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像一个无情的冰老头杵着冰棍儿还一副雄纠纠神气十足样地迎面而来了。
这座城市不下雪,偶尔和着冷风飘几颗雨滴也跟苏雨晴炒青菜撒盐似的总是清淡。冷是不必多言的,苏雨晴把自己裹得像个棉娃娃摆在床上,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能出门。
现在她终于明白,当年同村的小智姐为什么会告诉她,毕业工作后自然会瘦,那个小姐姐就是从一身肉变得无比萧条。眼下她深有体会,不光是脑子天天被老板虐,那微薄的工资,是很难让一身肥肉再猖獗起来。
吃完这星期第三桶泡面,才想起林锦绵刚刚问她吃饭没有。他总是这样,人的一天、一天不都一样么,啥时候吃饭她当然知道。有时候她也明白那是他拙劣的关心,只是当他知道她某次失业吃了一个月馒头跟土豆,冲动地给她打了生活费以后,苏雨晴就再也不想回答他吃饭没吃饭这个问题了。
距离上次见面大概半年时间,半年好久,苏雨晴却没有热切要见他的愿望。林锦绵昨天刚来过电话,说他国庆要来看她,还兴奋地告诉她单位组织知识竞赛他拿了第一,领了好多奖品,他想办法给她多带些来。苏雨晴只是“哦”了一声,挂完电话,她问自己快乐吗?有一个声音回答:快乐的人还会问这种问题吗?
刚毕业那会儿,苏雨晴信心十足要往大城市去,对外面世界一无所知的她,还不清楚高额的房租、拥挤的交通、以及长时间独自生活的孤独感受都是对人生存意志的极大考验。在数次劝说无果后,林锦绵不再阻拦她追梦的脚步,只是异常坚定地告诉她,“去吧,我等你,多久都等你。”
而如今,她心里也逐渐明白,自己的快乐感受并不应该建立在别人身上。没错,当他们取得成绩或是任何让别人感到快乐的事情,你最多,最多也只是可以替别人开心一下,那完全不是你自己,由衷快乐的理由。也正如,那些挤地铁遇上变态的恐怖情景,抠门儿房东恶语相向的嚣张气焰,没有路灯还散发恶臭的城中村小巷……这些,林锦绵也无法确切体会其中滋味。
那次面试结束都快八点了,苏雨晴在那个东方大厦蹿了两圈都没找到出口,最后好不容易走出去,导航一看最近的地铁站竟然还有2公里。东方大厦附近还在修建,一派荒凉,好在路比较宽,沿途有昏黄的路灯指引。刚过了一个十字路口,苏雨晴警觉背后好像有人跟着她,应该也是要去地铁的人吧……
几分钟过去了,背后的脚步声还在,苏雨晴害怕得头都不敢回。关键时刻,她手机一震,尖锐的铃声打破暗夜的沉寂,是林锦绵,电话那头他焦急地问,回去了没。苏雨晴强装镇定地回,快了,也就两个站嘛,室友华姐天天加班到这个点,她在地铁口等我呢!
这件事苏雨晴记忆深刻,后来她也没提当时紧张到以为那就是人生终点了的灰暗心情,不过她心里还是感激林锦绵,谢谢他那关键时刻的来电,一扫心中恐惧,她知道,不管她去多远,她都不是一个人。
这些大概可以归为快乐的感受,何时变得模糊的?他对她依然热情,每天微信电话,嘘寒问暖,可她却渐渐感到负担。
苏雨晴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可能是抗拒看清事实而故意不去触及真相。不是么,你连自己都爱护不好,照顾不好,无法愉悦自己,当初坚毅的脚步现在也不知该迈向何方,你完全身处混沌的灰霾空间,你哪里还能感受到快乐,感受到爱!
渐渐丢失知觉的人,又如何给别人反馈呢?
所以最后,你还是忽略了那条消息。苏雨晴终于敢于认清现实,是时候跟那个苦情的、专一的、浪漫的男孩子告别了。
我们在最无知的年纪相遇,在最天真的时刻相爱。也应该勇敢在逐渐找到自我的路上挥手道别。不必觉得遗憾或沉重,那些美好,终将成为我们面对未来狂风暴雨的有力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