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时候我来过禾木,以为自己走进了一幅西方古典油画。冬天的时候再来,这里成了一幅烟雨国画。
听说孟非也是新疆同好,秋天从新疆回去之后便找来他的书看。用大篇幅描写出生地重庆和现居的南京可以理解,但也同样大篇幅的描写仅止在此拍过三个多月的记录片的新疆就很值得玩味了。书中他写到禾木的大酒与大醉,还写到(大意,我懒得照抄全文了。):风景美丽的地方挺多,新疆除了美之外于他有种说不清的情感,简直宿命一般。对!“宿命”,这词我也曾听正在拍摄新疆题材的电影导演勃阳说过,“宿命”!于我也是,2016年秋天第一次走新藏线从阿里到了新疆,南疆游到北疆,深秋时节来到了禾木,穆斯林的古尔邦节,汉族的中秋节都留在了这里,当时《爸爸去哪儿》第四季也在邻村白哈巴拍摄,后来看视频才知道阿拉蕾辣么可爱,早知道的话估计会硬闯摄制组,啃她几口才能罢休。
走进冬日禾木,枯树枝头积了雪,一只乌鸦站上去,诗句里“ 枯藤老树昏鸦”的图景意境赫然眼前,正咂摸着滋味呢,乌鸦瞬间振翅起飞了,抖落了半枝素雪,那乌鸦肉呼呼的,飞起来萌态毕现~~~景致刹那间从深沉的古中国士大夫画做变成了卡通片,同一棵树,同一只鸦。
路两边,东家院里和西家院里一样,尖顶木屋,炊烟袅袅,雪披肩披上了屋顶,窗前白得晃眼。羊肉香、奶酒烈,图瓦人、哈萨克、蒙、回、汉族大串门。
踩在咯吱咯吱的雪上,像是和雪在聊天,我问:“这是个奶油王国吗?我可以舔一口吗?一定香甜酥软吧!”雪在哧哧笑。老乡提醒我:“顺路走,别瞎跑,等下走着走着人就不见了",可不,低头看雪已经齐腰了。
我一个南方人,对零下一度或一百度没什么概念,大概就是很冷很冷很冷吧,如果可以,穿个五六七八条裤子够不够?鞋子从35码到40码,穿成俄罗斯套鞋行不行?今天禾木零下20度,我如临大敌,一套打底保暖内衣上面穿了两套抓绒,外罩毛尼长裙和羽绒服,恨不能羽绒服外面再罩羽绒服,实行俄罗斯套羽绒服系列。但我已实在燥热难当,急急冲进雪地里想 乘个凉,事实证明了南方妞的确没见识,禾木四面环山,山凹里水草丰沛,牧场茂盛,牛羊壮硕,哪来北风凛冽?在雪地里还热得恍惚的那个人就是穿了两套抓绒的我,实在是下药过猛,进屋(暖气很足)若不脱掉几层,我即将在零下20度的天气里中暑。
冬日的禾木,静得让人生疑,怀疑自己聋了,啥也听不见。怀疑时间凝固了,像科幻片里各种空间,我似乎跑到了时间之外~~~习惯性把杯子放在窗台,一杯白水或一杯咖啡,映衬着窗外的白雪,都显得个性鲜明突兀。一直是“浓油赤酱”的我突然想要煮水烹茶,可以听见水沸、观茶叶舒张茶汤浓淡、闻茶香寡涩~~~在这里,和时宜,不牵强。城市里,往往越是杀机四伏、裘马轻狂的局,越是煞有介事的闻香品茗。我从来辩不出宋种和糯米香的贵贱,或许凤尾茶更好,一块钱一大把,有淡香、汤色艳丽还泻火。在这里,观一叶茶舒张绿黄,与人何干?
在这里,一乘马拉爬犁爬到观景台,横看竖看、眯眼看、斜眼看,可以是黄公望、范宽、张大千……她就是冬日禾木,来年春天又是另一番模样,描摹她,一生一世一个人,哪够?
踩雪归来,靴子放在暖气片上烤,再出去时穿,脚上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