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又再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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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明天就要出发了?”

“对,明天就走。”魁梧的汉子盯着对面的女人,显得局促不安,他深吸了口气,最终还是说道,“你,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老大。”

女人身形颤了颤,“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慢慢转过身来,看到男人深情的眼神,低头瞧着脚尖柔声道,“你们都应该注意安全。”

男人嘿嘿傻笑道,“这个你放心,刀口添血的日子过惯了,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那就好。”女人抬眼露出局促笑容。

男人看醉了,犹豫了下,追问道,“你最近可好?大哥对你还好吧?”

“哦……好……”

男人略感失落,面不改色道,“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

男人沉到谷底的心又升腾起来,紧张问道,“怎么了?”

“哦,没,没什么。”

男人急了,上前抓住女人的手。

女人一颤,忙甩开手臂,急道,“尊卑有别,你这是干什么?”

男人醒悟,慌乱道,“我只是关心你,没别的,你,你可千万别误会。”

女人并未生气,愁绪道,“我没有误会,只是大哥对我太好了。”

男人愣怔起来,许久才醒悟道,“这不好吗?大哥是极会照顾人的,比我好太多。”

女人点头道,“是呀,他确实比任何人都会照顾人。”

“那我就放心了。”男人心却在滴血。

女人幽怨道,“你这就放心了吗?”

“以前有所牵挂,现在你嫁给了大哥,开始我不甘心,可是如今知道大哥对你这么好,我也就安心了。”

“你这没良心的,大哥是对我不错,可是,可是……”

男人心中暖暖的,眼神灼灼,握紧了拳头,转身向着外面走去。

“喂……你……”女人呼唤着。

可是男人怕自己心软,早已疾步消失在洞穴中。

洞穴外的桃花枝桠被他撞得摇摇晃晃,落下数瓣桃花,如下了一场花雨。

女人失落地抓了抓衣领,又摸了摸隆起的腹部,所有怨念消散,整理衣衫间,露出脖子上一块状若桃花的胎记。

当月,安西府后海海域发生了一起海盗劫掠商船的大案,死伤千人,据说巡海卫追查多日,仍一无所获,为此只能不了了之。

2

七月初七,安西府张灯结彩。

每年此时,是传说中的牛郎织女相会之日,也是民间的情人节。

每当这个时候,安西府效仿龙城惯例,取消夜禁,燃灯放烟花庆贺三日,这期间青年可以放下学业,奔上街头吟诗作对,赏花观月,那待字闺中的女儿也被放出府邸,穿梭与长街人群,传言这一次日但凡擦肩而过,必定能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安西府北街正中有一座别院,与官府衙门相距不过百里,能在此有房产,定然身份不俗,这户人家是安西府出了名的豪绅陶家。

陶家家主陶杰,因其乐善好施,生意又做的极大,连同安西府堤坝都是其出资修葺,后海码头又停靠了数不尽的陶家商船,安西府民众传言,此人财富富如后海,是名副其实的安西财神。

这陶杰夫人貌美如花,二人膝下有一女,唤作陶花,如今也到了标梅的年龄。

这原本是开心的事情,可是陶杰却极不开心。

事情要从数月前说起。

时节如流,转眼陶花到了及笄之年,陶杰爱女至深,大操大办,为此请来安西府三十六班,在陶府庆贺。

盛友如云,在亲朋好友的庆贺下,及笄礼算是完成了,陶杰一声高呼,庆贺便拉开序幕。

陶花换过便服后,便在丫鬟红叶的陪同下,观看这三十六班表演,虽说陶府管教并不严,可陶花天生性子温和,从未出远门。

少年心性好奇,如今第一次看三十六班表演,仿佛见到了新鲜事物,竟留恋忘返,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不想这却糟了!

若是陶杰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宁可不大肆庆祝,然而悔之晚矣。

事情的起因是三十六班杂耍班的少年表演哪吒闹海,从桅杆翻越而下,不想折断了桅杆,从空中跌落,栽在了桃花面前。

眼看少年的鲜血飞溅在百褶桃花群上,陶花受到了惊吓,花容失色,晕倒在地,幸亏丫鬟红叶及时将其扶住,这才没有摔出个好歹来。

那少年摔得不轻,可是并无性命之忧,因一次失误,连累三十六班庆贺泡汤,虽说陶杰仍履行承诺,给了银钱,但在三十六班来说,这无疑是职业生涯中最为耻辱的一天。

三十六班众人心中不悦,可这少年孔斋是孔老爹的独子,偏偏又不能多说什么,好在孔老爹一向主事严明,从不徇私,听闻事情经过后,责罚了孔斋,也算给了众人交代,此事就此不了了之,算是过去了。

可在有的人心中,此事还没有过去,比如孔斋。

孔斋年方十六,从小在三十六班长大,虽说跟着三十六班走江湖,见惯了男女,但是像陶花这么超凡脱俗的姑娘还是第一次遇到。

那日正表演的起劲,这习以为常的戏码对他来说不过走过场,可是当他第一眼见到陶花时,被她的美貌吸引,心中一紧,失神便从桅杆上摔了下来。

他虽摔得不轻,可并不担心自身安危,亲眼看着陶花昏倒在眼前,当时便想要去搀扶,却被奔来的陶杰和下人们拥簇,没有了机会,为此挂念在心头,连同张叔为他擦药酒也没有感觉到疼痛。

这一想便上了心头,始终牵挂陶花的安危,毕竟这一切都因他引起。

适夜,孔斋沿着记忆的路线向着陶府而来,他是表演杂耍的,飞檐走壁、攀墙跃府,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丝毫不比那些江湖高手差。

无奈这陶府几进几出的院子,虽说进入了府邸,却一时找不到陶花居所,思来想去,也只能硬着头皮一间一间找寻。

3

“小姐,你醒了?”丫鬟红叶满脸担忧地瞧着陶花,小心翼翼为她掖了掖被角,“我这就去告诉老爷和夫人。”

陶花忙拦住,“红叶,我没事的,先不要告诉父亲和母亲。”

红叶急道,“为什么呀,今天老爷和夫人急坏了,请了安西府最好的郎中为你医治,要是知道你醒了,不知道该多开心。”

“我当然知道,可已经这么晚了,反正我没事,就让他们好好休息,醒了再告诉他们不迟。”

红叶不好违逆,转瞬又换上笑脸凑上前关切道,“小姐,那你想喝水吗?”

