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叶伊嘉

虽不常见，却也不散，他们不见不散。

有些事情，时隔多年，突然有一天，当你知道真相远不是所想的那样，甚至背道而驰，会是怎样的感受。

她只知道，那天她辗转反侧，一夜无眠，不知道，远方的他是不是也是如此。

刚走出校园的她又一次面试无果，心情低落，一个人走在繁华的大街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是他们的，她什么也没有，眼前陌生的城市，哪里才是她的安身之处？

夏日的阳光格外刺眼，却温暖不了她冰冷的内心，仿佛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孩子，她多想此时有个人可以陪着聊聊天，就在那时，电话响起，一个熟悉的名字，这也太凑巧了。

他的语气里满是兴奋地说：“你先不要说话，听我说就好，猜猜我现在在哪里？” 

“猜不出来”她冷冷的答道，她哪里有心情和他讨论这样无聊的问题。

“是布达拉宫，你曾经说过的，西藏你最想来的地方，我替你看过了，就是现在……”

电话这头，她默不作声，听他滔滔不绝。 他还是去了。

当晚，她失眠了，掐指一算，从他们认识到现在，整整七年，而她从来没有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

那一年，高中毕业后的她和他，阴差阳错的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虽为高中同学，可是整个高中两人说过的话，总共也不超过十句，甚至可以说，他们虽在同一个教室，但是却没有任何交流，恰似两条平行线。

大学开学那天，刚到学校门口，就接到他的电话，自然是一番叮嘱，她嫌弃他一个男生啰里啰嗦，他却说：“我是在教给你最基本的生活必备技能，你别不识好歹，没让你交学费就不错了。”

什么时候外表孤傲的他，学会了开玩笑，她的心情也因为他的电话，变得踏实和开心。

从那以后，他就频繁的打电话给她，所聊也是每天无关紧要的琐碎之事，有时候，她略显不耐烦，觉得这样的谈话太没营养，他说：“我就喜欢跟你说些没营养的话，以你的智商，只有没营养的话你才能消化，有营养的你会消化不良。”

她微怒，愤愤地甩回一句：“你有病吧。”

他们之间的谈话，从来都是好话超不过三句，之后必定是唇枪舌战，在极其顽固的他面前，每次，她必败无疑。

她说：“以后，你的电话我再也不接了，要不然就是我有病，没事找虐。”

他唯唯诺诺的说：“好吧好吧，我错了，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等到下次的时候，早已将说过的话扔到九霄云外，而她还会毫不犹豫地接通他的来电。

室友们问她：“你谈恋爱了？”她矢口否认。

她才不会找他这样的男朋友，要长相没长相，要情商没情商，对她，非贬即损，她一定是脑子进水，才会选他当男朋友。

室友们都说：“那他一定在追你，要不然谁没事天天给你打电话啊。”

对于室友的猜测，她置之不理，全当是她们生活的调味剂罢了，他怎么可能追她，他的表现一点都不像正常的男孩追女孩，有谁会整天对自己心仪的女孩挑出一大堆毛病，说来说去，想到这里，她摇头苦笑。

而他的电话依旧接连不断。

女生都是感性的物种，在频频的电话粥里，她感受到他的内在远远优于他的外表，她似乎闻到了幸福的味道，不知道他是不是和她一样。

大一寒假，他提前放假，早回，她还在学校，备考。

他说：“我明天去你们学校转转，你带着我参观参观吧。”

“期末考试要复习，没时间接待你，自己玩。”

“老朋友，不带你这样吧，你就这么对待你半年没见的老同学么？”

“对，我就是这样。”

“那我不管，明天记得去你们学校门口接我，我给你带好吃的了，你今天好好复习，拜拜啊。”

她听到电话那端他洋洋得意的笑声，无奈摇摇头。 见面的第一句话，出乎她的预料，他说：“你知道么，昨天我家里人问我来这里有什么事，我给他们说我来看我媳妇儿。”

“你有病吧。”

“我哪里有病啊，我发现你怎么老是对我说你有病吧，对，我今天就是个病人，你要好好照顾我”

