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轨的“怪”爷爷

他是住我家对面的一位拾荒老人,一位几乎被人已经遗忘的人,但只要有人提起他,似乎每个人又都知道他的存在。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没有和他打过什么交道,说过什么话,只见他经常拿着一个大蛇皮袋子满处的捡垃圾,又来来回回的拖着一大堆东西穿过他那垃圾堆满如山的门前,独自一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有老婆和孩子,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条件都不错,几个儿子还都在城里安了家,带上了母亲,唯独留下老父亲独自一人在乡下生活。似乎这样并不合情理,但所有的人并没有觉得子女不孝,只是觉得老父亲罪有应的,就像大多数人说的一样:活该!

因为是老父亲先背叛了家里,背叛了他们的母亲。在和他们母亲结婚后,老父亲又偷偷的在外面认识了其他的女人,和那个女人保持着私情。这在他们那个年代可以说是死罪一条了,还好,母亲看到还有一大家里人要养,放过了老父亲。但他们的母亲也并没有原谅他,母亲家里来了一群人,抓住了老父亲,关了几天几夜、毒打了一顿。可能是外伤再加上精神上的伤害,导致了现在的这个老爷爷精神有点不正常的。

也许是年龄大了,老年痴呆,不怎么跟人打交道,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嘴里也经常喃喃自语。最让人们疼恨这个老爷爷的是,他经常会去逗一些两三岁的小女孩玩,抢他们的玩具。最过分的是被别人看到几次,这个老爷爷会偷偷的去亲这些小女孩,为了这些事,老爷爷也挨了不少家长的打。这就是所谓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

他的子女,一个月也会过来看父亲一次,给父亲送些吃的和零花钱,但是不会呆蛮久,一个本来没什么感情,二来家里也确实太脏,待不下去。只有小儿子心肠可能软些,过来的时候会经常顺带拿一些水果给我家里,让爸妈帮忙照看下他的老父亲,怕万一出什么事,也有个人通知他们。他说虽然他的老父亲做错了很多事,但也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和惩罚,现在看到这样的情况,心里也很不好受,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父亲。

说实话,这样的情况,自己家人都不管,拿些水果就让其他人帮忙照顾下,说起来也不大现实。可能他的小儿子这样说,也只是为了自己求得一点心安理得吧。事实也如此,我们好像也没有怎么特别的照顾他的父亲,跟大多数人一样,并没有人管他死活。

一次,年关将近,又是飘雪的天气,冷的都不敢出门。我们一大家子坐在厨房里烤火,锅里正煨着羊肉汤。母亲突然呼唤我,开口道:“我待会盛碗汤,你给我端给对面的杨师傅,这几天也没怎么看到他出门,去看看,一个人也怪可伶的。”我突然愣住了,本来直觉是拒绝的,但是我还是答应了母亲,可能内心是赞同的,他确实有点可怜。也可能是吃了别人的嘴短,答应了照顾老人,还是要关心下的。

冬天的天,黑的很快,我端了一大碗汤和拿了一件爸爸不穿了的厚外套,打着手电筒出了门。我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家里肯定有难闻的气味,但不能表现出来,打算送给他后就立马出来,不想过多的停留。还好,由于下雪的缘故,外面的垃圾也被一层厚厚的白雪覆盖,像一堆堆小雪山,并没有什么难闻的味道了,庆幸之余,加快了步伐进去。

整个屋子里都很暗,也很乱,摆满了从外面捡来的各种旧东西,除了一张吃饭的木头桌子外,几乎没有其他的家具了。我喊了几声杨爷爷,没有人回答。看见房门里有透出来暗暗的光线,我就敲了敲房门,杨爷爷没有回答,只是咳了几声。我就直接进来了,看见杨爷爷躺在床上,全身无力的感觉,床下放着一盘很是污浊的洗脚水。我把羊肉汤和衣服放在床旁,让他尽快喝了,不然冷了。本来是想直接就走的,但看到这种情况,我不免多问了下杨爷爷的身体情况,是哪里不舒服了。

他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着我,又瞧了一眼汤和衣服,对我笑了笑,并没有要吃的感觉。

杨爷爷突然挣扎着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张旧照片给我,很显然照片存放时间太久,已经泛白。但是大概还可以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一个胖嘟嘟的、扎着两个辫子的、可爱小女孩。我疑惑着望着杨爷爷,不知道是要干嘛。

“小花、我的小花、想她”,说完这句话,杨爷爷眼角竟然流出了眼泪。

我竟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我忙说,杨爷爷等下,我去叫家人过来。他起身连忙拉住了我,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

“梅子,还有广东的梅子,我也想她,不知道她怎么样了,还在不在人世.....要告诉她,我最爱她了,我一直没有忘记她.....她为了我受了很多苦,还要独自带了一个孩子长大....是我对不起她。” 杨爷爷说完已是老泪纵横。

“你这照片给我,是要我干什么吗?”我试探着问杨爷爷

“不知道.....这是我女儿,四五十年没见了,不认识了,想她...”杨爷爷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是想让我帮你保管吗?”

杨爷爷并没有回答我,仿佛又陷入了沉思,只是眼角的泪痕依旧那么明显。


是的,杨爷爷并没有挺过那个冬天,在那天之后的一个月,就已经走了,幸好通知了他的家人,走之前还有人在身边照料。

我不确定在杨爷爷年轻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猜想,肯定有一段惊天动地的爱情在他身上发生。不然在那个年代,在那个大部分都是包办的婚姻面前,有多少人有这个勇气去追求自己的挚爱,放弃一切,甚至背负一辈子的罪名活着,到死也没有后悔过。

想到这,我竟后悔起来,后悔可以早一点认识他,早一点了解他,对他也多点照顾,不管怎样,虽同情他,但也是敬佩他的。

像我们,有多少人,每天活在别人的世界里,别人眼中的好孩子,好父母,好榜样。可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们也许不开心,得到的也并不是自己想要的。但为了在别人的眼中光芒四射,宁愿活着不像自己,追求着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和人。

之后,我把照片归回了给杨爷爷的小儿子,虽然我知道杨爷爷一直不提这事的原因是不想跟这边家人提起这事,引起不必要的争端。但我想,对于杨爷爷来说,这是属于他最宝贵的东西和回忆,应当还给自己的家人保管。可惜的是走之前,也见不到女儿和妻子一面。

相信每一人的每一世都有轮回,这辈子未尽的缘分,下辈子还可以继续下去,希望杨爷爷在另一边也可以完成自己的心愿!

一年之后,突然想到前两天看的一个电影《寻梦环游记》,讲的是人真正的死亡不是肉体的离去,而是被人彻底的遗忘。希望杨爷爷她的家人也可以记住他,让他不至于彻底的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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