“红叶,我一点都不渴,只是嘴馋,想吃桃酥。”

红叶为难道,“小姐,现在这季节也没有桃酥呀!要不我去给你拿些蜜饯,等你身体好些,我们去街上的铺面一家一家去找?”

陶花撅嘴一脸委屈。

红叶从小和她长大,对她从不避讳,宠溺道,“小姐,你看,现在天都这么晚了,就算我想要买给你,可是大街上的店铺早关门了呀?更何况,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害的我担心了一天,眼睛都哭肿了,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

陶花忙哄道,“好啦,那去拿吧。”

红叶给她倒了杯水,又掖了掖被角,这才安心离去。

闺房里安静下来。陶花喝了口水,望着前方摇曳的烛光,蓦地想起了那个白天掉落在自己面前的少年。

她从小在宅院中长大,父母将她呵护的像花儿一样,从没有让她受过任何委屈,当然,她除了见到那些对自己毕恭毕敬的下人外,其余人年龄相仿的异性从未见过,久而久之对同龄异性有着好奇。

孔斋砸落在她面前,那口吐鲜血和一双明亮的眸光令她心灵无比震撼,如今过了惊吓,想起孔斋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

这一笑可惨了,茶杯里的水洒落在绸被上,她忙从床上跳下来,捧着茶杯向圆桌奔去,可是床上躺久了,血液不畅,双脚一滞,哎呀一声向着前方跌倒。

茶杯飞出跌落地上碎裂,眼看她便要磕在圆桌上,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吱呀一声响,接着眼前一黑,陶花便撞了上去。

陶花额头软绵绵的,虽有些疼痛,但不至于受伤,她惊魂未定,只觉被人扶起来,晕沉沉抬眼看去,却看到一张青涩充满关切的眼神,竟是白天掉落在身前的杂耍少年。

“你,你还好吧?”孔斋关切地打量着她。

陶花又惊又怒,自己刚想起这少年,可转眼便出现在眼前,他又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闯入了自己的闺房,更何况这后院之地,从不让外男出入,诸多不解,另陶花充满警惕,可目光落在那张邪异富有青春的脸颊上,又莫名的心跳加快,想起刚才的肌肤接触,心跳加快,脸颊不觉滚烫羞红,忙侧身躲开他的目光。

孔斋见状,解释道,“你放心,我不是坏人。”

陶花这才瞧了他一眼,“那你怎么来我房间了?”

“我,我……”孔斋往日在三十六班里也算是受人待见的人物,脑袋灵活,又是团主的儿子,理应受到多人的喜爱,可是见到了陶花,竟变得扭捏起来,“都怪我不好,白天吓得你不轻,我担心你安慰,始终放不下心,便偷偷找到了这里。”

陶花疑惑道,“你担心我?”

“哦,是的。”孔斋傻笑道,“我看你晕了过去,肯定是被我的笨样吓坏了,现在看你好端端的,真是太好了。”

陶花除了父亲往日对自己嘘寒问暖,所有的下人见了她都恭恭敬敬的,第一次见到外人这么关心自己,竟不知如何应对,反而生涩地说,“那你现在也看到了,我很好。”

孔斋欣喜地嗯了声,便抠着手指头发呆,直到烛火爆响了下,这才想起刚才听到的交谈,忙问道,“你想吃桃酥?”

陶花一愣,不悦道,“这都被你听到了?”

孔斋解释道,“我凑巧听到,你要是真想吃桃酥,我可以带给你?”

“真的吗?”陶花不信道,“现在应该还不到有桃酥的季节。”

孔斋来了兴致,“那你就不知道了,这宴国南北东西,季节各异,安西府是没有到桃酥的季节,可是其他地方有啊,比如西凉府,哪里正是做桃酥的时节。”

陶花呆呆望着他。

孔斋见状担忧地问,“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你去过很多地方?”

孔斋暗淡的目光再次泛出灵光,“当然了,我去码头坐过船,航行在一望无际的后海上,到处都是海水,吃住都在船上,漂泊了好几十天;去过京畿重地龙城 ,你可不知道哪里比起安西府不知道宏伟了多少,大街小巷穿梭的都是有钱人,两旁的建筑比起你们陶府还要宏大;我还去过西凉府边境之地铁石城,在哪里站在城头可以看到洪渊战场,甚至能眺望到洪渊战场之外的北莽国土和居民……”

陶花听得入迷,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下巴听着孔斋绘声绘色的演说,露出歆羡的目光。

“你真了不起,去过那么多地方。”

孔斋一颤,激动道,“我就是跟着三十六班到处乱跑,没什么了不起。”

“不不不,我就没去过那么多地方。”陶花说着委屈起来,失神道,“安西府我都没有去过几个地方,想着等自己举行了成年礼,便可以去喜欢的地方看看,可是出了这场意外后,恐怕又很难出去了。”

