下遂成流。再上,逾鞍子岭。岭上四眺,北坞颇开,东北、西北,高峰对峙,俱如仙掌插天,惟直北一隙少杀(收束)。复有远山横其外,即龙泉关也,去此尚四十里。岭下有水从西南来,初随之北行,已而溪从东峡中去。复逾一小岭,则大溪从西北来,其势甚壮,亦从东南峡中去,当即与西南之溪合流出阜平北者。余初过阜平,舍大溪而西,以为西溪即龙泉之水也,不谓西溪乃出鞍子岭坳壁,逾岭而复与大溪之上流遇,大溪则出自龙泉者。溪有石梁曰万年,过之,溯流望西北高峰而趋。十里,逼峰下,为小山所掩,反不睹嶙峋之势。转北行,向所望东北高峰,瞻之愈出,趋之愈近,峭削之姿,遥遥逐人(向人逼来),二十里之间,劳于应接。是峰名五岩寨,又名吴王寨,有老僧庐其上。已而东北峰下,溪流溢出,与龙泉大溪会,土人构石梁于上,非龙关道所经。从桥左北行八里,时遇崩崖矗立溪上。又二里,重城当隘口,为龙泉关。 初五日 进南关,出东关。北行十里,路渐上,山渐奇,泉声渐微。既而石路陡绝,两崖巍峰峭壁,合沓攒奇,山树与石竞丽错绮,不复知升陟之烦也。如是五里,崖逼处复设石关二重。又直上五里,登长城岭绝顶。回望远峰,极高者亦伏足下,两旁近峰拥护,惟南来一线有山隙,彻目百里。岭之上,巍楼雄峙,即龙泉上关也。关内古松一株,枝耸叶茂,干云俊物。关之西,即为山西五台县界。下岭甚平,不及所上十之一。十三里,为旧路岭,已在平地。有溪自西南来,至此随山向西北去,行亦从之。十里,五台水自西北来会,合流注滹沱河。乃循西北溪数里,为天池庄。北向坞中二十里,过白头庵村,去南台止二十里,四顾山谷,犹不可得其仿佛(大概)。又西北二里,路左为白云寺。由其前南折,攀跻四里,折上三里,至千佛洞,乃登台间道。又折而西行,三里始至。
我也是走了两天,基本按霞客的路径到五台县台怀镇,一路上基本步行,只在龙泉关的盘山路上被一家三口号驾驶的三码车邀请,挤在驾驶座位后的狭窄空间里得以出关,少行逾十五公里。
徐霞客游记里说的石梁、小溪、大溪,是指当年路上的一些地点,阜平去五台的小道早已废弃,我走的是如今的382省道,有些路段就是原来的老路,但公路现今去五台的实际距离,要比明清时短了许多。
在阜平的街上卖枣的摊们上吃了几个枣我就出发了,既是苦行,就体验一下霞客当时物质不丰富的年代的感受。出阜平南关,我不禁遥想1633年八月初四日霞客抵阜平南关时的情景,那时的他已四十有八,在过去“人到七十古稀”的年代已算个老人。旅行家在年将50的时候,仍矢志不渝去实现理想,真不愧是“千古奇人”,令人钦佩。
出县城4公里,有三叉口,往西到五台山,东至恒山,下次有机会再步行至北岳,可能机会不多了。8公里,到塔子铺,应该是记载中太子铺的位置。路旁土坡上有十几间破旧的土房,有些只剩残垣断壁。我在路旁休息,吃了些东西补充体力继续走。至382省道222公里的里程碑旁已经步行20公里,这地方就是鞍子岭了吧。霞客在《游五台日记》中写道:“北行十五里,溪声忽至。回顾右崖,石壁数仞,中坳如削瓜直下。上亦有坳,乃瀑布所从溢者,今天旱无瀑,瀑痕犹在削坳间。离涧二三尺,泉从坳间细孔泛滥出,下遂成流。再上,逾鞍子岭。”如今的公路旁,看不到“石壁数十仞”,也瞧不见瀑布了。只有长着荒草和不多树木的荒山。
过鞍子岭2、3公里的样子,有“此路已废弃请走新线”的铁牌子,字迹已经不清。往前走应该就是游记中提到的万年桥。旧路虽是土路,还算平坦。我怕迷路是走的新路,这样就与古龙泉关失之交臂了。“重城当隘口,为龙泉关”。霞客用“重城”和“隘口”四个字将龙泉关之战略地理位置的重要性说明了。龙泉关古被称为“太行八陉”之一,可见其险要。据资料载,龙泉关始建于明代正统二年(1437),于万历年间重修。呈南北走向。城墙总长 1000米,为砖石结构。西边有马道、敌台、戏台等,中间有关门。与易县紫荆关、唐县倒马关合称为长城“内三关”。自古龙泉关是兵家必争之地,传说北宋杨家将在此抗辽卫疆。清朝顺治十六年(1659),以山西人高鼎为首的农民起义军攻破龙泉关,东进攻陷阜平县城。光绪二十七年(1901),德国军队在首领提帅磨什拉的带领下,从定州向阜平进攻。龙泉关都司秀孔预料德军可能经阜平过龙泉关进犯山西。于是秀孔派人在路经龙泉关的咽喉要道——鞍子岭修筑战壕。果然,阜平县城失守后,德军向龙泉关扑来,秀孔率兵迎战,先后打退德军4次冲锋。最后,终因武器落后,士兵伤亡惨重,全军覆没。谱写了一曲抗击外国侵略者的悲歌。民国时期的1927年至1928年,奉系军阀与阎锡山率领的晋军,曾在这里混战200多天,大小战斗100多次,使百姓生灵涂炭。
一路上地势盘旋上升,公路随山势而建,只有两车道,路上没有想象中的朝拜的香客和驴友,只有我孤独的一个人。还有的是不断从身帝呼啸而过的拉煤的大卡车。 晚上九时到达长城岭,即河北和山西的交界处。路旁有几间简易的平房,是饭铺和小旅店。1633年农历八月初四晚霞客宿龙泉关,第二天登长城岭入山西境。我也住在一个狭促的小旅馆里,只要20元,卫生伙食各方面条件都不行,只是闲置的民房稍稍改造了一下。按霞客所述,从龙泉关到长城岭为20里,即 10公里,那我这一天走了三十多公里,大约有一半路程了吧?