于她，每每遇到不知该如何接话时，如条件反射一般，脱口而出的只有这样一句话。

她嘴上那样反驳，心里却因他的话起了涟漪，又要装作若无其事。

那天的天灰蒙蒙，阴阴沉沉，刺骨的冷风让人们不仅裹紧身上的衣服，而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灰色风衣，黑色牛仔裤，擦的锃亮的休闲皮鞋，整个人显的精气神十足。

“你有必要搞成这样子么？以前的你穿衣风格可不是这样的。”

“因为这样可以更好地向你展现我的精神面貌。”

“你最狼狈的模样我又不是没见过，没必要放这一招”

“难道你就没有觉得我今天很是帅气么？”

她嗤之以鼻。

像招待其他来这里的同学一样，她带着他随便在学校闲逛，在学校附近她最喜欢的小吃店吃了简便的午饭。

回到家的他说：“今天的饭真难吃，你这样招待我我好失望。”

“有本事，你现在吐出来，没本事就闭嘴，难吃你今天还吃那么高兴。”

“因为你秀色可餐啊！”她哭笑不得。

日子还像往常一样，周而复始，他还会不厌其烦的给她打电话，他对她说：“你是第一个让我想把所有的心事全部告诉的女孩，我喜欢跟你聊天，轻松自在，最主要的是你爱生气，而我就喜欢你生气的样子。”

她知道，这些话说出来是什么意思，但她，没给予他任何回应，他会失望吧。

暑假，他南下打工，有天晚上，他打电话给她说：“你觉得我怎么样？”

“马马虎虎吧”

“符合你男朋友的标准么？或者说我离你的标准还差多少？”

“你一点都不符合标准”她半开玩笑说。

这样的对话他们之间不止说过一次，曾经他还说：“等到以后我未娶，你未嫁，我们俩凑一对得了，还省得麻烦。”

对他这样的话，她从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他就会说：“哎呀，我开玩笑啦，我将来娶老婆也不会娶你这样的，我们太熟悉，不适合谈恋爱。”她释然。

所以这次，她还当作他的玩笑话，出乎意料，这次，轮到了他沉默：“恩，我要上班了，先这样，挂了。”

她分明听出了他的失落。 半个小时以后，他的电话打进来，还没等她开口，他就说：“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过，你也别有压力，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接受也不强求，以后还是好朋友。”

此次他的反应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

他的电话渐渐少了起来，只是逢年过节或者是什么重大的事情，才会打给她，说些从上次联系直到这次联系间的种种。

在若即若离之中，在一通又一通不咸不淡的电话中，她开始发觉他的好，每次犀利的语言让她心灵受挫，又不得不接受他中肯的建议，她骄傲自满时，他把她骂的狗血喷头；她落魄失意时，他给她温暖的鼓励；她难过落泪时，他总能将她逗乐；她兴高采烈时，他会为她鼓掌喝彩。

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习惯，她从来不相信诸如此类的鬼话，但是有关他的消息越来越少，没了电话，连朋友圈也不更新了，她心里开始承认，那样的话不无道理的。

习惯某个人的存在，习惯几十年如一日的生活，突然有天变的跟以前不一样了，会有一种抽离的感觉，她开始怀念以前无话不说的日子，至少，他是乐意与她分享喜怒哀乐的人。

没有名分的他们宛若恋爱中的男女。

终于忍不住给他打了电话，他，依然是过去放浪不羁的语气，拨出那串早已熟记的号码，她后悔了。

他再也没对她说过那样的话，而她，在等着如果他再开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答应他。 可是他没有。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渐渐觉得这小伙还凑合，既然上次是他主动，这次就她主动吧。

她一遍遍给自己加油，终于鼓足勇气问他：“你说的话还算数么？”

“什么话？”

“当然是我们在一起，我喜欢你。”

“哦……”尔后缓缓地说：“我说话从来都算数，只是现在时机不合适……”

她觉得自己做了错误的选择，一气之下删掉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以后还是不要联系为好。