“看来是我坏了你的好事。”孔斋懊恼自己不该失误。

“这也不能怨你。”陶花逐渐放弃警惕,通过刚才的熟络,彼此又都是同龄人,很容易亲近,安慰道,“你又不是故意的。”

孔斋不好意思道,“确实怪我没有稳住,这才掉落下来,都是我的错,你放心,你的桃酥我一定给你弄到。”

陶花眨着眼睛瞧着他,这时外面脚步声响起,忙紧张道,“是红叶回来了,要是发现了你,告诉了我父亲,恐怕我又要一番责罚了。”

孔斋笑道,“你放心,我从小在三十六班到处跑,别的本事没有,但是攀上攀下,到处躲藏的本事还是有的。”

“那你快走。”陶花看了一圈,竟不知道孔斋是怎么进来的,急道,“你要是从房门走,岂不是被红叶撞了正着?”

“那我们约好了,等我搞到了桃酥,便来找你。”孔斋纵身一跃,跳上了窗台,向着陶花露出一个笑脸,“到时候我放纸鸢给你暗号。”说完便推开窗户,双臂一探,灵巧地窜了出去,窗户又关了起来。

红叶推开房门,四处窥看,奇道,“小姐,你刚才和谁在说话?”

“没……没有啊!”

红叶道,“我明明听到你在讲话?”她嘟囔着,等看清楚陶花的状况,惊呼道,“小姐,你怎么下床了?”

陶花忙伸手抵着头,露出痛苦神情,“哎呀,我头痛……”

“啊,小姐,你是不是落下病根了,我这就去找个郎中。”

“没事,你扶我躺会就好了。”

红叶搀扶着陶花躺下,又将蜜饯拿来,“小姐,那你还吃蜜饯吗?”

陶花思索孔斋刚才说的一切,满脑袋皆是奇思妙想,呆呆失神起来。

红叶以为她不舒服,乖乖坐在床旁边,时而吃一口蜜饯,一句话也不敢问。

夜风吹过,院中的树叶哗哗响,月光透过窗户映出影子来。

陶花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4

“小姐,你怎么总喜欢看桃花树?”

陶花一扫病容,挽着衣袖露出一个笑脸,“你不觉得这后院的桃花树很好看吗?”

“好看?”红叶满脸错愕,再次瞧了瞧光秃秃的桃花树,看不出丝毫美感,她百思不得其解,猛地想明白了过来,会不会是因为小姐想要吃桃酥想出病来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陶花并不是在欣赏桃树。

陶花不明白为什么还不见孔斋,那日他们说好了的,他会带着桃酥来找自己,可是一连等了月余,仍不见孔斋的踪影。

她甚至失落的觉得,孔斋应该忘记了自己。

也是,一个只是见了一面的人,又怎么可能真记得自己。

想着想着,风一吹,眼泪滚落下来。

“小姐,你怎么了?”红叶忙用帕子帮她擦掉眼泪,“你放心,我这就去告诉老爷,让他托人去西凉府带些桃酥来。”

“你胡说。”陶花羞怒,推搡了红叶,向着房间奔去,趴在床榻上委屈地哽咽起来,直到睡了过去。

可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回到房间的时候,断了线的风筝飘落在了枝头。

月上枝头,烛火摇曳。

“小姐,老爷已经命人去买桃酥了,过几天就可以吃到了。”红叶自作聪明前来讨好。

陶花刚好转的心绪再次翻腾起来,顿时便不开心了,将红叶推出房间,一个人坐在圆桌前愣怔发呆,不知道为什么,眼前总浮现出孔斋邪魅的笑容,另她意乱神迷。

房间里烛光闪烁,一片暗淡的虚影飘落下来,陶花侧目望去,看到一片桃花落下来,她暗暗奇怪,这季节哪里来得桃花?

她捡起花瓣看了许久,虽说桃花有些干瘪,却真真是桃花,不觉又浮现出孔斋的笑脸,又失神了过去。

“喂,你是在想我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陶花循声望去,果然看到了那张久违的笑脸。

孔斋轻巧地从窗棂上落下来,带起了一阵夜风。

“你是谁?你快快出去,要不然我喊人了。”她虽不乐意,可是声音却极小。

“这话怎么说的,我不是答应了你,要去为你找桃酥吗?”他说着从身后背囊中取出两盒桃酥来,轻轻放在桌上,推到了陶花面前。

陶花心中欢喜,可仍带着嗔怒,“你说以风筝为讯号,可是我等了你这么多天,也没有看到你的风筝啊?你肯定是不知去哪里玩耍了,想起我了这才来找我。”

孔斋委屈道,“怎么会呢?我为了给你买到桃酥,跟着三十六班去了西凉府,一回到安西府,就放风筝给你发讯号,可是风筝线被吹断了。”

陶花瞧他一脸风尘仆仆,比起初见是黑了许多,这才问,“你说得可是真的?”

“比你眼前的桃酥还要真。”

陶花欢喜地抓过桃酥盒打开,桃酥飘香,她小心翼翼拿出一块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甜到了心底。

“你好漂亮。”孔斋盯着她甜美的样子,感觉月余来的辛苦都值了。

陶花羞红了脸,感叹道,“你们真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就只能呆在这院子里,要是能和你一样,出去看看就好了。”

“那有什么难?”孔斋想要哄她开心,主动请缨道,“我可以带你出去玩。”

“真的吗?”陶花满脸期待,可转念又失落道,“还是算了,要是被父亲发现,他会找你麻烦的。”

孔斋嬉笑道,“我天黑带你出去,天亮送你回来,晚上街上行人少,也不怕被人发现。”

陶花想了许久,胆怯地问,“真可以吗?”

