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携秋风陪嫁作风雅,
拜东荒举案寄生涯。
却徒惹一身尘埃擦,
可怜此生凡间人家。
九天上心有戚戚难得泪洒,
唯自唱“桃之天夭灼灼其华”
倾歌到“之子于归”声转哑
一句“宜其室家”未答
一世姻缘差,十里旧桃花
镜里温柔唤不起明眸旧无瑕
药引断肠忘也罢,
缘生缘灭且由他。
曾误深情作无情话,
又认重见是相逢乍。
红线从腕底绕一匝,
旧桃向心上摧新芽。
念前生,桃天剩一句未歌罢,
一样风景归时不记来时话。
若续上断章祈岁月清嘉,
章末静好可应在今下?
生死愿为价,花下重遇他,
长相思催发隔世桃夭燃如霞。
谁揽芳华簪我发,
轻胜九万好年华!
锁心玉的一曲《隔世桃夭》追忆当年,后来者话本诉之:
楚之地,司徒吴膝下芳闺成群,年近不惑方得一子,捧为心头至宝,名曰玉。玉幼年体质孱弱,诸姊呵护长大。虽为世家子,却毫无跋扈之气,自幼聪敏好学,待人接物谦恭有礼,温润儒雅,举家甚爱之。及加冠之年,白面微须,仪表堂堂,神采俊逸,世人赞之。媒者络绎不绝,门槛几为破之,然终不遇称心之人。自言欲得体态窈窕,艳若桃李之绝色佳人且兼知书达理,贤淑有德之知音。
第一幕
一朝姻缘遇见你,万般繁华终成空
那年秋围,玉随司徒打猎。然少年心性,醉于山林,不亦乐乎,与司徒失散。迷于暮霭沉沉,月出鹗飞丛林间。稍倾,牵马徒步曰:“今日乐甚,狂于山野之趣,驰骋无度。逐脱兔愈远,深入密林腹地,不知东西,奈何焉?”直至暮色时分,遇豪门宅邸,飞檐翘角,高墙阔宇,崔嵬而立。玉扣其门扉虎环,良久始有人应,乃一俏丽丫头,见之惊呼:“生人来矣?”玉“姑娘勿怕,吾乃山野迷路之人,偶遇贵府,求以食宿。不知可否?”“公子稍等,得问过我家夫人允否?”小丫头禀后复归“夫人说,来者是客,请入之”。玉随小丫头穿庭廊入正房。观之,堂内帘缀珠玑,帐舞祥凤,炉熏麝兰之香,瓶插碧桃之华,满屋乐工鸣琴吹笙,几佳人欢宴正恰。玉惊于房中无炬,四隅替以夜明珠,辉光熠熠,明若白昼。
只听小丫头“夫人,外面求见的公子带到”玉恢复常态,上前两步,拱手道“吾乃城中吴司徒之子,今随父打猎失散,迷途于此,乞飧食夜宿,恳请夫人收留一晚。”堂上妇人颔首承许:“司徒爱民,吾等皆知也。今为小女及笄之礼,公子请堂下就座”。
玉窥庭下诸女,各有韵致,皆天仙之貌。然知及笄之女未至,故避席以待之。须臾,琴瑟笙乐骤起,婢女牵引佳人,至帘后称沐浴已闭。其女娇怯忸怩,三呼而后出,盛装华服,琅珰环佩,步履袅袅,长发及腰,摇曳生姿。其目若辰星朝露,见生人羞不自胜,垂首屏息,双颊飞霞,直有桃羞杏让,燕妒莺惭之色。至母跟前跪拜,妇挽其青丝,执栉祝曰:“今已及笄,愿天赐良人,好生为家。”语闭为梳桃花髻,插以桃木簪。玉愕然若神魂离窍,堂下有女戏曰:“郎痴欤?目灼灼然比明珠矣!”旁坐之女朗然作笑,拽其衣袂。
玉回神致谢,执酒告堂上之女:“ 佳人为第三子,吾亦为第三子。巧合若此,诚乃天作之缘,敢问姑娘芳名?”女微启朱唇,声若璎珞。言:“小女子姓陶名夭”
玉再拜,言:“吾,尚无家室,若不嫌鄙陋,必当明媒迎娶”陶女傲然答:“华而不实,拘于繁文缛节,非吾之爱也”。玉恐其拂袖离去,急奔堂中,把酒翩然蹈之,歌云:“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蓑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陶女面色稍缓,言道:“吾有一词,久思乃得其解,不知今日可否请得公子赐教。”
玉:姑娘请说
女:陌上花开缓缓归。
稍加思索后,玉答曰:“素衣闻香淡淡随。”不待陶夭反应,堂下两女执掌而笑。一女曰:“公子好才情,吾也来对上一对。咦,有了,我对“云中雁过匆匆回”“阿姐,赶快啊,你也来”另一女稍加思索,接道:“帐前灯明迟迟昧,泪下笺湿念念谁。”堂上妇人笑道:“小女儿心性,让公子见笑了。” 玉笑答:“哪里哪里,此般乐趣无穷矣。”陶女甚悦,以目示母,堂下诸姊岧啧啧称赞,妇人欣然曰:“山野人家不计世俗礼仪,若诚心爱之,今日即为良辰。吾儿乃悉心勤勉之人,棋琴书画,针线女工,无有不能。然勿使吾儿执火秉烛,望汝切莫忘之。”玉喜形于色,曰“吾家道殷实,婢女无数,勿需佳人操持。” 妇人严容正色道:“非慕汝之家世,实爱尔之才貌。若遇风雨不测,还望好生爱护吾儿。”
玉乃匍匐三拜曰“惟言谨记”。
第二幕
梦里花落知多少
循酒毕,诸姊送新人入洞房,无红烛相对,以赤色宝石代之。
玉探问:何故?
