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木成舟,望山绕。云云江水,暗流滔。
赵启恒伸了个懒腰,脑袋微疼。起身却见到地上残火散灰,身旁还放着一个钱袋。记忆中就剩下了一个给他吃饼的老头,在想却一片空白。
此时外面天以放亮,泥草清香,朝阳万里,水洼晨泥映着彩光,且让人双目一片开阔。
赵启恒揉了揉双眼,心中虽感疑惑,却被腹中饥饿冲破了一切。随即拿起钱袋颠了颠,还挺沉,扒开一看,竟有十几枚金珠。心中一喜,便简单收拾跨步出门往拓骨城走去。
一路鸟语花香,温温暖暖,江水滔急,轰隆一片。不知为何,今日心情格外轻松,这金珠来路不明,且用也无妨,估计是昨日那老头临走之时落下的。也或许是有商客富人,路过且赏给自己的。不偷不抢白捞便宜,何乐而不为。
有再大的苦难,也要先填饱肚子。酸辣兔肉,莹透小包,鹤羽团肉。赵启恒越想越馋,哼着小曲,一路小跑。
拓骨城,以江名而定,再往前说也没人想起这边城的名字。
大雨过后,一切如新,城中商铺已开门迎客,路上泥水黏浊,却挡不住往来客商的脚步。
赵启恒径直到了一家衣铺,老板大肚翩翩,一身贵衣富纹,满眼惺忪,且是刚醒。见的一个小乞丐进门,双眉微皱,亲自上前,扭着一团肥脸问道
“小兄弟,来件衣服?”
“恩”
赵启恒站在柜台边上,仰着头看着胖子。
胖子咧了咧嘴,拿出一件小衣,晃着说道。
“这件如何?”
赵启恒嘴里淡笑,捏着一颗金珠绕来绕去说道。
“老板,这颗金珠,我能买你多少衣服?”
胖老板肥脸一抖,眼睛一亮说道。
“哎呀,在下不知是贵主,得罪得罪。“
一边说着一边走出柜台,哈着腰说道
“要不这样,既然来我这儿了,看贵主一身脏泥,怕是路上让坏人劫了钱财,要不,我来引路,为贵主清身净衣如何?”
赵启恒心道,果然是做生意的老油子,见钱眼开。微微笑道。
“行呀,不过……” 手中金珠徐徐绕绕,看着他那肥脸荡来荡去,心觉可笑。
老板胖脸一束言道
“哎, 贵主有话自当直言,要什么我给你安排。”
“一间房,视野要好,安静的,住三日。”
“好的!没问题!”
说罢手指一转,金珠落入怀中。看着老板说道
“安排吧!”
胖老板先是一愣,马上一脸堆笑,招呼下人安排。
赵启恒心中通明,这帮商铺各个唯利是图,洗身换衣更是格外小心。十几枚金珠不多不少,却能让他两个月衣食无忧。不过他心中早有盘算,纵然吃喝重要,更重要的是能在这里立足。不知为何,赵启恒心中似乎总是有一股奇怪的信念,而且头脑异常通明,比以往更加清澈。
一切收拾妥当,房间在城西的三格楼上。这里安静人少,地势较高,窗外望去,一片青砖泥瓦,桐树皑皑连成一片。再往前,则是熙熙攘攘人群攒动。
洗干净了的赵启恒则是另一番模样。青衣素面,算不上华贵,道也干净清爽。出门时将金珠分开,一半在身 一半藏于屋内。城中龙蛇混杂,万事留条后路。
城西的鹤羽团肉特别出名,到了饭点儿一直人满为患。
赵启恒来的巧,赶上今日城内开集,各家商铺都把东西放在外面摆摊叫卖。所有的商客都去观货去了。这会儿店里比较冷清。
热腾腾的两碗团肉刚上来,赵启恒伸手抓着就往自己嘴里塞。小二一脸鄙夷,倒了茶水,便远远走开。这里商客众多,经常能给小二一两个铜珠打赏。赵启恒虽得了小财,改头换面,却也甩不掉那一身乞丐作风。
小二在柜台上跟老板嘀咕,老板见识广博,心中了然,脸上挂笑,心中盘算。毕竟这里各色人等都有。有些人看似贫困,却出手大方,有的人看似富贵,却小家小气。而这孩子没有大人陪伴,身着干净,吃像却如饿鬼,怕是遇到啥难事。但也看不出有钱没钱。便吩咐小二留心照顾。
此时赵启恒狼吞虎咽,两碗已经吃进去了。嘴上咬了半截,一双油手拍着桌子招呼小二。
“再来两碗!”
“得嘞!”
