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写过一句话:“旅游多的人会知道,每一段旅程终会结束。”
不过是听起来很废话的一句,却总能教会我淡然。
因为你若没有一意孤行,赴万水千山,说走就走;或是精心规划,过一处而知一分足,按部就班;你没有最后独坐绿皮车,豁然发现终于还是要走向归途;没有看着照片发会儿呆,或是倏忽想起那时拿起相机,咔嚓一下把美景挽留住的喜悦,终究是不会很深切地感受过那句话的。
就像怀古诗,多少人写那同样的感慨——感叹王朝兴衰,风云突变;感叹百年过后,管你是朝中大宦,千古一帝,还是田间耕农,林中逸士,终归一抔黄土·······墨间桓亘的,亦是每人与每人的心情,且到底是他们某一刻感物伤怀,真情所致。而换了除己之外的人,哪怕背住世上所有的诗,亦未必不是心中一团浑噩。
所以如今忆起和大理的数日之缘,便再深切了一次那般感触。
初入大理,便是听导游熟练地讲起这里的“一山一水一座城”,正好大巴途径洱海,临窗而望,耳中所闻,目中所见,便顿生亲切。
到了晚上,老友重聚,相伴喝起菌汤,这座古城就更是盎然生趣。而那时还是初六,正是华灯初上,喧闹非常,所谓古城,古意仍是败给了商业。
长衢里,遍是喧闹的酒吧,穿行其中,却没想到竟偶遇了大冰的小屋——对于大冰,朋友看着他的书度过长长的高三,我也曾被其所叙故事所震撼。
所以惊喜非凡,也不管深夜漆漆,便进去抱团取暖了。
长夜漫漫,能与陌生的朋友相伴一盏淡淡的黄灯,听一些逐梦的流浪歌手各自风格的歌,本身就是一种多么浪漫的事啊!
更何况昏黄的灯光把每个人照的多么美好;小小的屋子把深情,感伤,释怀,潇洒都数倍数倍地放大:于是“仙儿”里面的戏风尘者,“骏马谣”里往北驰骋的飞马,“说散就散”里的嘶声裂肺,卑微到尘埃,哪个不是声情并茂地给我的记忆说着故事,至清至晰。
毕竟,一门之隔,还藏着一个里屋,听说,那里也是最初的大冰小屋。
厌倦了喧嚣的人呐,或是随心所欲的过客们,都会爱上里屋的。那里的灯更暗,时常又熄掉,大家互相瞧不见了,于是就可坦然分享自己的故事。讲故事的人,若没听众作陪,难免太过没趣,想来世人皆苦,胸中积郁者甚多,能一抒胸臆者却极少,亦是这个缘故。
两晚留连小屋,喝着啤酒听歌,或是饮其自酿的“狂药”,一斟一酌间听去陌生人的故事;加上大街小巷里,看过巧手烧成的茶具,吃过烤饵块,乳扇,鲜花饼,喝过桃花桂花酿,听过大理段公子主题店里的仙剑bgm,聊过初中的斑斓过往,大学的见闻短长······所有这些,皆是妙事,妙不可言。
哦,还有遥远的沙溪古镇,古风半褪,却还有一古墨客栈,带给风尘仆仆的我们以惊喜。
一入门阶,精致的小院便宛然入眼,虽无才子,可也是芝兰玉树,不过方寸之地,却也有几分暖意,融于心间。
早晨起来,看到老板娘戴一斗笠,沏一壶茶,正在捧卷静读,一半的书页披上阳光作纱裙,岁月静好,原应如此。到了晚上,木椅上坐了几个豪爽大汉,顾自引吭高歌,时而几番大笑,旁若无人,倒是逗得一窗之隔的我们也欢畅无比,忍不住地开心起来。
至于古镇里最有趣的事,当属我们走错方向,反倒见识了一番农家风情——有雄鸡昂首,紫尾翩然,个头足足比队伍中的小弟高了一个头,还有豪猪争食,你争我抢,暗中使劲,见到主人迟迟不打开栅栏,简直痛彻心扉,愤而咆哮。(话说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猪是一种性情温和,安分守己的动物)
几次偶遇令人欢喜,可也有不巧之时。比如第一天游览苍山,熬完长队绵延,挤过摩肩接踵的人群,竟因为风大不能去到山顶,少了杜工部一览众山小的意趣,真是使人唏嘘。
还有乘船游览洱海,初时天光不亮,碧波也显得有些暗淡。无数海鸥低空盘旋,飘然而来,倥偬又去,让人捉不住他们的身影。好在后来阳光竟又重新变得灿烂明媚起来,以至于码头也被镀上一层淡金的镶边,引得我俩当起了三流的摄影师和三流的模特;而海鸥见船停靠于岸,一个个也开始凫水待食,总算是学会了乖巧,不再调皮地捉弄旅人了。
想起辛弃疾的一句诗,“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这里引此作结,因为自古游客,观景爱景,以至借景生情的感慨,皆被稼轩的这句词道尽,而能念念不忘,以至翩然回忆,也必生于这种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