女嘤嘤答曰:自幼畏火。
玉再问:为何这般便愿下嫁与吾?
女答曰:“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休!”再言“繁花丛中冷眼旁观多年,等待的不就是这样一段情缘。惟愿,与君携手江渚,看浩浩白水,乘一叶扁舟,观炊烟袅袅,尝尽人间冷暖,执手相看两不厌。并肩共赏人间风月,十指交错看尽世间繁华。”
玉:“此生碧落黄泉,定不负。”
合卺之时,初羞怯,面色酡红,美目含情。次日,携妇归家。亲族谓子迷踪,正潸然涕下,忽见儿携美妇归来,惊喜过望,举家庆贺。妇跪拜高堂,曰“妇乃陶家女,祖为山野隐隐世”司徒爱怜之,然老夫人面有嫌色。是夜,母追问其故,玉俱实禀之,母甚鄙夷,讥曰:“无需明媒正娶,置为小妾可矣”玉答曰“非子不孝,然断不能从矣,惟愿与子执手同老。”母愀然作色:“初识即轻易嫁与子,必非良妇也!不需媒妁之言即轻易嫁女,必非正经人家也!念此女嫁妆优渥,盈筐珠宝皆稀世之物。吾心稍快慰,待母遣役人往山林探之。”几日之后,玉母果然遣役人往山林探之真假。 役人归来,小丫头告知“夫人,四野无陶家”妇大恐,复厌之。
陶女极慧,能观天象言翌年风水节气,告民适时栽种,常助玉及吴公草拟政令,家务财算亦钜细靡遗。及陶女至,黎之地岁岁五谷丰登。又极贤,家中未嫁诸姊皆从其习女红,老夫人所着锦绣全仰陶女供给,然终不甚爱之。
陶女喜桃,玉便庭植之,蔚然成林。逢阳春,满园妖娆,夫妇于林下饮酒吟诗,经年常如燕尔新婚。然陶女三年未育,玉母数言出之,无人应和。
终有一日,玉母叫两人于跟前:“玉,为娘你。新妇入门几载?”玉答:“三载有余。”玉母:“然!足足三载矣,陶夭,为人妻者第一要事乃为夫家延续香火,尔三载无所出有何话可讲?”陶女:“媳无话可讲”玉母:“在其位,谋其事。如今这般,这位置应当退让,能者居之矣!”玉:“娘,万万不可!”陶女双目含泪:“玉,百善孝为先,听娘亲的便是。只要能伴君身旁,妾又如何!”玉:“玉在此立誓,定不负陶夭之心。娶妻只为完成传宗接代之责”玉母:“为娘困乏,此事便如这般说定。汝等退下吧。
第三幕
碧落黄泉,谁与并肩
陶夭自请为妾,虚位谨待新妇。
不久,玉母为子媒太宰女,司徒以此进爵。然新妇骄横善妒,姑嫜不得供养,陶女日夜为之驱使,无见玉之时。 一日,玉于桃林中寻到陶夭,陶夭抱而痛哭:“若是无缘,六道三生,七千芸芸世界,百万花木终生,为何与你欢喜常展颜,白马踏轻船?若说有缘,几年日夜,沉香伴枕,灯花百结,为何难求一世美满姻缘?”
玉虽仕途通畅,然家有悍妇,看佳人日日以泪洗面,悲怨成疾,卧床不起。陶女心痛至极,跪于新妇门前“妾知阴阳之术,或可对夫康复有助”。新妇勃然曰:“巫女皆在,岂容汝放肆。速速去为夫煎药。”
陶女拒之:“妾畏火,可否换仆人煎之”
新妇大怒:“乡野鄙女,妄敢不从。再不前去,逐出府邸”。陶夭遂领命而去。进药,颜容枯槁。新妇视之大喜曰:“火可减汝色矣!”命人执烛炙之,陶女裙裾焚烧,骇惧奔逃,亡于桃林,化木而不可辨矣。
玉得知,叹道:“陌上花开缓缓归,素衣闻香淡淡随。凤非梧不栖,非灵泉不饮,吾也非卿不苟活。黄泉路上,忘川河畔,三生石边,愿与子共赏彼岸花开花落。吾将死,愿葬于桃林,生无法护她周全,死亦或可相守!”
玉母泣而曰:“吾应汝便是”。
玉死而瞑目,葬于桃林中。
后来,人们说,那一年,十里桃林桃花尽开,灼灼灿烂处驾起七色祥云。一小孩天外来,粉雕玉琢,像肖玉眉眼像极陶夭。从此桃林言笑晏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