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白和向东的婚期定在农历的大年初二。之所以定这个日子,一方面是因为习俗上一般选双数的日子较为吉利,另一方面,刘白觉得初六初八日子太靠后了,那会儿一般假期也都结束了,自己的婚礼自然亲朋好友都要参加才好。
这个春节的天气并不好,初三开始就开始下雨夹雪。如果顺利,他俩的婚礼应该是个圆满的事情。初二天气虽然有些阴沉,但并没有下雨。
正日子那天,刘白一早在大爷家姐姐的陪同下到县城化了妆,穿上婚纱等新郎接亲。这时的刘白身材上,尤其是腹部已经隆起,在婚纱的掩饰下才不至于被看出。接亲的车队接近中午的时候到了。向东一袭黑色的西装,身材高挑,皮肤工作以后也白了好多,引来众亲友一阵夸赞。美中不足的是,向东带来的捧花有些难看和枯萎了。
因为早年刘白读书,加上二胎的弟弟,刘白家一直没有能买上自己家的房子。闺女出嫁,只能在老家的宅子里草草地操办。房子没有重新装修,还是二十几年前爷爷奶奶盖的三间起脊的瓦房。那也是刘白上学期间独自度过寒暑假的地方。向东家请了摄像跟着车队拍摄,后来刘白看到录像里家里破败的背景,就再没有看过第二遍。
吃完午饭,车队一行准备出发。刘白记得,最后合影的时候,刘白没有笑,爸妈也没有。
刘白家在城南,向东家在城北,车队一个小时就到家了。刘白在众人簇拥下进了门,特别邀请来的几个要好的同学也早就到了。自己的洞房,刘白觉得并没有之前小时候看得那么好玩。可能是因为同学们也并不擅长,相互之间也并不是那么熟悉的缘故。
新婚之夜也过得平淡无奇,没有耳鬓厮磨,没有悄悄话,两人就这样睡去了。
按照习俗,婚礼接下来两天,双方家长要会面吃饭,叫会亲。为了照顾向东家这边的远方亲戚,第二天刘白的爸妈和近亲先到向东家这边。饭桌上,刘爸爸喝了很多酒,喝完酒又午休了一会,酒后多言,搞得刘白都不高兴了。最后,在众亲友的催促下才回去。
送走刘爸爸后,向东的爸爸说了一句,mao子的话更容易听清楚,侉子就不行了。当地人称南边一点的人为mao子,北边人为侉子。虽然在一个县城,讲话口音却是截然不同的。一旁的三爷听了赶紧提醒道:“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个。”而刘白则在一旁听得清楚。
原本刘白对向东家在婚礼的安排上就有一些不满。比如,按照习俗,结婚时女方要送红色的灯、澡盆、痰盂什么的,其中的灯晚上要点亮,象征着小两口运势红火,结果东西送过来了,一个灯都没点。最让刘白不能忍受的是,向东家连新的毛巾都没有准备,刘白只好自己去街上买了新的来用。然后脸色一直阴沉着,虽然没有发作,但是也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向东在一旁问缘由,刘白也不好意思明说,只是继续生着闷气。
这两天小两口大大小小的红包收了不少,今天刘爸刘妈又给了小2万的红包。晚上,刘白整理红包,向东边上看着,开着红包怎么分配的玩笑,而刘白也半真半假地说不给。后来,刘白提到了向东爸爸今天说的那句mao子侉子的事情,没曾想一下子点燃了向东的怒火,向东对刘白破口大骂,拿起红包扔向刘白,摔门而去,并扬言,明天回门刘白一个人回去。这边刘白躲在房间里,悄声哭着,泪如雨下。她没有想到,向东竟然发这么大的火,之前从没有过,而那句威胁的话刘白也心寸侥幸,心想,这么大的事情,应该不至于,他说的一定是气话。吃晚饭时,刘白擦干眼泪,装作什么事也没有,而向东坐在边上,面无表情,也没有表现出异常。
夜里,两人各自睡着,丝毫没有互动。第二天一大早,刘白早早起床收拾,准备回娘家。她一边收拾着,一边留意着向东的动静。直到刘白什么都收拾好了,向东仍睡在床上一动不动。刘白有了不祥的预感,她向婆婆抱怨向东到现在还不起床,说着说着就要哭了,而婆婆察觉到不对劲,赶紧去叫向东。然而不管怎么叫,向东赖在床上丝毫不为所动。公公婆婆三爷三叔三婶都劝了一遍,没有用。最终向东从床上坐起来,哭着质问刘白,问她自己爸妈是不是尽心尽力地操办婚礼,还有什么不满意。刘白莫名其妙,因为她虽然心里有憋屈,但从没有说出口。并且至始至终,她都没有表达过对二老的不满。而现在向东认定刘白说了自己爸妈的坏话,刘白自然不认。向东的条件是,刘白当面向爸妈道歉,他就起床跟她回去,不然她就自己回。刘白没有道歉,这边向东就立刻缩回被窝里,恢复了原状。家里爸妈催促着尽快回去,亲戚酒席都已经准备好了,而将近10点,向东仍没有起来的意思,还把房门反锁上了。刘白决意自己回去,想着拿个包,但敲了半天门,没有反应。每敲一下,刘白的心都往下沉一分,失声痛哭起来。而此时此刻,这个怀孕三个月的孕妇,已经哭了一个上午了。刘白爸妈得知情况,打电话给公婆,强烈要求对方管教自己的儿子,而这两个好人爸妈则只是延续着劝说的方式。刘白心里恨得不行,心想这要放在自己家里,早就被拖下床了。而另一方面,婆婆反过来劝刘白,服个软,或许向东就回心转意了。刘白哭着到床边向刘白认错,求他跟自己回家,而向东还是不依不饶。刘白要回家,公婆则劝阻,说如果刘白回去了,事情就僵了。
刘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她果真没有回家,任由爸妈收拾着残局。这样刘白的婚事成了家族里的一大笑话。很长一段时间,刘白不敢面对亲友,而之后腆着脸装作若无其事出现的时候,也再也没有了笑容。谁又真能把这件事情忘了呢。
那天,向东睡到了下午才起床,而刘白这个孕妇则坐在房间一边,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爸妈收拾完残局,还没有忘记安慰刘白。电话里,爸妈让自己不要哭了,那就不哭,刘白就这样给自己打了麻痹针。爸爸则气得放狠话,日后好好收拾他。虽然日后投鼠忌器,没有人站出来为刘白主持公道,就算是自己或是向东的爸妈。这样的方式在后来的日子里也变得越来越常见。再大的打击,刘白都可以暂时地放到一边,只是来日时不时地想起罢了。刘白看起了《我是歌手》,而其他人见状也以为这件事情或许并没有那么严重,于是婆婆和三婶去澡堂洗澡去了。没有人过来安慰刘白,因为看起来刘白并不需要人安慰。从那以后,刘白再也没有叫过公婆爸妈。
向东起床后,刘白觉得自己太累了,上床休息一下。而向东此刻终于清醒了起来,又被公婆说了一番,跑过来,爬到刘白身边,跟她说对不起。刘白不说话,但止不住眼泪从眼角不停地流淌下来。向东替她吻去眼泪,吻遍全身,以此表达自己的歉意。刘白说,这件事她和爸妈会记得一辈子。
后来大年初八,刘白和向东回了娘家。向东只说了自己错了,小题大作,就再没有任何澄清。刘白则再也不愿意说话,默默地流着眼泪。而这天,刘白没有看见爸爸,说是出门吃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