孔斋拍着胸脯道,“有我在,当然可以。”

陶花新奇被勾起,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5

又是一年七月七,大街小巷上张灯结彩。

孔斋早早便在陶府的街头守候,今天他有些忐忑,因为只有这一天他们才能名正言顺的见面,更何况这次他一早准备好了桃酥,并且将小院子收拾的焕然一新,并且买了酒菜。

他决定今天将陶花介绍给父亲。

陶花蹑手蹑脚地从府门走出来,左右瞧了瞧,发现无人,这才向着约定的地点奔来。

孔斋躲在拐角处,待她奔近时突然抓住陶花的手臂。

陶花吓得怪叫一声,拼命想要挣脱。

“是我,是我。”孔斋安抚着。

陶花看清是孔斋,这才松了口气,嗔怒地打了他几下,埋怨道,“吓死我了。”

孔斋也不躲闪,傻笑地看着她,直到她消了气,这才抓着她的手向着住处奔去。

他们从认识到现在,整个安西府好玩的地方近乎跑遍了。

“你今天带我去什么地方?”陶花期待地问。

“带你去见我最亲的人。”

陶花疑惑道,“那有什么好见的?”

孔斋顿住身形,紧张道,“我要让他知道你的存在。”

陶花愕然道,“那又怎样?”

孔斋为难道,“那样我父亲就不会给我张罗婚事了。”

“你……你要成亲?”

孔斋嗯了声,看她甩开自己的手,忙解释道,“不是我想要成亲,是父亲非要给我张罗婚事,他年龄大了,想要趁着有生之年看我成婚生子。”

“那你还找我干什么?”陶花不悦道,“我回去了。”

“你不能走。”

“你都要成亲了,我们在一起玩耍又算什么?”陶花说着扭头便要回去。

孔斋急忙抓住她的手臂,“我不带你去见父亲,又怎么能让他同意我娶你?”

“你……你不要胡说。”陶花结巴道,“谁……谁要嫁给你了。”却羞红了脖子。

孔斋笑道,“你不嫁给我为什么和我逛遍了安西府?”

“我……我……”陶花我了半晌,竟不知道说什么。

孔斋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不由分说拉着她奔入黑夜。

房间里静悄悄的,一个身影蜷缩在椅子里,双眼空洞地瞧着烛火发呆,不知道想些什么。他脸颊上一道疤痕,在黑暗中极为恐怖。

“爹,这是我给你说的那个姑娘。”孔斋让开一旁,生怕遮住了孔云翔的视线。

孔云翔似从地狱中苏醒的眼神如电一般射了过去。

陶花一颤,怯生生退了几步。

孔斋看在眼中,忙上前劝慰道,“你不要怕,我爹其实人很好的。”

陶花怯生生道,“你还是送我回去吧?”

孔斋安慰道,“既然都来了,就再待会。”

陶花发现孔云翔双目紧紧盯着自己,如芒在背,抓了抓脖子,露出一块状若桃花般胎记。

“你是陶家的娃儿?”孔云翔咳嗽了几声,可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陶花。

陶花点了点头,嗯了声。

孔斋忙道,“爹爹,你吓到她了。”

孔云翔若有所思道,“她家安西府富户,我们不过杂耍班,你觉得她能看上你吗?”

“她会的。”孔斋兴奋地抓着陶花的手。

陶花欢喜地点了点头。

孔云翔冷哼道,“他父母知道吗?”

陶花一怔。

孔斋失落地瞧着她。

“哎……”孔云翔叹息了声,站起来,向着窗户走去,借着窗外的月光,听着街道的喧嚣,“看着你们,让我想起了曾经的自己。”他侧目瞧着陶花,目光闪烁出慈祥的目光,“我不阻拦你们,只要你的父母同意,我没有意见。”

孔斋兴奋道,“那太好了。”他握紧陶花的手臂,“你父母一定会同意的对不对?”

陶花勉强点了点头,心里盘算着,目光却落在孔云翔的腿上,她这才看出来,孔云翔竟是个瘸子。

被孔斋送回陶府已经后半夜,然而刚到陶府街道,便被涌出一群歹人困住。

陶花吓得花容失色,忙向着府中呼喊救命。

这些歹人抓向陶花,孔斋扑上前阻挠,却被歹人直接摁住,身后冲出一个歹人,一棍子打在孔斋的脑袋上。

孔斋晕了过去,闭上眼睛的时候,仍听到了陶花撕心裂肺的呼救声。

这个七月七过得一点都不好!

6

昏暗的烛光前,八仙桌上放着一把鲨齿刀。

孔云翔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还会拿起这曾经的“伙伴”!

可他万般无奈,孔斋已经五天没回来了,他找遍了所有孔斋常去的地方,都没有孔斋的踪影,仿佛失踪了一般。

他想到了一个地方,陶府!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多年江湖经验令他有着其他人没有的睿智;他做了一个决定,将三十六班临时遣散,关了门,拿出这把曾经险些要了性命的鲨齿刀。

他目光游走在鲨齿刀上,仿佛端详着一个久别重逢的老伙计。

他修长的指尖抚摸过鲨齿刀身,一把握紧了刀柄,大步向着门外走去。

那一刻,他竟不瘸了!

夤夜,无月!

一道身影飘落在陶府屋顶,他居高临下,俯瞰陶府布局,他对这种府邸规格非常熟悉,跃身而下,落在假山上借力,再次飞落在阁楼上,沿着廊芜顶展开身形,片刻间便消失在黑暗里。

“小姐,你真不能去见他,老爷可说过了,你要是见他,老爷真会杀了他。”

陶花怒道,“你给我走开!”

