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最近开始频繁地做起噩梦来。
一开始,他把噩梦的来源归根于关于蛋白石项链的意外,因为细细追究起来,他好像的确是在那个事件之后,开始做了第一个古怪奇异的噩梦。为什么说古怪?为什么说奇异?是因为这些噩梦与他做过的其它噩梦相比,实在是真实又清晰得令人有些不可思议。就好像……就好像他真的亲历了梦中的那一个个场景一样,从这样的噩梦中惊醒的早晨总是分外疲惫与昏暗,他的脑袋疼得厉害,梦境与现实之间的撕裂感也总使他精神恍惚。
第一个梦是在马尔福庄园。
……铺有柔软地毯的侧厅,他小时候曾在那里玩玩具扫帚……
……古旧的壁炉前那张他最喜欢的扶手椅,他习惯了一边坐那里看书,一边喝家养小精灵端来的热牛奶,用他最喜欢的杯子装着……
……书房,一整面墙都是挂毯,上面绣着马尔福家族的家族树,小时候,父亲会抱着他,教他念那上面的名字,从头到尾、一次又一次,直到念到他自己的名字,然后他们会一起哈哈大笑……
那些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陈设以一种他前所未有的视角,在他眼前缓缓展开来。这使他在惊喜的温馨之余感受到了一种仓皇的陌生。
这不是一种正常的视角。这种感觉就像回到了蹒跚学步的婴童时期:他不知疲倦地贴在地面爬行着,好奇地昂着脑袋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温馨被打破。突然间,他意识到他正在仰视着它。
它正随意地踱着步,仿佛它才是这个空间的主人。
……不!这是我的庄园,这是我的家!……
他在喉咙底愤怒地嘶吼,但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一种奇怪的情绪倾注进他的脑海,转眼之间,他突然又很想靠近它,以最崇高的敬意向它问安……
一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凄厉尖叫撕毁了眼前的一切画面。模糊的背景之下,他看到了一个女生的躯干,她朝天仰面,脑袋毫无生息地往地面的方向耷拉着,双臂直愣愣的,以一种诡异无比的姿势慢慢地升向天空……
……好可怕……
他好想转身就走,不想再多看一秒眼前的画面,他觉得如果再在这里待下去的话,他就要立马和那个女生一起尖叫起来了。
可似乎根本没有逃跑的方向,眼前的画面以一种近乎残忍的方式在他面前放映着。
……一阵无名之火突然从他的心头开始燃烧,然后迅速蔓延至了全身,他想咆哮,他无法按捺住这种盛怒……
“德拉科,德拉科!快醒醒!”他睁开眼,发现高尔正一脸担忧地望着他。
“我这是在哪里?”他恍惚地问。
“你是做噩梦了吗?”高尔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这里是我们的宿舍啊。”
“你怎么知道我做噩梦了?”他终于觉得清醒了一些。
“你在说梦话。你先是一个劲地尖叫,然后又高声骂‘废物’,把我和克拉布都吓醒了。”高尔说。
“是啊,德拉科,你的声音太可怕了。”克拉布心有余悸地揉了揉胸口。
这是那个事件的后遗症。他沉默地想。
这原本应该是个简单的任务,他只需要和邓布利多一起,按照原先预想的那样,演一场天衣无缝的戏,将那条蛋白石项链借他人之手送到邓布利多的手中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向它交差了……可不曾想这中途出现了差池,误伤了凯蒂·贝尔。
不幸中的万幸是,她只碰了项链一小会儿,这得以使她幸免于难。
不幸的是,这场伤及无辜的意外使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与自我怀疑之中。梦里说的没错,他就是不折不扣的废物。为什么?为什么就连如此简单的事情他都没有办法办好?
“如果真要追究起来的话,德拉科,这应该是我的过错。这次我考虑得太匆忙了,计划中的漏洞都没顾及上。”邓布利多的安慰也不能使他好受太多,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这么一个不小心给学校带来了多少损失与伤害,这本该如同摇篮般安稳的地方也开始陆续传出了恐慌的声音,甚至有学生的家长开始声称要将自己的孩子带回家去。
更加不幸的是,凯蒂·贝尔误触魔咒的全部经过都被赫敏撞上了。是他的疏忽,一手造就了这般可怖的场景,误让她目睹了噩梦般的全过程。每当想到这,他都懊悔不已、心痛万分。
噩梦还在持续不断地上演着。他甚至恍惚地觉得,他在同一时间经历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白天,他需要以德拉科·马尔福之名在霍格沃茨过好他的校园生活;夜晚,他又会化身一个游荡在马尔福庄园的鬼魅,经历着使他完全一头雾水、又如此刻骨铭心的喜怒哀乐。
这更是吓坏了高尔和克拉布,因为在梦中他时而高声狂笑,时而低声呢喃,时而凶恶咒骂,“这种惟妙惟肖的感觉就像我的床边正在每晚上演恐怖戏剧。”克拉布这样向他描述道。
他们三番五次地向他建议去庞弗雷夫人那里看看。
向别人求助吗?他不是没想过向斯内普和邓布利多求助,告诉他们他正被梦魇缠得不得安身。但邓布利多最近已经够忙了,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等着他处理,他感觉在他面前提起他的梦魇会显得他很傻;至于斯内普,他擅长的是配制魔药和黑魔法防御术,而不是治疗梦魇。况且,这显得他懦弱极了,他又不是什么五岁小孩,睡前还需要热可可和《诗翁彼豆故事集》的安慰。
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蛋白石项链事件渐渐平息下去了,德拉科甚至觉得心中由此而生的那块巨石正一点点地失去重量。然而,他还是在做着那些稀奇古怪的噩梦。
“好歹配点什么魔药喝喝吧,德拉科,不管是缓和剂也好,还是欢欣剂也好,都试试看吧。”在一个被德拉科的怒吼声所惊醒的平常早晨,高尔睡眼惺忪地建议道。
“是啊,德拉科,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床头那瓶不就是欢欣剂吗?这么久了放着干什么呢,现在就喝了它吧。”克拉布说。
“这……”德拉科一时语塞。
“这玩意儿你管斯内普要多少有多少,怎么还舍不得喝了呢……是嫌麻烦吧,来,我帮你打开……”高尔跳下床,往他这边走来。
德拉科急忙伸出手,把那个玻璃瓶塞到了他的枕头底下:“你们千万不可以碰这个瓶子。”
高尔和克拉布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他们知道最近的德拉科十分反常,但他们不曾想他已经反常到了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