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有课外阅读作业,于是,陪读。翻页,当“山如眉黛”这句映入眼帘,我情不自禁地开始尖叫——“呀!是这篇?!当年我太喜欢了!”“不止这篇!还有……”那些年的那些回忆开始纷拥而至。
那些年,喜欢的课文……
“山如眉黛,小屋恰似眉梢的痣一点。”
“小屋在山的怀抱中,犹如在花蕊中一般,慢慢地花蕊绽开了一些,好像群山后退了一些。”
“我出外,小屋是我快乐的起点;我归来,小屋是我幸福的终站。”
……
这些再熟悉不过的句子一点一点把沉睡的记忆唤醒,让我想起当年怎样被它们击中,怎样迷醉于那山、那树、那小屋。《我的空中楼阁》,我儿时的文字盛宴,那些平凡的文字组合,排列,字字珠玑,汪洋恣肆,渲染出一个灵动的、美不胜收的世界,沉浸其中,心随神往,如临其境,叹为观止。今日重读,如与旧友重逢,有一份喜悦洋溢在心头。
我还记得朱自清的《绿》,通篇绿意盎然,水气氤氲:“那溅着的水花,晶莹而多芒;远望去,像一朵朵小小的白梅,微雨似的纷纷落着。据说,这就是梅雨潭之所以得名了。但我觉得像杨花,格外确切些。轻风起来时,点点随风飘散,那更是杨花了。”
“那醉人的绿呀!我若能裁你以为带,我将赠给那轻盈的舞女;她必能临风飘举了。我若能挹你以为眼,我将赠给那善歌的盲妹;她必明眸善睐了。我舍不得你;我怎舍得你呢?我用手拍着你,抚摩着你,如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我又掬你入口,便是吻着她了。”
……
作者“惊诧于梅雨潭的绿”,少时的我惊诧于文章的美。大段大段的湿润的文字深植在记忆里,鲜明,生动,似乎永难磨灭。
还记得“不必说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葚;也不必说鸣蝉在树叶里长吟,肥胖的黄蜂伏在菜花上,轻捷的叫天子忽然从草间直窜向云霄里去了……”吗?那些再熟悉的不过的句子,只看个开头儿,就会如流水一般奔涌而出,想起那一按就会“啪的一声从后窍喷出一阵烟雾的斑蝥”,想起被牵连不断拔起来的何首乌,想起从来没见过的覆盆子,想起美女蛇和雪地网雀,想起“Ade,我的蟋蟀们!Ade,我的覆盆子们和木莲们!”,想起“笑人齿缺曰狗窦大开”……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一字一句都印在脑海里,没有走失,也没有湮灭。更不用说那个“早”字,闰土和猹,社戏,祥林嫂,阿Q,孔己乙,藤野先生,皮袍下的“小” ……
还有“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春天像刚落地的娃娃,从头到脚都是新的,它生长着。春天像小姑娘,花枝招展的笑着走着。”
“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
“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
“叶子和花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像笼着轻纱的梦。虽然是满月,天上却有一层淡淡的云,所以不能朗照;但我以为这恰是到了好处——酣眠固不可少,小睡也别有风味的。”
“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我赶紧拭干了泪,怕他看见,也怕别人看见。我再向外看时,他已抱了朱红的橘子望回走了。”
……
朱自清先生的《春》、《匆匆》、《荷塘月色》、《背影》,每一篇都在轻轻地拨响心弦,那些文字和情绪,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化为正在成长的生命的一部分,在某些个特殊的时刻,被唤醒,被再次打动。
还记得萧红绚烂至极的《火烧云》吗?还记得冰心善良温暖的《小桔灯》吗?还记得郑振铎伶俐可爱的《燕子》吗?还记得梁启超血脉偾张的《少年中国说》吗?还记得……
那些滋养过我们生命的课文,你还记得哪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