第二天,天刚刚亮不到五点就起身继续我的行走。
从山西一侧观察,有破败的古长城依山势伸向北面和南面更高的山岭。墙体垛口几尽,墙砖还基本在。霞客当年“登长城岭绝顶。回望远峰,极高者亦伏足”是不是此处呢?在长城岭上有一汪清泉,泉水常年不断。相传,康熙皇帝到五台山进香从这里经过,口喝难忍。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可急坏了文武百官。这时,康熙坐下骏马一声长啸,前蹄一起一落,地上便涌出一汪清泉。后人称为“马刨泉”。泉边曾有乾隆御笔“马刨泉”三个字石碑。没有看到泉水,但路旁多给拉煤的大车加水降温的简陋小店,都有白色的塑料水管从山上引下水来,看起来山上有泉水不假。
种种迹象表时,霞客所云“巍巍雄峙,即龙泉上天也”的长城岭,还要沿长城向北继续走。据资料显示,长城岭长城为万历元年(1569)至万历四年(1573)修建。城墙的根基为条石,上部包大块柴烧青砖,石灰固缝,墙内填充土石。就长城岭一段长城在清同治十三年《阜平县志》中有记载:“城西几十里亦五台孙枝,古长城台基尚存,上边有边墙,西接五台县界,东距龙泉关20里,重山叠嶂,奔电屯云,燕晋出入之冲也。”从这段文字中可以看出,同治年间,即距今120多年前,这段“古长城台基尚存,上边有边墙”。也就是说当时也属“年久失修”了。
上午10点,从长城岭进入山西五台县界。正如霞客所云:“下岭甚平,不及所上十之一”。走了公里到达石咀,我在路旁的小饭馆吃了东西,打听到离五台山山门还有3公里。我穿过村子,刚刚晴好的天开始下雨,幸亏一会儿就停了。我避雨时发现村旁就有一座小小的寺庙,也没有名字,僧人在院落里收着晾晒的衣服。我和路过的老者问路,老者告诉我只要不走大路,走山外小路,趟过两长小河就可以绕过山门和两个检查站,那样就可以省掉近200元的门票,只是要多走十多里路。哈,我要逃票了。在网上看过许多的逃票攻略,可一次也没体会过呢!在出村的大山路上一路下坡,路直且平,两条小河因为旱季只能叫小溪叫我轻松跨过。过一个小树林后继续向西,见一古庙,壮观的石牌坊上写着古佛寺,庙宇已经破旧,但环境清幽,正是修行打禅的好地方。进大殿拜过佛祖,在蒲团上沉思,忽然对人生有了顿悟的感觉,原定的找广仁寺演明法师参禅的想法顿时取消。已经有所得不虚此行了。
当年霞客从河北方向入五台界后,并不像现在的人们直奔台怀镇,而是从距白头庵村不远的、现在是收费站牌楼旁的白云寺左拐至佛母洞,即千佛洞,游记云:
……过白头庵村,去南台止二十里,四顾山谷,犹不可得其仿佛。又西北二里,路左为白云寺。由其前南折,攀跻四里,折上三里,于千佛洞,乃登台间道。又折而西行,三里始至,宿。
这段话是说经过白头庵村,距离南台仅有二十里路了,四下环视山谷,还看不出相似天台山的形貌。又向西北走了二里路,道路的左侧是白云寺。从寺的前面向南拐,向上攀登四里路,转来折去又上三里,来到了千佛洞,这是登南台的小路。我又转而向西行,走了三里的路程之后住了下来。这是八月初五的事。
没想到我的路程正与霞客当年暗合。
古佛寺继续向北到白云寺,此外距距台怀镇10公里。已经有了公交,我上车直奔台怀镇。已经决定吃一顿素餐便转回家去也!
两天行走75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