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四季逗
和孙小露认识的时间,应该是和我的Q龄一样长了,为了确认一下我们认识的年头,我刚刚还特意打开我的资料卡看了看Q龄,六年。
孙小露是我第一次加网友的时候加的好友,那时候初二,QQ刚刚流行起来,手机都还没普及,我就和同学一样经常周末去网吧上网,小镇就两个网吧,记得那时候电脑都还是笨重的方脑壳,还很多不是坏鼠标就是坏键盘的,破烂得不行。不过这并不能阻挡我们感受互联网神奇的热情,大家去网吧的人分两种,不是打地下城就是聊QQ,聊QQ的又分为两种,长得不自信的一般拼音打字聊天,长得自信就热衷于开视频,而我这种丑得自信的人,就归列到了后者。记得当时在网吧只要一个同学开视频发现一个美女,就会捂着麦叫一队人扎堆过来看,结果一堆人就会像拍大头贴似的挤过来,面对视频那头模糊得都看不清脸的美女热情洋溢,一脸贱笑。现在想起来当时真是有够傻了吧唧阿。
而孙小露,就是第一个和我视频的女孩,两三寸的视频里她是短发,五官清秀,虽然并不很漂亮,但是看上去很舒适。后边慢慢就聊得多起来,几乎每个周末我们都会在QQ上闲聊几句,时间久了,她说好像已经成了一个不成文的约定。
不久我有了一个小灵通,就偶尔通起了电话,大家什么都聊,生活的,学习的,感情的。当时虽然彼此模糊,但是我们好像都保持着比对身边人还多一分的热情,以好朋友的方式一直相处着。
这样一直到了我高一,有一天我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突然觉得日子好闷,白天去一个公园待了半天结果下起了暴雨就屁颠屁颠滚回来了,窝在床上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闪过脑海,要不坐火车出去玩玩吧,去哪里呢?铜仁?西江?喔,貌似西江不能坐火车去,那去安顺吧,孙小露说她就是安顺的,结果就收拾收拾喜滋滋一个人出门了。
阿西巴,15岁的我怎么能这样任性!
到火车站已经是傍晚了,我承认当时安顺离我多远都不知道,匆忙买了一张时间最近的票,一个人在月台上等着火车开来,我开始感觉在做一场梦。
上了火车,心里五味杂陈,有点欣喜有点刺激,还有那么一丝丝害怕?怕什么,我是男子汉,不准怕!好吧心里还是虚飘飘的感觉,还没缓过来,一会电话竟然响起了,我看竟然是爸爸,我有点做亏心事一样半天不敢接,没想到一接电话他开口就问:
“你有没有去哪里?”着实把我吓得不轻,心说不是吧我这你都知道。
我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我在车上呢。”
“车上?”
“不是不是我是在公交车上,准备回学校了。”我真佩服我当时的机智。
“哦,那就好了,你在学校一个人不要到处跑,父母不在身边不能做的事情千万不要去做,有事记得跟我说,我刚刚看报纸讲一些高中生不好好读书去犯罪什么的……”
我支支吾吾搪塞了过去,我心说真是惊奇阿,难道真的是父子连心!观音菩萨,吓死我了。
火车一直开一直开,我不停的问列车员安顺什么时候到阿,他说贵阳过去就是,我怕坐错站,还嘱咐旁边的大叔到了安顺记得提醒我下站。
结果火车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才到安顺,我随着人流下了火车出了站,当脚踏出出站口那一瞬间,望着完全陌生的建筑和人流,我突然迷茫了,一下子错愕了因为我不知道去哪里,就站在广场的角落原地一动不动,期间一些拉皮条的问我要不要住宿,让我觉得有点害怕,我忙说不住不住,我在这等人呢。
站了半天,我就开始沿着街走,我没打算住宿,因为记得兜里就只有五十多块钱,就想找一个电影院过夜,因为听说凯里的电影院三五块就可以过夜了。结果问了好多人都说不知道电影院在哪里,好不容易找了个网吧,还因为身份证未成年不能上!我这时候就有点慌了,这才意识到孙小露也在安顺,虽然不知道她住不住在市区里,但是我也只能打她电话了,结果电话竟然是,一直没人接。
