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眉儿的相识大概可以追溯到四年以前,究竟为什么要花去一些时间想诸如此类的事情?
苦苦思索,觉得确是有必要的。我认为,在我和眉儿的感情中似乎出现了一些莫可名状的东西,确切的说,应该是一种感觉,这种感觉是在不经意间失去什么,然后在某一天猛然发觉后油然而生的一种非常复杂的情绪:失落、沮丧、忧伤、苦闷、迷茫……不一而足。
于是,便觉得应更快的找出问题的关键,这对于我来说也是举足轻重的事情。问题的答案会直接影响到我的生活与对另一些问题的判断或做出的决定。所以,我从头至尾的回想曾经的生活细节,期望可以发现点什么。总之,一段时期内,我把所有希望都寄托于这上面了。
我和眉儿是在大学里认识的,我们同属于一个系,由于一次学校活动,使素昧平生的我们相识。和大多数情侣一样,基于共同的爱好之上,我们逐渐对对方生出爱慕之情,久而久之,便开始恋爱。我们小心而又十分陶醉的相处着,一切仿佛都在意料之中,平淡、自然。循规蹈矩的学习、生活、恋爱并且乐此不疲。对于未来,充满着美好的憧憬,沉浸于甜美、安静的生活中。这样,大学生活转瞬即逝。之后的日子,仍然过的平淡无奇。我们都有了各自的工作,勤勤恳恳,工资尚可维持生计,虽然少了大学里的平静,但却多了些别的乐趣。于是,依然生活的相安无事。
是的,问题好象就是从这里出现的。一向自认为恩爱的我们,竟开始为一些琐事意见不和,并且常常是因为极强的自尊心而互不相让,逐渐的使一件小事无限的扩大,从而达到无可遏止的地步。起初几次只是气一时,过后,很快便会淡忘,然而更多的问题接踵而至,争吵次数也随之增加,并且每每相持不下,态度偏激,语言恶毒,实在是一副平日里无法想象的嘴脸,一次次的争吵,使我们心力憔悴,以往心中的美好形象都土崩瓦解,不复存在。有人告诉我说,这是必然要经历的磨合,而我却认为我们的爱情脆弱至极,经不起一点挫折,每每夜深人静都无法安然入睡,或许是我们的生活太过于平淡,或许是曾经我们对自己伪装过多,一旦暴露,矛盾便显得极其尖锐,种种想法萦绕于脑中,解不开羁绊,又挥之不去,久而久之,我对我们的感情便免不了提出质疑,于是,就有了前面的想法。
是的,我恍然大悟,问题就是出现在这里了,理清思绪之后,如脱去一身负担一般,顿感轻松无比,然而问题找到之后该如何解决?我又重新陷入到新的思考当中,这同样是令人头痛的问题。难道初接触的美妙已被岁月冲淡了吗?我不愿这样认为,但无可否认,我确是没有了激情,甚至认为不会再为任何事所感动了。这并不是我们最初所设想的结果,在这个阶段中,我异常沮丧,心情恶劣,做事六神无主,甚至会以为自己已不再爱眉儿了。
“这真是一个可怕的想法,一直以来,我都是很羡慕你们的。”我的朋友杨子说。
“可我确实感到疲惫不堪,眼前的一切令我无所适从。找不到有效的方法,却又摆脱不掉思想的束缚,像是猛然间丧失了许多的生活能力,对一切都失去兴趣。”我不无痛苦的说道。
“看起来很难办。”
“是的,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想她一定也会想到这些。”
绝对!