“小姐,我是为你好啊。”红叶带着哭声。

“你要是为我好,那就让我去见他,要不然,从今天起,我再也不要你了。”

红叶左右为难,要是让她见了孔斋,老爷会杀了她,若是阻拦会被陶花嫌弃。

“枉我多年对你不错。”陶花恨恨道,“从今以后,我们主仆情谊便断了。”

“小姐,你……”红叶眼眶泛着泪光,“我在这里给你把风,你去看他吧,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

陶花心有所念,急忙向着柴房奔去,她推开门,看到被吊在横梁上的孔斋,只见他被打得浑身血淋淋的,随时可能殒命的样子。

“你……你还好吧?”陶花心痛地看着他浑身伤痕,眼泪扑簌簌流下来。

孔斋迷糊中看到是她,露出一个苦笑。

“你不要怨我父亲……”她不知该怎么解释,“我这就送你出去,以后别来了。”

孔斋剧烈咳嗽起来。

陶花将绳索解开,可她力气小,拉不住绳索,孔斋跌在地上。

孔斋吃痛,吐出一口鲜血。

陶花惊叫了声,上前扶起孔斋,“要是被我爹发现了,你又逃不掉了,快走吧!”

孔斋气息乱窜,什么也说不出口,他清楚此时的处境,只能艰难地向外面走去。

刚出门,便看到满脸杀气的陶杰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身后站了几个手持棍棒的下人,虎视眈眈地等着他们。

陶花满眼恨意看向红叶。

“小姐,不是我通知老爷的。”红叶急切地解释。

“我只告诉了你,除了你还有谁?”

“够了。”陶杰泛着杀意道,“我就知道你骗我,看来我不解决了这小子,你是不会安心了。”

“爹,您不是最疼女儿了吗?您就高抬贵手,放他一马,您放心,以后女儿乖乖呆在闺房,绝不再见他。”

“就是因为我疼爱你,这才不能放过这臭小子,我不能让一个杂耍的毁了你。”陶杰脑海闪现曾经的画面,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向着一旁的仆从吩咐道,“送他走。”

“是。”人群之后闪出一人,这人一身黑衣,是个独眼龙,他独眼泛着幽芒,令人不寒而栗,他手中多出一把弯刀,一步一步走向孔斋。

若是往日,孔斋并不怕任何人,可是此时他浑身乏力,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看独眼龙靠近。

陶花紧张地挡在孔斋面前,“爹,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

“你这不孝女,竟为了一个外人逼迫生父?”

独眼龙嘿嘿嘿怪笑着,那声音仿佛从肺管里挤出来,令人毛骨悚然。

陶花害怕,不敢说话,只担忧孔斋的安危。

独眼龙突然消失了。

陶花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接着她看到陶杰嘴角的笑容,忙转身望去,这才发现那独眼龙已经举起弯刀向着孔斋的脖子抹去。

“不要。”陶花飞扑上去。

独眼龙早有防备,另一只手一甩,将陶花推了出去。独眼龙怪笑着,弯刀已经抵在了孔斋的脖子。

“还等什么?”陶杰不耐烦斥责。

独眼龙吐出长舌舔了舔嘴唇,弯刀泛起寒芒。

“啊……”痛苦声中,血光飞溅,当啷一声,众人却看到一只手臂握着弯刀掉落在地上。

独眼龙沙哑哀嚎道,“我的手臂,我的手臂。”他的样子像极了地狱恶魔。

“爹……”孔斋哽咽起来。

“哼,我就告诉过你,你和她不合适,现在信了吧?”

“爹,我……我真的喜欢她,她也喜欢我。”孔斋虚弱地望向陶花。

“可恶。”陶杰又惊又怒,向着独眼龙道,“给我把他们都杀了。”

独眼龙忍着疼痛,另一只手捡起弯刀,向着他们冲了过去。

“爹,你让他住手。”陶花哭喊着。

“噗……”

话未落,弯刀再次掉落,独眼龙呆呆望着孔云翔,胸口被鲨齿刀穿透,鲜血落在地上。

独眼龙至死都无法相信这一切。

陶花怪叫一声晕死了过去。

红叶冲上前护着陶花。

陶杰丝毫不惧,脸色一变,手中多出一把鬼头刀,完全换了个人,“想不到还有人将主意打到了我身上,真是强盗遇上了强盗姥姥,你不知道爷爷我是谁了。”

“哈哈哈哈,怎么,阿杰,你难道不认识我了?”孔云翔慢慢转过身来。

陶杰一颤,退了几步,惊疑道,“你是人是鬼?”

“怎么?亏心事做的多了,人鬼都分不清了?”

“你……你没死?”

孔云翔冷冰冰道,“老天不收我命,就是为了让我找你算账,想不到能在这里遇到你,我们还真是冤家路窄?”

“想不到你还有个儿子?”陶杰嘴角抽搐,一咬牙喝道,“多年前你能栽在我手里,今日你父子依旧会栽在我手里。”

“你太自以为是了。”孔云翔左脚踢了踢孔斋,示意他躲开,“今日我就要杀了你,清理门户,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孔斋愕然望着父亲,觉得他变得陌生起来。

陶杰怪笑一声,鬼头刀抖动,急速飞刺向孔云翔的胸口,“去死吧。”

孔云翔咬牙切齿,鲨齿刀一绞,将鬼头刀震开,刀身环肩劈砍,快如激浪,只听撕拉一声,陶杰胸口被砍出一道伤痕。

血光飞溅,陶杰忙退开,惊讶地望着孔云翔。

孔云翔一脚踹在他胸口。

陶杰跌倒在地上,鬼头刀护在胸前。

孔云翔一步一步走来,“阿杰,你还是这么不长进。”