小二很快端出两碗放于桌前。见他伸手就抓,也不抬头。心里却对他产生好奇。
“这位小爷,真是饿的厉害了。”
赵启恒停下嘴,慢慢转头,目光犀利看着小二的眼睛,脸一拉说道。
“你眼瞎?”
小二脸色一变,踌躇半晌。不知如何回答。
且看赵启恒眼珠转到茶杯,小二这才领悟,赶紧填满了整杯。悻悻转身离去。
此时忽然门口一阵躁动,一人手持巨斧,腾腾而来。此人身高巨大,且不像是人类。五官歪斜奇丑无比,一双大脚跟身子不成比例。跟在后面的却是一个艳美的女子,身材姣好,一身挂珠紧身黑衣,臀线顺美,但却面色惨白。 二人刚坐下,旁边小二就端着茶水跑了过去。
赵启恒看了一眼心中奇怪,嘴里不停,上下打量起两人。那大汉将巨斧拍于桌上,粗着嗓子喊道
“老板!来十碗团肉,再加一壶清阳烈!”
女子身姿优雅,玉指弹了一下大汉说道。
“小声些,别吓了外人。”
大汉五官立马扭到一起,点头压着嗓子说道
“哎,哎! 夫人说的是。”
众人直翻白眼,这姑娘如此美艳,却嫁给这么个丑八怪,无不叹息。赵启恒心中一笑,这大千世界果然什么人都有。再看那大汉,模样丑陋,而且身体比例不均,绝不是人类,就算残疾,那他这身子也太大了。心中不解,嘴巴却不停。忽听女子说道。
“下手没个轻重,把人打死了怎么办?”
“我…我也没用劲儿,谁叫那胖子这么不经捏。”
突然门外又是一阵骚乱。一群刀客混混冲了进来。各个袒胸露背,纹身各异。
“就是他俩!”
赵启恒回头一望,看到说话那人正是那衣服铺子的老板。见他满脸挂血,衣撕服烂,大肚子一说一颤,想必刚才被人揍得不轻。
店里众人见状纷纷躲避。鹤羽肉团的老板赶紧出面拱手说道
“各位好汉可别在这打手呀,我这店小...” 怎料话音未落,一个纹着青龙臂的刀客一拳打去。那老板登时七荤八素,鼻血直流。
赵启恒心觉不妙,油嘴一抹,起身要走。岂料那帮刀客已经动手。
三人挥刀砍向那大汉。女子不慌不忙,喝着茶水,纹丝不动。而那大汉狂臂一甩,刀入手臂却给弹了回去。三人吃力不住,竟给甩出老远。
“妈勒个巴子的! 都给老子上!”
那胖老板大喊一声,众人齐上。桌毁茶崩,酒菜飞溅。
女子娥一皱,伸手一翻,桌子砰然飞向刀客,而那大汉巨力一吼,如山崩虎啸,众人心里一颤,巨斧已呼呼挥出。三下两下那些刀客却被一一崩飞,满身满脸鲜血四溅。
赵启恒看的出奇,却忘了逃脱。忽听门外马嘶蹄疾,只见一队红衣刀客呼啸而来。马背上坐着的却是刚才被打的鹤羽肉团的老板。骂骂咧咧冲着衣服铺老板喊道。
“敢打老子!老子砍死你!”
胖老板见状,大骂道
“狗东西!派人砸我铺子,今儿我豁出去了!杀!都他妈给我杀!”
赵启恒本知这城内势力瓜分,水火不容,今天倒霉却碰上这等事。心中虽觉得可笑,可这会儿剑拔弩张,着眼就要开干,先自保为妙。
当即翻窗而出,岂料功夫不到,却踩了个空,摔了个屁滚尿流。刚好滚到鹤羽肉团老板马下,这一下坐马大惊,双蹄上撩,却把那老板弄的人仰马翻。
红衣刀客先是一愣,随即挥刀便砍。赵启恒心里大骂,左右翻滚,忽觉丹田炉火中烧,一股火气上蹿下跳。赵启恒虽没练过功夫,但市井打架的手段倒是在行,加上平日耐揍耐打,左翻右撞,且不知疼痛。
此时被人欺辱,心火腾腾,一股怒气勃然而出,也忘了那忍字雕心,拳头一挥,打在一人腿上。忽觉体内乱气一顺,却将那人腿骨生生打折。砰然间又飞出几尺。
乱刀闪闪,赵启恒却觉心如静湖,眼前刀落缓慢,左闪右避,爽快淋漓。抓着空隙,砰砰几拳打出,皆是骨碎肉崩,惨叫连连。
恶水越搅越混,那胖老板见是赵启恒心中途胜感激。而店内却节节败退,那一男一女功夫了得,只见那纹身刀客皆被甩出。石粉木末,瓷碗盘珠,满天飞舞。
忽然一阵石崩木裂之声传来。转瞬间,整个店铺轰然倒塌。尘土蓬面,砖破瓦碎。众人一退,那一男一女却不见踪影。
赵启恒这边,如同群狼吃刺猬,下不去嘴。近半数人已被打的头破血流,哀鸣不断。
“住手!”
