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愈浓,吹落柔情一地,带来相思满怀。风中缀满点点思念,推开窗户已经感觉到阵阵凉意,凄凄迷迷。街角的这家咖啡店开了有一年了,老板是从外地过来的,每天就守着这半亩方塘,蹉跎时日。这家店的名字很单调,只有一个字----“梌”。若不多看几眼,在平日里,你是发现不了它的。
“慢走。” 她抹了抹手上沾上的咖啡粉,抬头看了一眼拿着冰美式离开的顾客。“又是一个喜欢喝冰美式的姑娘。”心里想着,擦拭着桌子上其余的粉末。随着抹布的走向,她颔首看了看柜台旁边角落里的一枚戒指,她轻笑了一下,拿起了许久没有移动过的这枚戒指,端详着,欣赏着。这刻有小徐名字的戒指,是她们的第一对对戒。她眉头簇了簇,好像想起来了什么事情,一瞬间脸上的冷色是旁人无法察觉的。随后,她又回归了那副平日里的笑容。又过了几秒,她抽出一张湿巾仔细的擦拭着戒指。一瞬间,似乎千言万语涌在心间,堵的她有点喘不过气来。“这回忆太折腾人了。”她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擦拭着。待将戒指由里到外全部擦拭干净之后,她将戒指戴在了左手无名指上。
摆在戒指旁边的,是一本积满了灰尘的相册。相册的封皮是撕碎后被重新粘补好的,虽然模糊,但也隐约看得出,上面刻画的是两个笑容可掬的女孩子。她掸了掸上面的灰尘,像捧着什么绝世珍宝一样,翻看着过去三年和小徐的生活点滴。这本厚厚的相册纪念着她们每一个充满仪式感的纪念日,每一个陪伴在彼此身旁的大小节日,每一次争吵后彼此相拥和好,每一顿精心准备的饭菜,每一个美丽的风景下两人的笑容。她放下了相册,对着镜子,补了补今天的妆容,今天的她无比艳丽,翩然袅娜,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一袭白色长裙淡雅而高贵,绸面的材质搭配着精致的褶皱,如涟漪般流淌及地,细小的珍珠缝制成一朵朵小巧的珠花,窗外的阳光使此刻的她散发出迷人的光芒,她的嘴角呈现着宜人的弧度,瞳孔中却没了光彩。
梌,店名只是这么简短的一个音节,倘若静下来细细咀嚼,却只觉得单调,常来的主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这家店的故事,说来长久,这是她和小徐,曾经的梦。那时,她总会靠在小徐的怀里,两个人在自己的小家里,一起窝在那张不大的沙发上,说着她们对未来的畅想。小徐很喜欢喝咖啡,而她刚好喜欢做咖啡。小徐最喜欢喝的就是她做的冰美式。小徐总说:“小杜,以后我们一起开一家咖啡店吧,这样我就每天都可以喝到你做的冰美式了。这家店就起名叫“梌”吧,取了你姓氏里的偏旁“木”和我姓氏里的部首“余”。”她反驳着:“可是我更喜欢“翯”这个字。”小徐揉了揉她的头,好像每次这么做,她就会乖乖听话。“那我们以后一起养只狗,就叫翯翯。”
良辰佳期,花朝月夕,过去的回忆历历在目。三年前,她还是个在上学的小孩儿,那时她的人生正处在低谷期,家庭的纠葛,人际关系的破裂,好像她是一切反面教材中的经典。而小徐,是每天朝九晚五工作的大部队中的一员,热爱生活,乐观向上,是全部美好事物的代名词。正是某种奇妙的机缘巧合使她们两个毫不相关的人从相遇相识,走到了相知相伴。她们刚认识不久时,小徐总会甜甜的笑着看她,打趣的说道:“你是我的第一个小朋友,是我遇到的,最棒的小孩儿,你配的上这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事物。”也正是小徐这幅温温柔柔,眼里亮晶晶,永远偏爱她的样子,让情窦初开的她赌上了昏暗人生中的最后一丝勇气,她决定,她要为了小徐,振作起来,她要变好。小徐像一束月光照进了她的生命,把这千疮百孔的躯壳缝缝补补,把她从黑暗的谷底拽了上来。若谈信仰,在她的眼里,小徐就是她的白月光,就是她的救世主,就是她义无反顾的信仰,是她好好生活的唯一支柱。小徐陪她度过了她最艰难的时期,她总是眨着眼睛,认真的告诉小徐“你就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
一段时间后,她们终于通过彼此的努力,过上了同居的生活,每天迎着朝阳出门,傍晚伴着日落而归,万家灯火通明,终于有一盏,是为她们而亮。那些朝朝暮暮的陪伴终于不止停留在嘴上,好像待在彼此身边,才是她们应有的归宿。每天的小徐都会早起一会儿,给要上学的她准备好早餐,还记得那时小徐和她说过一句话:“偶尔清晨五六点的天空是粉红色的,你好好睡觉,你不用早起,我拍给你看。”在每天放学之时,小徐也总会来接她回家,从未迟到。她总会拉着她的手说:“走,我们回家,回我们的家。”就这样,她们彼此相伴,度过了那段最快乐的时光。