我就开始在街上游荡,从火车站一直走到了大十字,一个人穿过满是垃圾袋的地下通道,这时候已经是十二点过了,街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只有吃了夜市喝醉酒的醉汉,心里虽然害怕但是我还是强装镇定的走在街上,假装成一个只是回家晚了的娃娃,这样让自己感觉安全点。
就在我手机快要没电的时候,小露电话终于打通了。她真的有被吓到,一个劲问我这大半夜的是不是骗她,是不是真的,我说我不是,你快来拯救我吧,我说我绕了一圈又绕回火车站广场了,正在旁边的花池边上蹲着呢。她忙着说叫我不要动,她家离这不远,她马上过来。
差不多一点的时候,一辆出租车终于开到我面前停下,下来两个女孩,孙小露和小佳,她两从小一起长大,小佳也是差不多和孙小露同时认识的朋友,都挺熟了。小佳说天呐,你真的来了,小露说你来了拉我过来接你我还以为你骗人的,我觉得脑子蒙蒙的,有点尴尬,就笑了笑。火车站晚上的灯打得老亮,孙小露看起来真是蛮可爱。
她两真的热情阿,从见到我开始就一直不停的说话,搞得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小佳说今晚不休息啦,带我逛逛晚上的安顺。于是我们又从刚刚走过的路一直走到了大十字中间的假山上,她说她前边交了一个男朋友就是在这里跟她告白的,我在上面看下来,晚上的安顺真的安静得很漂亮,只是身边到处都是的涂鸦和啤酒瓶让人觉得有点不舒服。
后来又到处瞎逛了逛,她们带我到了一个水库边,那时候大概三点了,孙小露说这是她们常来的地方,因为半夜,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小佳就开始鬼喊呐叫,接着孙小露也跟着喊起来,孙小露叫我也一起喊,我开了一嗓子因为又有点压抑着声音感觉怪怪的,小佳说哎呀你喊大声点,结果我就嗷嗷大叫起来了!水面真的很安静,怪叫此起彼伏,突然我觉得好放松好舒坦,一阵阵清凉的风吹来,心想这他娘的才叫青春呢。
那晚大概五点才回屋,回的是小佳家,他爸妈刚好出差了,回来倒头就睡了,一直到第二天十一点才起来。小佳买了菜抄了玉米,我一吃,天地良心,没熟。我就说:“你们这里的玉米怎么是甜的。”谁知道小佳竟然还无耻的说:“对呀,我们这里的玉米本来就是甜的。”说完就继续吧唧吧唧。
后来又玩了一天,我就准备回去了,因为这边已经星期一开始上课了,因为没请假班长兄弟一直给我打电话,我又从卡里仅有的八十块钱里取了五十块买了回去的车票,真羡慕那时候的农行是还可以取五十的。我们三早早就在火车站等我回去的火车,等了四五个小时,我带去的郭敬明的小说都看完了,终于等到时间进站了,我和她们轻轻拥抱了一下,挥了挥手说再见,很别离的那种,正准备转身留一个潇洒的背影,结果,检票的时候票不见了!急急忙忙翻遍书包都不见,心里真是一万零一匹草泥马在奔腾阿,不带这样戏剧的。回想可能是刚刚坐着凳子上吹大风把兜里的车票吹走了,第一次对衣服兜太大感到强烈的不满。我急了就拿来时的票准备唬弄过去,没想到检票的大妈,对我翻了一个大白眼就果断把票撕了。
我讪讪回来,无奈,后来我们三凑钱买了接下来的一趟无座回来。
在火车上我挤在厕所旁边三个大叔中间给她们发短信:“谢谢你们,我很开心,再见。”
后来真没想到才过半年,我们又见面了。在我十六岁生日的时候,她两悄无声息的坐了火车过来,到了才给我打电话,当时我还在上课。在金泉湖见到她们,真的是一个大大的惊喜。说真的我对这几年过生日都没什么印象,唯独十六岁生日我记得最清楚,那次我们很多人,每个人都送了礼物,孙小露在,小佳在,我们在兰兰餐馆喝得很开心,老板在我衣服上签了名祝我生日快乐,还送了我一碗长寿面。
她们回去后,时间过得很快,其实有时候我们也不知道是所以遇到的事情发生得太快,还是时间本身它就太快。
我跟孙小露依旧保持着淡薄的联系,虽然不再常用QQ聊天,但是都已经有资格称一声老友了。有一次我正在上晚自习,孙小露打了电话过来,我正懒洋洋的拿着协和医院发的小扇子扇风,她却告诉了一个让我差点被自己口水噎到的消息。
她说:“我要结婚了。”