2002年悄然而至,一切都一如既往的重复着。
生活没有什么起色,仍然按照原来的轨迹延续,总感到一种类似于不安的情绪回荡在身体里,我知道,这并不是突如其来的,仿佛是看着一些东西从眼前流走,却无法阻止。那种无可奈何带给我的焦躁摆脱不掉,究竟该怎样平静下来?或许,我根本就无法平静,我在想着一个接一个毫不相干,仿佛又紧密联系的问题。
总之,我的思想极其混乱。
没有人会轻率的就决定放弃四年之久的感情。最起码我是这样认为的。于是,有一天我找来眉儿,准备和她促膝长谈。
那天下午,我没有上班,眉儿也是。我们俨然一副商议大计的样子,在我家谈论了一下午。期间,各上一次厕所,我趴在窗口抽了半支烟,她到客厅倒了杯水。
“我觉得,我们之间似乎出现了点问题。”我开门见山。
“是的,但不是似乎,更不是一点。”眉儿出奇的严肃。
“对,迫在眉睫了。”
我们正襟危坐,酷似谈判。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感到你好像总是闷闷不乐,搞的我的生活也开始紊乱。”眉儿说着,将目光移向窗外。
“你究竟怎么了?问题出在哪里?”眉儿摆出一副冥思苦索的模样,不知道她是在问我,还是自言自语。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我们彼此都很了解对方,可是有一天,我忽然就觉得你很陌生,闭上眼,竟怎么也记不起你的样子。竭尽全力的回忆着,仍无济于事,甚至感到恐惧。
我们为什么争吵?对于这个问题,我想了很多。好像我们以前对自己的伪装过多了,当然,我知道,这是出于一种好意,总是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对方,可以理解。但是,也不能排除虚荣心的干扰。我们在一起四年了,人无完人,难免会相互暴露一些缺点,对于一些问题的看法,也不会总是不谋而合,所以才会产生争执。然而,我们的自尊心都太强,互不相让,于是,便一发不可收拾了。“我一口气说完。
“是吗?是这样的吗?你认为问题是出在自尊心上?可我并没有想要和你争执,但你总是闷闷不乐的……”
“不,你没有完全听懂我的意思,问题不止出在一个地方,有一阵子,我确实感到苦闷,因为我开始思考,一些事便总困扰我令我迷茫。”
“那该怎样解决?”眉儿把目光移向我。
“这也是我今天找你商量的目的。”我盯着她的眼睛。
“可我并不觉得我有虚荣心,我也不认为在你面前我的自尊心有多强。我们这样生活不是很好吗?你每天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眉儿有些激动。
“这不是胡思乱想,而是生活中必然会遇到的,也必须解决的问题。”
“什么问题?我对你不好吗?还是你不再爱我了?”眉儿眼里含着泪,一副很痛苦样子。
而我也感到有些烦躁。
“好了,好了。我不想我们再为这个问题而争执起来。我们都太敏感。找你来是想商量该怎么做,而不是讨论为什么。”
眉儿低下头,不再说话,只是轻轻的抽噎,肩头微微颤动。
“这样吧!以后我们无论何时何地,如再发现有即将争吵的势头,不管当时是谁的原因,我们都各退一步,待平静下来之后再说。适当的压抑自己的情绪,学会忍让,好吗?”
好半天,眉儿才哽咽着抬起头。
“好吧!”她看起来很无奈。
而我又何尝不是呢?
从那以后,我们的争执开始减少,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相处着。可不知为什么,生活却依然乏味。我竟慢慢觉得眉儿有些生疏,甚至无法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感觉上少了很多默契。在一起时,时时刻刻都要注意,小心翼翼,诚惶诚恐,反而更不轻松。于是,我再一次感到怅惘。
三月,单位派给我一次出差。其实,起初并不是派给我的,只是我执意争着要去。出差的时间大概是一个星期,地点是秦皇岛市。我没有告诉眉儿,只给家里说了一声,便踏上旅途。经过八九个小时的路程终于到站。由于路上颠簸劳累,一进旅馆房间,便倒在床上睡去。以后的两天每天上午九点准时开会,下午便无事可做了。一起开会的都是从各地来的同事,我们同住在一个旅馆。和我同屋的比我大三岁,来自廊坊。他极喜欢看电视,恰巧旅馆有专设频道。二十四小时播放录象。于是,不开会时,他便如饥似渴的抱着电视不肯放。别的同事大都结伴四处闲逛,我虽然感到无聊,却也不想和别人一起。于是,只身一人来到海边。
三月的海边,空旷、寂寥,海风清凉、潮湿,海浪此起彼伏,前赴后继,脚下的细沙被风吹着快速流动,就像是踩在清澈的溪水间似的,天空中海鸥不停盘旋。我望向远方,海,无边无垠。此时此刻,心情最大限度的得到释放。拿出手机,拨通眉儿的电话,告诉她,我在海边,问她是否听得见海的呼吸。
眉儿哭了!