今天的咖啡店一扫往日的平常,就像今天的她一样,换上了精致的新衣。每一面玻璃上的水渍被打扫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引人注目的红色“囍”字。店内的布置也喜气洋洋,每一张桌子上都摆着一碟喜糖,在今天到访的客人都可以获得半价的优待。今天的客流量意外的疯狂增长着,或许是因为半价的小便宜,亦或是对这份“喜事”的祝福。店内熙熙攘攘,沸沸扬扬,今天的店里,更像是一家饭馆,可她却始终保持着那份迎客的笑容,看起来并不那么开心,面对客人对于今天不同往日的追问,她也是只字带过。来来往往的客人不约而同的为笑而不语的她送上祝福,所有人都觉得,这份婚礼,是属于她的。
日近黄昏,咖啡店也到了该下班的时间,她锁上了店门,抬头看着傍晚的夕阳,今天的夕阳是粉红色的,她不禁感叹着:“真美啊。”半空中杂乱无序的电线纵横交织,空气中好像都弥漫着压抑的气息,粉红色的天空好像是这幅画面中唯一值得称赞的一景,如同一束光芒照散了黑暗的世界。路口的红灯乍然亮起。“姐姐,不止凌晨五六点的天空是粉红色的,下午六七点的夕阳也是。我没有机会拍给你看了,红灯亮了,该停了。”
她打开了手机,点开了置顶的聊天框。上次的聊天日期停留在一年前那句白色的“对不起。”她看着这三个字,愣住了,陷入了回忆。这三个字好像冰冷的刀尖刺入她的心脏。那是一年前的事儿,也是她离开那座城市的原因。她们本以为那样安稳的生活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直至死亡,可理想终究抵不过现实,小徐和她的事情被家里人知道了,以死相逼,甚至把小徐锁在家里,不让她们见面,不许她们联系。那样地狱般的日子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她收到了那句“对不起。”她如同发了疯的恶魔一样疯狂的摔打着手边的东西,她撕碎了那份承载着她们记忆的相册,她拼了命的怒吼,流泪。尽管她很极端,但她们的爱,永远浪漫。三年,三年的感情在世俗面前又算得了什么。海很好看,但船终究要靠岸,她不愿再去揭开那巨大的伤疤。终于,她颤抖着打下那行字“姐姐,新婚快乐。”然后低头看了看手里最晚的一班航班机票,向机场驶去。
你不能跟我走,这路漫长又艰难,我不想让你被世俗所伤害。你将要走进那神圣的殿堂里,而我,会带着我的祝福,以朋友的身份出席。倘若真的有平行世界,我想在那里,我们一定不受世俗的影响,我们一定能一直相爱,我们一定会幸福,我们一定有未来,我们一定会牵着彼此的手,承载着千万人的祝福,走进殿堂,我一定会带你回家,宴请四方。我太想和你结婚了,性别一样也结,世俗反对也结,差十岁也结,结了后悔也结。好了,骗你的了,你要和别人结婚了,我想,我送你最好的新婚礼物,便是消失在你的世界,再不打扰。我早该知道的,你终究不是我的月亮,只是月光一定有一刻是完完全全只照在我身上的。万家灯火通明,为我们而亮的那盏灯,永远的熄灭了。
她再一次掏出手机,在对话框上敲下了几个字。“跟我私奔吧。”可她想了很久,终于还是没有发送出去。
“小徐啊,你问我说爱有没有期限,山脚的野草一年又一年,我想陪你的,不止北方的冬天。今天我穿了你喜欢的白色裙子,本来不想化妆的,因为你更喜欢我素颜的样子,但我想,这么重要的日子,总是要重视的。四处可见的“囍”字,满桌的喜糖,人们的祝福,无名指上的戒指,我想,我已经同你结过婚了。我不是个幸运的人,但我仍会用我一生的爱守护你,只是需要换种方式了。你也要向前看,别烂在过去和梦里,我是个差劲的人,若不是你的出现,我亦不知会落得什么下场,你不用讲起你同我的愧疚,是我不够坚强,没能带你打破这世俗的眼光。好好生活吧,或许有缘再见,同我讲讲你的开心事。”
所谓的“世俗”就像一把刀子,割断了多少段真挚的感情,又刺入了多少人的心脏。伟大的计算机天才图灵,他拯救了二战无数人的生命,被誉为计算机之父,可仅仅因为他是个同性恋,就被50年前的封建政府立罪注射雌性激素,他究竟是英雄,还是罪犯呢?最终,他选择了自杀,向这个世界妥协。世人皆知的张国荣与唐鹤德,肝肠寸断的18年,“天长地久有时尽,此爱绵绵无绝期。”他们不畏世俗,站在彼此身旁,与世界为敌,可换来的结果又是如何?那时的香港,同性爱情被大众耻笑,是社会禁题。各方面的压力终于使张国荣走投无路,患上了抑郁症。即使如此,他在结束生命的那一刻,也不舍得告诉他的爱人。这样的爱情又有多少,无以为期的彭秋期爱李子亦,祝星从未恨过的陈粒,亦或是她和小徐。难道他们,就应该成为愚昧的牺牲品吗?
月亮会弯,百合花也会盛开,真爱无关性别,而是心之所向。LOVE IS LOVE.致爱,致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