我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然后她很慢的说:“我 要 结 婚 了。”
我脑海中立即闪过她穿着人字拖来跟我过生日的样子。
那一次我逃了晚自习,到天台和她打了一通最久的电话,我一个劲的问她想好了没有,什么情况。她说遇到一个对她很好甩都甩不掉的男人,虽然不是自己最喜欢的,但是那么好的人估计错过了就难遇到了,还有她竟然说自己年龄不小啦,又没考上大学。我说你别瞎说,我都才高二呢你能大到哪里去,她说她读书晚比我大很多啦,我说一岁还是两岁?她说差不多三岁,那也不多大我说,她就不说话。后边聊她对未来的规划,说结婚工作两不误,工作还是要拼,这样这样然后那样那样,说得太多我记不起来了,只记得最后我一个劲的劝她现在还太年轻,不要把自己最美丽的青春背负一纸婚约,想清楚再说。能感受到她也有一些纠结,最后她说那我再看看吧。
过了不久,她还是给我发了一组婚纱照过来,问我婚礼快了有空就一定过去,说实话,男的不好看阿,不过事已至此,虽然不好看,希望真是孙小露说的那样对她好的甩都甩不掉的男人。
又过了不久,孙小露又打了一个电话给我,也是聊了很久,还告诉了我一个让我一分钟都说不出话的事情,她说她之前一直喜欢我,从QQ视频那时候就有一点,只是她知道不现实,不仅仅是距离的问题,还因为年龄的问题,她就一直不知道怎么说,她说现在好了,她就要结婚了,说出来也没什么了,感觉也淡很多了。
我竟然有了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尴尬,匆忙抛下一句好好结婚就岔开了话题。
婚礼终究没去。
都说异性朋友的友谊往往止步于婚姻,我看来也是这样的,结婚后她和我的联系就渐渐少了,只是偶尔能从小佳口中听到她的消息,她怀孕了,生宝宝了之类。
其实我和孙小露还有一个不成文的约定,就是每年平安夜通一个电话,庆幸的是这个约定一直履行着。直到前年平安夜,我照例拨通她的电话,电话一直没人接,好久才听到她熟悉的声音。
我说:“平安夜快乐!快点给苹果吃。”
她说:“嗯?”
我说:“今天平安夜阿。”
她说:“哦,我都忘记了今天是这个节日了,刚刚宝宝一直哭,没空接电话,你等一下阿……”
我等了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孩子的哭声,嘟嘟嘟电话挂了。
我心一怔,回头看看身边热闹的人群,逸夫楼下许多人正在欢快的进行着“非诚勿扰”的活动,很多人提着一袋袋苹果从笑着身边走过,我手里还捏着个苹果,我惊讶,这么多东西都不能提醒孙小露今天是节日么,是我们的节日么。
脑海里浮现起以前电话里的对话。
“平安夜快乐!”
“你也快乐阿,阿!”一声怪叫。
“我说你们在干嘛阿。”
“我和小佳在街上挤着呢,有个小孩在我旁边放鞭炮阿。”
我觉得空荡荡的难过。
后来我又见了孙小露一次,是去年五一的时候,我和室友去黄果树玩,就和小佳去看她,多年不见她并没有变多少,小孩也很可爱。
晚上见了她当初口中那个怎么甩也甩不掉对她很好的男人,从一下班就当着我们的面对着孙小露大喊大叫,她一个劲的忍着尽量化解这气氛,但是一餐饭还是吃得很尴尬,因为都是那个男人在抱怨她饭没做好。
吃了饭,孙小露交代完所有事情,然后跟婆婆说出去一下,我们三再次一起走到夜晚的街道上,想起几年前那个水库边的夜晚,一下子有一种恍惚的感觉。依旧聊些好玩的玩笑,只是她的话题再也不是学校的某某某,而是家里的谁谁谁了,我们买了啤酒和鸡腿在街上干杯,她说好久都没有这样了。
末了,孙小露说了一句。
“怎么感觉自己还没开始,就已经不能开始了呢,还能不能再青春了?”
我和小佳无奈笑笑,很快家里电话打来催孙小露回家。
第二天,孙小露有点抱歉送我们,说机会再来玩。
我嘴说嗯嗯,心里知道下一次见面不知道又是何时。
这不如今已是一年不见,猛然想起这些,只是感叹,或许我们本来单薄的青春,实在承受不了那些还来不及准备的厚重,时间过得飞快,你说能不能还青春,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