咨尔荣嫔马佳氏,柔嘉成性,淑慎持躬。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敬凛夙宵之节,靡懈于勤。兹仰承太皇太后慈谕,以册印,进封尔为荣妃。尔其袛庸晋轶,副象服之有加。懋赞坤仪,迓鸿麻之方至。钦哉。
封妃那日,雨后初晴,像极了她刚刚入宫那年。那时候的她还是养在深闺的懵懂少女,父亲是礼部员外郎正黄旗包衣马佳盖山,虽是八旗人家可包衣和普通正黄旗却相差甚远,她只能入宫为奴婢侍候主子。要是命好分在仁厚的主子手里还能指个侍卫太医人家度过此生,要是命不好可就受苦了。
看见母亲哭的悲痛,父亲万般无奈之下只能缓缓开口,“是阿玛无用,不能让女儿享福反而做个地位低下的宫女……”
年幼如荣儿也不免明白,宫女大选一年一次,只怕躲得过今年也难保明年,况且家中只有她一个女儿,马佳一族小门小户只能靠她光耀门楣了,她毅然跪在阿玛额娘面前,“女儿自知不能像男儿般入朝为官,但请阿玛额娘放心女儿一定会保全自己为马佳氏一族争光。”
进宫之后,她被分到皇后赫舍里嘉秀的坤宁宫,赫舍里皇后是三朝元老索尼的孙女,为人大气温和,对待下人也是体恤备至。荣儿以烧水宫女身份待在坤宁宫后殿,粗使宫女不比一等宫女可以侍奉在主子身旁,几个月的时间别说皇帝就是皇后她也甚少见到。
还是一日皇帝留宿坤宁宫,原是贴身宫女的姑娘忽然患了风寒,便叫她将茶水点心送到主殿,她本就清秀可人一时间吸引了皇帝的注意,又因为她干活麻利被皇帝带回乾清宫侍奉。命运有时就是这样反转,皇帝不过是个年少的男孩,刚登基不久后宫除了皇后便只有一个皇后宫中的宫女孙答应,没过多久她成了宫中第三个嫔妃。
他不让荣儿唤他皇上,若是私下里她叫他玄烨,他说皇后是重臣索尼的孙女,她必须是皇后也只能封她做皇后,而孙答应不过是太皇太后为了绵延子嗣硬塞给他的,而荣儿,是他第一个为之心动纳入后宫的女子。他封她为答应,宫女进封本应从官女子开始,而荣儿是满人所以破格封做荣答应。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亦知。
皇上极其宠爱荣儿,封她为常在,赐她缅甸进贡的和田玉手镯,陪她下棋聊天。他说,自己虽是皇帝却处处受人压迫,前朝的四大辅臣鳌拜野心勃勃,遏必隆与他关系匪浅,苏克沙哈也与鳌拜不睦已久,索尼忠心可他年迈只怕也没有多少日子,后宫孝庄太后把持朝政,自己空有才能不能为之所用。
荣儿递上一杯热茶,浅浅笑着,“荣儿支持玄烨的任何决定。”
他扬起头有一丝诧异,“荣儿知道朕的心思?”
“朝廷之事臣妾自然不懂,可玄烨是帝王,荣儿相信您自有妙计解决困顿,荣儿便预祝皇上早日亲政。”她望着自己夫君,满心敬佩。
康熙六年,玄烨智禽鳌拜,顺利亲政,那一年他刚好十四岁。同年,荣儿有了身孕,起初她只是以为自己饮食不规律才导致呕吐,皇后见了才觉得不对劲,请了太医来看已有三个月的身孕,这是她第一个孩子,她满心欢喜的等待孩子出世,皇上也谨小慎微派人照料,十月怀胎甚是不易,不思饮食百般难受后她才诞下一个皇子。
玄烨为他取名承瑞,是除皇后的孩子之外第二个皇子,“瑞”者,便是祥瑞之意。可孩子命薄终究没顺了父母之命,刚出生不久就夭折了,突如其来的打击给荣儿一个措手不及,她日日以泪洗面。此时玄烨宫中有了昭妃,有懿贵妃,惠妃,宜妃等家世显赫的嫔妃,荣儿如今只是贵人到底还是位分低下,是玄烨在前朝繁忙之际依旧派人送她一封书信,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以前宫中嫔妃不多,她承宠颇多,如今新人涌起,她早已成为旧人,连仁慈善良提携她的孝诚仁皇后也因生子难产而死,仅仅留下二皇子胤礽一个孩子。宫中女子渐渐分了她的恩宠,寂寞时钟粹宫的墙角亦是冰冰冷冷,可她明白,她的玄烨不只是夫君更是天下之主,是了不起的帝王,八岁登基,十四岁亲政,智擒鳌拜,平定三藩,平定准噶尔叛乱……幸好好天待她不薄,给了她一个皇子,一个公主承欢膝下。
胤祉尽心辅佐太子胤礽,在她的教育下为人诚恳,即使是九王夺嫡之下依旧保全自己,平安封做亲王。
荣宪的名字和她有一字相同,也是因为玄烨心爱荣儿才取荣宪二字,荣宪聪慧开朗,深受皇上宠爱,连封号都是皇后之女才有的固伦公主。
岁月荏苒,匆匆数十年过去,她从小小宫女晋升成荣妃,个中滋味怕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出身不高却能和宜妃,惠妃,德妃并称四妃,她为康熙诞下最多子女,也是最早嫁给皇帝的妃嫔。
梳妆台下一个木箱里,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一道圣旨,那还是康熙二十年十二月。玄烨说,唯有她温婉淡然,深得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