陶杰羞怒道,“你放屁。”

他一掌撑地,飞脚横扫千军,将孔云翔逼开,鬼头刀左右劈砍,桀桀怪笑道,“看你死不死。”

孔云翔连环跳开,纵身而起,鲨齿刀凌空而下,将陶杰手中的鬼头刀钉在地上,侧身一个横扫,将陶杰握着鬼头刀的手臂踢开,又一脚将陶杰踹倒,手中鲨齿刀抵在陶杰的脖子上,“我都说了,你不长进。”

陶杰怒道,“落在你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恨我当初没有补上几刀将你扔进海里,也不至于为自己留下这般隐患。”

“你放心,我会让整个陶府为你陪葬。”

孔斋打了个冷颤。

红叶拼命拖着陶花向着外面逃走,被孔云翔踢出独眼龙手臂击倒在地上。

陶杰笑了起来,“我觉得你做不到。”

孔云翔怒火中烧,“那我就让你看着亲人死在眼前。”

“你大概不知道我的夫人是谁吧?”

孔云翔冷笑道,“我先杀了你女儿。”

“不要。”陶杰害怕起来,“你有怨气冲我来,不要伤害陶花。”

“你放心,我会让阖府之人陪你去。”孔云翔举起鲨齿刀向着陶花脖颈砍去。

“爹……”

“不要……”

红叶吓得蜷缩成一团。

孔斋和陶杰同时冲了过去,却被孔云翔一脚踢倒在地。

又一道声音响起,“翔哥,你,你不要杀我女儿……”

孔云翔如遭雷击,眼前出现了一个头发凌乱、满脸惊慌的妇人。

7

“阿杰……不要……”方翠玉呼喊着。

陶杰嘶吼道,“你本来就是个死人,就应该无声无息的死去,可你偏偏不死,来扰乱我们的生活。”

他全力举起鬼头刀,趁孔云翔失神之际插向他背心。

方翠玉冲了出去,将孔云翔推出去。

眼看鬼头刀要刺穿方翠玉的胸口,陶杰撒手已经来不及,危急时刻孔云翔鲨齿刀急挑,只听仓啷一声,将鬼头刀震开。

陶杰虎口发麻,却顾不上安慰,向方翠玉喊道,“阿玉,你让开,我不能让他拆散我们。”

“不,阿杰……”方翠玉也不明白,一个明明死了十七年的人怎么又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竟不知如何阻止。

陶杰冲将上来,被孔云翔一刀荡开,一脚将其踢倒在地上。

陶杰鬼头刀乱舞,要逼退孔云翔攻势。

孔云翔咬牙切齿,恨恨道,“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瞎了眼,识人不清,与你这忘恩负义家伙做了兄弟。你陷害义兄,拐走大嫂,江湖规矩你都不顾了,我岂能饶了你,今日我们就做个了断。”

孔云翔抢步上前,凌空一刀,将地上的青石砖震碎。青石碎片飞溅,击向陶杰,叮叮当当抵挡中,陶杰仍被碎石击中,不住发出闷哼怪叫。

孔云翔再次砍出,一刀劈中,将陶杰手中的鬼头刀震飞,鲨齿刀顺势搭在他脖子上。

“我找了你多年,不想你还是落在了我手中。”孔云翔手臂发颤,“今日我就为死去的那些兄弟报仇。”

他深吸了口气,运劲向着陶杰脖子上砍去。

“不要……”方翠玉呼喊。

孔云翔心中更生悲凉,曾经最爱的人竟为了这谋害自己的叛徒求饶,心烦意乱更增几分力道,来势也越发凶猛。

血光飞溅。

“住手啊……”方翠玉阻止道,“你不能杀他。”

当啷啷,鲨齿刀掉落在地上,血渍滴滴答答落在青石砖面。

“爹……”孔斋艰难地爬起来,向着孔云翔奔去,可是浑身虚弱,脚下一软,跌倒在地上。

“我,我杀人了……”当啷啷一把匕首掉落在地上,陶花呆呆望着孔云翔惊恐的面容。

孔云翔扬天大笑道,“好啊好啊,想不到我最终还是要死在你陶家人手里。”

陶杰得意道,“这是你的宿命,安息吧。”

孔云翔面容一沉,艰难捡起地上的鲨齿刀,一步一步走向陶杰,“就算我死,也要带着你一起去,要不然我怎么去见那些死去的兄弟。”

陶杰拼命想要爬起来,可是多年来早已经不动刀枪,加上昔年落下的腿疾,根本来不及逃命,只能不住向身后移动。

“你住手,你放开我爹。”陶花捡起那把带血的匕首,不住颤抖着。

孔云翔怒吼一声,挥刀向着陶花砍来,“我先杀了你这小杂种。”

“不要……”孔斋疾奔上前,可是被孔云翔再次踹开。

孔云翔一咬牙,忍着疼痛举刀劈砍下去。

“翔哥,不要啊。”方翠玉急呼。

陶杰艰难地爬起来,“我和你拼了。”

陶杰为了救自己的女儿,冲上前将孔云翔撞倒在地上,两人扭打在一起。

陶花瑟瑟发抖。

陶杰艰难遏制住孔云翔,喝道,“花儿,快杀了他。”

陶花瑟瑟发抖,“你们住手,别打了,别打了。”

然而孔云翔常年在杂耍团,灵巧了很多,一个翻身狠狠掐住了陶杰的脖子,“我杀了你,杀了你……”

