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奶奶要来看你了。”妈妈在客厅接了响了很久的电话,告诉我。我想,要是对方那么久不接电话,我早就挂掉了。
我脱去短裤,换上长裤。脱去短袖,套上外套。不然他们又要说我会着凉了。
没过多久,门就开了。爷爷奶奶一如既往的提着一大堆零食来看我了。核桃牛奶,咸鸭蛋,粽子。都是补脑的、提运的。“你好啊!”他们像久违见到的人一样向我问好。很久没听见的声线穿进我的耳孔。依旧是那么有朝气,温暖的一声招呼。
我的爷爷是个少言少语的人,我的奶奶是个性格外向的人。他们互补,温馨美满。很久没看见他们,他们似乎又老了一些……我突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低下头摆弄带来的咸鸭蛋。“这鸭蛋包装不错。”“是的呀!”奶奶打开袋子,“这是……红树林赠送,什么的…我也不懂。从海边那里带过来的。”她抬起眼镜,眯起眼睛细细的看着袋子上的文字。“保质期是…哦,没关系,慢慢吃。”她挺了挺微驼的背,拍拍我的腰,“还有几天,撑住!进去写作业吧。”
力道不轻不重,掌心的余温依旧残留。回到房间后,我无心下笔,只是仔细辩听他们的对话。
“没几天了,我们带了鸡,带了鸭,早点吃,好好给她补补。……不不,我不喝鸭汤,最近吃着药,荤汤已经不喝了。”风吹进窗户,树叶沙沙响。我看向窗外,有的新叶茂盛,有的枯叶凋零。这是,爷爷进来了。脚步很轻,开门我居然没有注意到。爷爷在我身边站住了,久久没有开口。我轻声喊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没有几天啦…”熟悉的声音。“放松心态,就像平常一样。”“反正没什么改变的,就都一样的……”“不要紧张,平常心。”他一字一句地嘱咐着我。我频频点头,不敢说话。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开口就会忍不住。爷爷平时喜爱侍弄花草,我从未和他好好进行一次交谈。此时的他对我,就像对他的花草一样上心,一样的温柔。我从未细细品过爷爷的声音,他的声音是如此的清晰,声线中带着一丝沙哑,却坚定不移。对儿女的爱,对子孙的希望,似乎都包含于此,止步于此,不多,不少,刚好。我答应着他,答应他的要求。我抬头看着他,不常变换的衣服还是那么的简单,摘去了平日戴的帽子,又多了许多的白发。星星点点,如同光辉落过天空。爷爷与奶奶离开时,都说,这是考试前最后一次来看我,就不打扰我了。
我目送他们下楼,从门口到窗前,确认他们安全上了车,我才放心。看着他们的背影,我突然不再向往未知的远方。我不再想去冒险,去冲去闯,我也不再期待诗和远方,我只想停留在离他们最近的地方,与他们一起守候年华。也许在以后长大的岁月里,我们从未改变,只是越来越清晰的成为自己,而他们,逐渐老去,成为你一路上的摆渡人。红尘滚滚,往事如风,无数平淡的日子,这样的过去,无数季节的轮回,周而复始。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我是多么的无助与软弱。我想守护他们,他们逐渐弯曲的后背与花白的发髻,告诉我不能再离开。我不知道我有多爱他们,我只想为他们换上最舒适的枕头,打理出最精美的菜园,画出最美的国画,织出最美的针线。我不知道我有多爱他们,我只想给他们最清新的空气,最愉悦的心情,最健康的身体,和最美好的回忆。
起身,我拆开了那袋桂圆肉。
他们说让我尽快吃掉。
nin 2018.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