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我有一台胶片相机,每天挎在脖子上如同珍宝。
那几年的胶片很贵而冲洗胶片更贵,于是我有了一大箱从未冲洗过的胶片。
那几年里所谓摄影师很吃香,其实就是指会用相机的人。在那个年代没有几个人会有闲钱用一个又一个的胶卷来研究如果拍出一张清晰的照片。
相机都是用来吃饭的家伙,而用来当爱好,会被看成一种奇怪的选择。
那年的定格的影像是一张纸,每家每户都有几本厚重的影集,实际上,那年的照片到如今早已褪色,而胶片也再也不能冲洗了。
背着相机爬上荒无人烟的山坡拍下日出日落,在照相馆里等待许久然后接过来刚刚烘干的还残留着温度的照片,那种感觉就好像再一次把按下快门的瞬间重演。
多年前我得到了一台小小的卡片机,每天装在裤兜里,后来它死的很惨,在裤兜里被洗衣机谋杀掉了。从那年开始所有的影像变成了数字,塞进了那块不大的存储卡里,那时候的存储卡,只有128mb。每天把照片塞进电脑里,于是整整拍了三年的照片,随着电脑硬盘的崩溃,也都没了踪迹。
这一路走来拍啊拍,前任相机被我以20万快门次数荣誉退休,换来的是电脑硬盘越来越少的可用空间。而照片,也变得不值钱。相机依然是记录的工具,而图片,不再能那样准确的戳中回忆。
我戳在椅子上整理完大堆大堆的照片,闭上眼,脑袋中又在放映着那些老掉牙的幻灯片。驱赶不走,就这么肆虐。每幅画面还标记着时间地点,这些从未被刻意记录的画面,可能是我这辈子拍过的最宝贵的照片。
随着时间越来越久,这一幅幅画面愈显清晰,仿佛触手可及,又相隔甚远。画面里的面容早已模糊不清,却感觉那么生动,故事的前前后后,像相机参数一样随之而来,庞大的信息量让自己一再吃不消,而后彻夜难眠。
破旧的自行车,老街,摆摊的老人,月亮。
小城里高高的楼顶,细雨,骑摩托车路过的朋友,紫色的烟花。
那间再也没去过的屋子,台球桌,手机。
田里的破木屋,清水,鸟鸣。
那张崭新的大床,没装修好的房子。
梦醒来后的一吻。
还有你。
过了这么久最美的画面最虐心的回忆最锋利的刀和我见过的最好的你。都这么刻骨铭心的雕琢在了脑袋里,一年又一年一天又一天一遍又一遍。熟悉到不像是我自己的故事,熟悉到根本讲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结局。
而后就是酒瓶,摩托车,和那把断了弦的破吉他。
当引擎声回响的时候我想的是还如何疯狂,当鲜血淋漓的时候我在莫名其妙的成长。
有些看起来美好的值得经历过的生活现在看来如此污浊不堪被自己一点一点从那些不舍的东西当中剥离出来扔到一边。剩下的画面一遍遍伪造一遍遍渲染,美好到了连自己都不愿意相信那是真的。这时候就感觉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疼疼疼。
可惜从未被允许选择什么时候才来开启这些东西,任何与之相关都可能变成导火线,然后爆发,然后肆虐。一首老歌,一瓶红酒,一颗星星,甚至于一个不能更普通的雨天。
天终于亮了,这一幅幅画面将会被带到梦里,串起来变成一部看电影,来上一次重现。
随笔,于2014年。
所以今天,给我发一张意义很深的照片好么。
再来讲讲关于它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