“你放开我爹。”陶花急呼着,举起匕首却迟迟不敢下手。

“杀……杀了他。”陶杰叫嚷着,脸色酱紫,说话都困难起来。

陶花手中匕首插向孔云翔的背部。

“花儿,住手。”方翠玉冲了上来,揽住了陶花的手臂。

“娘,我要救爹爹,杀了这坏人。”

“女儿,你真不能杀他……”

“为什么?”陶花满脸疑惑。

陶杰悲痛万分,沙哑道,“我终究不如他,你,你心里还有他……”

孔云翔一用力,陶杰嘴里吐出血沫,眼看活不成。

陶花哭道,“爹。”奋力将方翠玉推开,便要插下去。

“不要,陶花。”孔斋阻止已经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方翠玉横臂抵挡了上去。

血渍飞溅。

陶花惊叫了声,匕首掉落在地上。

“娘,你这是为什么?你为什么帮一个坏人?”陶花看着方翠玉血淋淋的胳膊,满腹疑惑。

“翔哥,你放了他吧。”方翠玉不顾疼痛,向着孔云翔劝慰。

“哼,你让我放了他,不可能,绝不可能。”孔云翔更加用力。

孔斋总算奔了上来,用尽全力将孔云翔推开。

陶杰咳嗽着,拼命喘息。

“逆子,你敢坏我的好事?”孔云翔咒骂着。

孔斋唤道,“爹……”

孔云翔毫不顾忌,再次奔向陶杰。

陶花一狠心,匕首刺了上来。

“噗……”

热血喷洒了一脸,陶花惊呼声中匕首跌落在地上。

“玉儿……”孔云翔伸手扶住了方翠玉,伤心道,“你怎么这么傻?”

方翠玉痛苦道,“这是我欠你的,大不了赔你一条命。”

“玉儿……”陶杰奔上前来,拼命抢夺方翠玉,却被孔云翔一脚踢翻。

陶花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哭喊道,“娘,娘……”

“花儿,不要哭,娘一点都不怪你。”方翠玉安慰着她。

陶花目光怨毒地落在孔云翔脸上,“都是你,要不是因为你,我娘也不会死,我杀了你。”她捡起地上的匕首向着孔云翔扑去。

这次孔云翔一动不动,只是紧紧搂着方翠玉,心生死志。

“花儿,你,你不能杀他……”方翠玉拼着最后一口气喝止。

“为什么?”陶花委屈哭喊着。

陶杰苦笑道,“到了此刻,你还护着他,他是要毁了我们这个家。”

方翠玉并不理会他,反而目光柔和地望着陶花道,“女儿,娘对不起你,可是事到如今,我必须告诉你,你真不能杀他,你要是杀了他,那是要天打雷劈的。”

“娘,为什么?”陶花手臂颤抖,满脸惊慌,这一晚经历的太多。

方翠玉伤到了要害,深知性命不救,断断续续道,“因为,因为他,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当啷……”

匕首掉落在地上,陶花摇头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玉儿,你胡说什么?”陶杰爬了上来。

孔云翔追问道,“玉儿,这,这究竟怎么回事?”

方翠玉苦笑了下,艰难地望着陶杰,面露愧色道,“对不起,我骗了你这么多年。”

陶杰摇头道,“不,不,你没有对不起我,从我遇到你时,我就愿意守候你一辈子,可是,可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年你们决定出去做那件事的时候,我们偷偷相会那次,其实我已经怀孕了,不告诉你,是怕你伤心而已,得知翔哥身死,我想过去死,可是想起腹中的孩子,便决定活下来,我们认识在前,又有一段难以忘怀的过去,你又不嫌弃我,于是……”

陶花听完这一切,软倒在地上,呆呆望着眼前的三人,错综复杂的关系令她恍惚。

孔斋惊慌道,“这,那我们……这……”

孔云翔这才仔细打量陶花,越发觉得亲切,苦笑道,“玉儿,这些年苦了你了,是你将我们的女儿养大。”

方翠玉哀求道,“翔哥,就算阿杰当年鬼迷心窍,可看在他帮你把女儿养这么大的份上,你原谅他吧。”

孔云翔咬牙切齿,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喘着粗气,许久又看看陶花,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不……我不需要他怜悯。”陶杰满脸悲痛。

方翠玉伸出手臂,想要抓住陶杰的手臂,“对不起……我,我是无心的……”

陶杰抓向她的手,可是方翠玉的手臂软了下去。

“玉儿……”哭喊声在夜色里回荡。

陶杰冲了上来,全力将孔云翔推开,趴在方翠玉身上摇晃道,“玉儿,你醒醒,你不要丢下我……不要……”

“把玉儿还给我……”孔云翔奔来抢夺。

陶杰与孔云翔扭打在一起。

“娘……”陶花冲上前,望着没有气息的方翠玉,嚎啕大哭起来。

孔云翔受了伤重,最终不敌晕死了过去。

陶杰跌跌撞撞奔向了方翠玉,恼怒将陶花推开,颤抖地帮方翠玉整理好头发,擦掉嘴角的血渍,“从我们遇到的时候,我就决定要照顾你一辈子,可是天意弄人,偏偏让我被巡海卫捕获,这才让你嫁给了他,我恨,要不是他让我劫掠虎威镖局的货船,我也不至于被抓,可是老天睁眼,让我逃了出来,但是我不能失去你,于是我便策划了一场劫掠,与他出海后,让他闯入了巡海卫的包围圈,我不敢告诉你一切,都是为了和你在一起。”