从海边回来的那天晚上,给眉儿写了一封信。像是忽然间就想通许多事,心情豁然开朗。
眉儿:
在距离你千里之外的陌生城市给你写这封信,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在这里,以往曾不断困扰我的事情都在一瞬间不解自开,也许是因为距离的缘故,让我得以真正安静的去思考。置身于局外方能理清头绪。我想这段时间我是有些偏执了,陷入到一些想法当中不能自拔且不自知。还好,问题的迎刃而解令我十分欣慰也倍感愉悦。
眉儿,我在思念你了。不管我愿不愿承认,事实如此,无可否认。这封信写的
断断续续,时不时会坐在椅子上发愣,趴在写字台前手攥起来放在桌子上支起下巴。
立即,眼前便变的模糊,意识象是悬浮了起来,飘忽不定,闪烁迷离。你是了解我
的,你知道我是在思考,我是在冥思苦想,从而找出最贴切最动人的词句来抒发我
对你压抑不住的思念。其实,思念一个人并不痛苦,只是一点淡淡的忧伤,勾起美
好的回忆,又是阵阵微风拂去烦乱。思念,是你的影象在我脑中清晰浮现后的欣然;
思念,是期盼中迸射的快慰;思念,是我闭上眼后的心如止水;思念,是寂寞中盛
开的美丽花朵。我知道,有的时候等待一个人是痛苦的,能想象得到你急切的心情,
也能听到你梦中悠长的呼吸,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对了,还记得在海边吗?我让你
听海的呼吸,那便是我的回答。我爱你,深深依恋你,我知道你仍在等候,不过,
不久,我将归去,那一刻我会不停亲吻你的脸颊,抚弄你的肩头,我要紧紧拥你入
怀,感觉你钝重、喜悦的心跳。我要将自己深埋于你长长垂下的头发里面嗅着你的气息,沉沉睡去,就此睡去……
好了,就此止笔吧!相信在回去之后你已经看到这封信了。
南风
于2002年3月9日晚
第二天一早,我便邮出了这封信。在一切都变的坦然明了之后,我回去的心情更加急切了。
以后的四天里,工作上的事情都已经结束,余下的日子便组织所有开会人员四处游玩。我想,大多数人一定都是冲这个来的。由于我归心似箭,于是无心游览各处名胜古迹。只是一天天盘算着日子,挨着时间。
三月十四日早晨九点,我终于踏上归去的火车,心里激动万分。
站台上的一切都慢慢消失于我眼前,过不一会儿,列车便缓缓行驶于平原、旷野之间了。
放眼望去,时而片片荒芜的废墟,时而无边的田野,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脉,被笼罩于薄薄的雾气当中若隐若现,令人向往。车上异常的热闹,有人打牌,有人谈笑风声,有人凝神于窗外,有人瞌睡连连。一路上,经过许多的城市,上来一些人,又下去一些,不断的更换着面孔,然而大家做的却都是相同的事,我倍感无聊,情绪莫名其妙的异常低落,于是,趴在座前放物品的台架上昏昏睡去。醒来,只觉五脏翻腾,肚里叽叽咕咕响声不断,想到自己应该是饿了,于是起身接些热水,泡了碗速食面,还没等面泡开,便迫不及待的用塑料叉子将面戳开,大口大口送入嘴中,几口下肚,方觉气定神凝,抬头环视于车厢内,仍是睡前那番景象。待面吃完之后,我询问了列车员何时到站,列车员瞥都没舍得瞥我一眼,只甩给我两个字——马上!这委实让我感到困惑。其实,我想知道的是准确时间,而“马上”这两个字实在是有些不够具体也欠准确,并且,每个人对待时间的标准又不一样,天知道列车员所说的“马上”究竟是多长时间,我一边猜测着到站的时间,一边沮丧的将头扭向窗外,觉得自己也有些庸人自扰,不如听到站时的广播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约傍晚七点左右,火车终于到站。长久的僵坐令我腰酸腿麻,下车后木讷的混在人群里向出站口涌去。远远的看到车站工作人员正在将出站口的门打开,然后站在门旁的围栏里准备检票。看到这些,本已疲惫不堪的我竟一下子振奋许多,由于这种亢奋的情绪,脚步也不由得随之轻盈。走到出站口,等待、拥挤、检票、出站,一气呵成。终于,在离开六天之后,我又重新回到这里。
然后我看到了眉儿。她就站在车站广场中央,似乎还没有看到我,正焦急的向这边眺望。
那一刻,我的心竟倏的坦然许多,所有旅途带给我的疲惫、烦躁、不安与恶劣情绪都一并消失。我静静的看着她,看她焦急的样子,看她孑然的身影,直到她也看到我,露出欢喜的神情。眉儿瘦小的身影在拥挤的人群中穿梭,一脸兴奋的向我跑来。忽然间,我发现其实我依然是爱她的,所有曾经困扰我的东西都在一瞬间消失殆尽。是的,我依然是爱她的。只不过这爱曾一度在平凡的生活中隐匿或是被我忽视,丢弃在什么地方。庆幸的是,我并没有失去生活的激情,我仍然可以被一些东西所感动。
当眉儿来到我面前,我注视着她干净、清澈的眸子,对她说:“我爱你!如三千度的火焰一般,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