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五年盛夏的正午,我和大沁沉默着穿过寂静的校园,踩在斑驳的树影上,知了藏在树枝里,一声一声的啼叫。
不知是谁首先打破了沉默,那条平时热闹的街,安静的如同一条睡着的狗。我和大沁坐在靠窗的位置,那家新开的骨头饭餐馆,绿色的柜台,木色的桌子,白色的墙,老板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坐在面向街道,靠墙的位置,歪头看着手机。服务员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几岁的女生,趴在窗口后面,将脑袋枕在手臂里,垂眼望着手机屏幕。
我和大沁拉开玻璃门,走进这个屋子的时候,这个屋子的主人仍旧沉寂在各自的梦里,丝毫没有察觉我们的到来。
饭菜躺在盘子里,我和大沁面对面的坐着,正对着窗外明晃晃的街,因为是暑假,学校里没有什么人。偶尔一两个举着太阳伞,大学生模样的人从窗外的街上走过,悄无声息。
“张大清,我走了你一个人怎么办咯!”大沁看着我,忧郁的脸上,拼凑出坚强的模样,从目光里迸射出几缕笑容。
“你在理工大要待几天,什么时候回?”我说。
“大概半个月吧,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吃大餐!”大沁笑着。
我拖着脑袋,看着手里拿着的筷子,沾着白开水,在桌面上随意的乱画。
“我常常觉得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一粒种子,时间慢慢的解开我们内心深处所隐藏的秘密。你说,在未来的某个日子,变成另一个样子的我们,会不会有机会坐在一起,面对面的吃一顿饭,聊着一些没有实际意义的话语?”
“如果有一个机会让人回到过去,或者穿越到未来,你会选择哪一个?”
“不知道,你呢?”
“我也不知道,有时候好希望自己能够穿越到未来,看一看未来的自己有没有辜负自己。有时候,好希望能够回到过去的某一个时刻,对那时的自己说些什么,也许此刻坐在这里的会是另一个不一样的自己。”
几年后,我常常想到那个盛夏的正午,在那家新开的餐馆里的我和大沁,安静的坐在窗边,望着窗外明晃晃的街,憧憬着未来,回顾着过去。
前一段时间,我又重新一遍又一遍的看多年前看的一部电影《阿甘正传》,结尾,阿甘在那棵见证着他和珍妮的友情和亲情以及爱情的大树底下,站在珍妮的墓前,哭泣着:“我不知道是妈妈对,还是丹中尉对,我不知道,是否我们每个人都有注定的命运,还是我们的生命中只有偶然,像在风中飘…………但是我想,大概两者都有吧,也许两者都在同时发生着。”
我看着,不觉湿了眼眶,哭了起来。
大概是在那个时候,我想起初中某个冬天的早晨,从宿舍跑向操场的时候,穿过一路的雾气,四周不时有人跑过,看不清面孔,只听见急促的呼吸和脚步声。从雾里传来响亮的广播声,从操场上传来整齐的踏步声和“一二一”的叫喊声。
我迟到了,当所有的人离开操场,那整齐划一的校服如同湖水一样一点一点漫过东方那一排高高的台阶,向台阶上方的教学楼走去时。我看着雾渐渐散去,操场上的热闹如同潮水一样退去。我立在操场的中央,面对着站在我对面的班主任,他看着我,轻声问:“怎么迟到了?”
我沉默着。
雪松顶上,一面鲜红的旗帜在风中飘扬,从教学楼里传来嘈杂的晨读声,我立在操场中央,枯黄的草趴在我的鞋子上,还有一层细砂。
“睡过头了。”我说。
“为什么别人都能按时起床,准时到达操场,而你却不能呢?”
我沉默着,东方的太阳爬上教学楼,穿过雪松和那面在风中飘扬的鲜红旗帜,从操场那头出现一抹橙红色。
“如果你觉得你想好了,就回到教室里去,去晨读!”他说完,向东方那一排高高的台阶走去。他爬的有些艰难,身体向前,微微向左倾斜,很费力的样子。
我在那里站了一个早晨,听着从台阶上那一栋栋的教学楼里传来的读书声,一只只的麻雀在树底下或者树枝上跳来跳去,太阳从西方,操场的那一头慢慢向我靠近,终于将我淹没,将整个操场淹没,我如同是一棵树,在一片金色的湖泊中央,就那样站着,看着围在操场四周的树和树后面的围墙,以及那紧闭的高大铁门,那紧闭的铁门旁半开的小门,坐着几个守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