陶花停止了哭泣,呆呆望着陶杰。

孔斋担忧孔云翔,爬到他身前查看,好在只是重伤晕死了过去,并无大碍。

“爹……”陶花哽咽地唤了声。

陶杰满眼疲惫地望着她,竟不知该如何应答,许久才失落道,“这些年我视你如双目,也算对得起你,只是可惜……”他望着怀里的方翠玉,竟不知说什么,最终一声叹息,呢喃道,“和你在一起多年了,没有你我会觉得孤单,黄泉路远,你一个人怎么走,让我怎么放心,你等我……”

“不要……”陶花疾奔上前阻拦,可是为时已晚。

鬼头刀插入了陶杰腹部,他望着方翠玉,深情地抓住了她的玉手,带着笑容倒在了地上。

陶花目睹眼前的一切,软在了地上,眼泪不住滴落,偏偏哭不出来。

8

后海浪潮翻滚,一眼望不尽头,远处海天相接,天水一色,如同没有了尽头。

码头上停满了货船,脚夫们正热火朝天地卸货。

这些悉数是陶家商船,陶杰虽故,可丝毫没有影响生意。

海风沿着货船间隙袭来,衣衫被风吹得猎猎响。

陶花将骨灰罐打开,默念良久,将骨灰扬入后海中。

以前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千金,此刻却成了孤家寡人。

“好了,你节哀。”一件大氅披在她身上。

陶花一颤,任由孔斋系好带子。

孔斋伸手帮她擦拭眼泪。

陶花缓缓退开。

“你怎么了?”

陶花眼角颤了几下,“不如我们走吧?去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生活?”

孔斋明白了她的意思,“可,可我们……”

陶花脸色煞白,奋力推开他,“你,你不喜欢我了?”

“不,我……”孔斋咬牙道,“可我们毕竟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陶花悲痛道,“你走,你走,反正我什么都没有了……”

“不要这样,你……你还有我。”孔斋想要紧紧抱着她,可是没有了拥抱的理由。

陶花脸色逐渐好转,欣喜奔上前,抓住孔斋的手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兄妹又怎样?既然我们不被世人接受,不如……”她转身望着后海激浪,深情道,“你看这后海的浪潮多汹涌,一定能容纳下我们,只要我们跳下去,就可以永生永世在一起了。”

她不由分说,拉着孔斋向着后海奔去。

孔斋大惊,忙将她拽回来,怒道,“你疯了吗?”

陶花惨然望着他,失落道,“你不愿意?你不喜欢我了?你也不要我了?”

孔斋心烦意乱,他多少次承诺要给眼前人幸福,想要和她厮守一生,可命运多舛,天不遂人愿。

陶花见他犹豫,想也不想,转身跳入了后海里。

孔斋惊呼,只想着救她,跟着跳入海中。

9

檀香弥漫,房间里静悄悄的,可以听到均匀的呼吸声。

床榻前,一张焦急的眼睛紧紧盯着床榻上的人。

她眼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这是地府吗?”

“是的。”孔斋点了点头。

陶花沙哑道,“那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孔斋眼泪滴落,“傻丫头,当然了。”

陶花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抓着他手臂,眼睛含着热泪,可是随着目光逐渐看清楚周围的一切,再次陷入了悲痛,“你骗我,我们没死,这是我的房间。”

孔斋只能嗯了声。

陶花从床上跳下来,拉着孔斋的手,“我们去找爹爹妈妈,那样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孔斋急道,“花儿,我们不用去找他们了,我们可以在一起了。”

“你,你骗我。”陶花怒道,“我们是兄妹,怎么可能在一起?”

孔斋笑道,“不是的,我们不是兄妹。”

陶花摇头道,“妈妈都说了,你爹爹就是我爹爹,她怎么会骗我。”

“你妈妈没有骗你。”孔斋抓起他手臂道,“可是我爹爹告诉我,他不是我爹爹。”

“这……”陶花呆若木鸡。

“这是真的。”孔云翔一瘸一拐从外面走进来,“本来我不想说的,可是看你们情比金坚,一个是我的血亲骨肉,一个是我养大视如己出,我实在于心不忍。”

原来当日陶花跳入海中,孔斋急忙去营救,可是海水虽被货船消解了冲击,不至于将两人带入后海中,但两人水性不佳,扑腾了几下便向着海底沉去。

亏得船上纤夫看得真切,急忙扔下绳索跳入海中援救,这才不至于是两人魂归后海。

“你说的是真的吗?”陶花将信将疑。

“当年我被巡海卫冲杀,又中了陶杰的算计,落入海中后,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被三十六班包的货船所救,从此便在三十六班安定下来,我和他们在海上漂泊了数日,不想运气实在不济,又遇上了海盗,想我一个海盗,要死在海盗手里,真是讽刺。我们与海盗打斗起来,所有人都死了,我原本以为自己必死,可是遇到了找寻我老巢的巡海卫,有他们帮忙,将这些海盗杀退,可是班主他们皆遇难,只留下了刚出生月余的婴儿。”

陶花看向孔斋,“那应该就是他?”

孔云翔点头道,“不错,我见事已至此,带着那婴儿,在巡海卫帮助下回到了安西府,用三十六班留下的器物继续经营杂耍团,我也从一个海盗变成了三十六班班主。”孔云翔说到此处,竟苦笑起来。

“这是真的吗?”陶花仍不敢置信。

孔斋握着他的手,安慰道,“当然是真的,爹爹怎么会骗我们?”

陶花望着孔云翔,看他沧桑的面容流露出慈祥,这才相信了一切。几日来的不悦总算一扫而空,随即喜悦涌上心头,紧紧与孔斋抱在一起。

孔云翔看在眼里,面容舒展,落寞的向着外面走去,临出门回头瞧了瞧两人,仿佛看到了曾经的他们。

院子里的桃花又开了,绽放在枝头,随风起伏,仿佛曾经在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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