胖老板大喊一声,且看两名纹身刀客,刀架在鹤羽肉团老板的脖子上。众人一惊,纷纷停手。
“小子,你过来!”
赵启恒筋骨松爽,体内真气如流,散如飞雾,凝如滚珠,忽急忽缓,行于百穴之间,冲开淤积血气,浑身无比畅快。本打的意犹未尽,听的叫声嘴角一扬,脚下生风,轻跳着走了过去。
“今日,你拆了我的铺子,我拆了让你的店。算是两清! 你应是不应?”
那鹤羽肉团老板哑巴吃亏,苦水难咽,却看钢刀晃晃,心中恨意腾腾,瞥了一眼赵启恒咬牙切齿说道。
“好!两清就两清!但这小子给我留下!”
“死狗!他是老子的人,让他留下? 你信不信我现在弄死你!”
胖老板粗眉一竖,厉声道。
“应还是不应!”
赵启恒见他面目狰狞,恶狠狠的盯着自己,忽而一笑,对胖老板说道
“你知道憋屎么?”
胖老板一愣,看向他。
赵启恒指着鹤羽肉团老板。众人一听,细细打量还真有几分相似,纷纷咧嘴耻笑。
那老板面目通红,眼睛似要瞪出火来,啐了一口。
忽然破风之声凭空而来。再看那老板头上竟插了一只红樱飞刀,脑浆漫漫,双眼泛白,片刻便死了个透彻。
众人面容一僵,忽感破空声如毒蜂出巢,回头一看,却见凭空之间竟飞出大片黑点,密密麻麻,呼啸间,转眼而至。
胖老板肥脸一颤,大喊一声
“赶紧撤!”
扭头就跑,赤身刀客这才反应过来,簇拥而去。
赵启恒忽感周围空气逐渐冷却。飞刀顷刻间已到眼前。速度越快,在他眼里则越慢。斜跳躲闪,岂料那飞刀如暴雨狂泄,密密麻麻。
赤身刀客们已被扎成刺猬,血染遍地,胖老板身后刀客瞬间便已全数毙命,心中更是恐惧,如野猪疯奔,已是拼了老命。而那飞刀不停,转瞬间一把便插入胖老板小腿。一声大喊如宰猪求生。
来者不善,飞刀密密麻麻,如狂风骤雨。赵启恒纵然身怀绝技,却也疲于躲闪,渐觉体力不支。忽听一人大喊
“贵主救命呀!”
正是那胖老板,此时他以混身烂血恶伤,五把飞刀插在身上,厚血染衣,破烂不堪。还好他胖,伤不到要害,拖着胖体一步一挪。
赵启恒眉头一皱,如此险境,自保以尽力,何况在救一人。可又不忍那胖老板,当下一咬牙,脚下徐风微起,
穿梭于刀雨之中,片刻便追到。伸手一抓,一股巨力喷薄而出,竟一只手把那胖老板拎起来扔到旁边铺子。自己也闪身而至,在看那刀雨却停了。满地红艳艳一片,好似强军喷弩,万箭竖地。
胖老板气喘如牛,混身没一块好皮。靠在地上已是气嘘无力。
“谢贵主救命之恩呐!”
“别废话,这飞镖是谁放的?”
胖子捂着伤口,疼的肥脸扭曲
“一言难尽,这地方是西城,刚才那飞刀也是那边头头放的。”
“就是那帮红衣刀客的老大?”
“正是,哎,妈勒个巴子的,这次可闯祸了。”
赵启恒汗颜,看来这城中流氓也并非一般人物,张口说道
“鹤羽肉团的老板,不也是他们的人?”
胖子慢慢拔出几只飞刀,疼得几近晕厥,肥脸惨白。
“贵主不知,我们只是花钱求保的商家,那些老大可是心狠手辣,杀人从来没理由。说杀就杀,这次我们南城死了这么些人,恐怕我也小命不保。”
忽然一阵骚乱,那群红衣刀客已然杀了过来。
话不多说,赵启恒扶起胖老板就往外走,可那老板肉多身肥,这一扶,却如千斤压顶,咬牙硬撑着往外跑。
胖子失血过多,两脚蹒跚,可后面又是杀声一片。眼看就要追上,那胖子突然哭起来,肥嘴哆哆嗦嗦,血沫唾沫溢了满嘴。
“我不想死呀,不想死呀,贵主救我,一定要救我,我家有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