认识了那么多年，怎么能说断了联系就断了。

大四毕业的时候，他约她出去，她断然拒绝，不是她不想见他，她想，既然都拒绝了，为何又要约她出去，是有心的玩笑，还是无意的伤害。

忙碌的毕业季，让她暂时忘记了和他相关的事情。

转眼毕业已一年有余，每天繁忙的生活，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让她对生活中很多事情有了不同以往的看法，少了几分懊恼与烦躁，多了几丝淡定和坦然。

某天，正在和朋友视频的她，心情上好，收到一个抖动窗口，是他的，稍感意外，他们，已经差不多一年没联系了。

“在么？”

“在呢，后面加了大大的微笑”什么时候她也习惯了用各种各样的表情，看到搞怪的它们，她也会嘴角上扬。

“工作还顺心吧？”

“还好，按部就班，习惯了”

“那就好” ……

漫长的如死般的寂静……

他们之间的谈话一问一答，准确点是他问她答，关于他，她一点也不问，跟以前在他面前喋喋不休的她形成强烈的反差，不是有意冷漠，而是多说无益。

沉默之后，还是他先开了口，从他们相识说到现如今的生活，她依然对过去他的损与贬耿耿于怀，而他自有他的缘由，这是她不知道的事：

“阴差阳错，我认识了你，在陌生的环境，我特立独行，种种做法不被周遭的人理解，我按着自己的规划与想法生活，付出也得到了相应的回报，但是我从来没有想到会成为遭人嫉妒与排挤的缘由，有时候我怀疑自己是否也应该和他们一样，抽烟，喝酒，睡觉，逃课，打游戏，可是我做不到，那是一段暗淡的岁月，我一边怀疑着自己的选择，一边又为这样的选择不断努力，每次跟你通完电话，我就会觉得豁然开朗，虽然每次你都没有帮上我什么忙，仅仅是陪我聊天，听听你的笑声，就足以让我挣脱黑暗的牢笼，开始的时候，我是把你当做好朋友，好兄弟，渐渐的，我发现，我想和你谈恋爱了，可是旁敲侧击中，感觉不到你有任何的意思，我想，就这样也挺好的。”

“你为什么不早说？”

“那我为什么要去学校找你？”

“找我玩啊。来的同学又不止你一个”

“可是那所学校里我只认识你一个，你以为我会有心情逛你们的校园么，看到你因为我的话生气，我把自己准备已久的话生生给咽了回去，为什么要给你徒增烦恼呢？”

“你有病吧”

“我以为你会懂” 他们都在相互猜着彼此的心思，却从来没有在同一个频率上。

“那现在还可以么？”她抛出这样一句话。

“我的家庭和我现在的处境，让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甚至连婚礼也不能像其他女孩一样豪华隆重，这会是一辈子的遗憾，一个女人一辈子图什么，就算你敢于和我一起吃苦，我也会觉得是自己的懦弱无能，男人娶老婆是要给她幸福的，而现在的我不能给你保证。”

“那你又何必说今天这样的话？” 他哑口无言。

这一次，她倒是释怀了，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看似为她好，不过借口罢了，男人和女人想问题的角度永远不一样，是否就注定了他们始终不会在同一频道：

他喜欢她的时候，她还在犹豫，等到他选择离去，她却发觉少了他的生活残缺不全；她喜欢他的时候，他开始退缩，眼前的女孩，他不舍让她一同吃苦，给不了想要的承诺，何不放手；当他想回过头的时候，现实让他不堪重负，看惯了分分合合，他们的现在又是否会是他们的将来，现在的美好在将来的某天是不是也会支离破碎，连恋爱于他来说也是种奢侈；

她还是最后一次问了他，他的回答，终于让她对此一笑了之，生活的打磨，他不是原来的他，她也不是原来的她，青春年少的彼此欣赏，因这岁月沧桑变了味道。

她终于可以淡淡的对他说：“希望有个人可以好好爱你！”

时光，没有让他们变成亲密无间的爱人，却给了彼此无话不谈的好友，大概他们之间的缘分只适合做朋友，才会这样一次次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