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的夏天,我经历了人生的一次大转折--高考。现在看来,一件事之于我,不好用“好与坏”、“对于错”来评价。然而在当时,我的认知里,高考却是极坏的一次经历。因为我落榜了。
依稀记得,出成绩的那个傍晚,潮湿闷热,我搬个矮凳,摇着蒲扇,坐在我家门口的台阶上乘凉。住在我家斜对面的同学站在他家门口高高的台阶上通知我出成绩了。
查完成绩,我躲在房间里,趴在被书占了大半空间的床上,哭了三天。在这期间,各种沾亲带故的大娘大婶,表哥表姐往返于我家,靠在房间的门口絮絮叨叨、说东扯西、声情并茂的劝我。
各种劝说无效的情况下,爸爸发出最后通牒:“复读还是不复读?”我拒绝了复读,不想再经历噩梦般的高三。爸妈陪我一起经历了我的黑色高三,知道我的压抑,也没有强求。
之后,我开始准备填报志愿。爸妈首先想到的止损措施,就是去班主任家问一问情况。
一个闷热的黄昏,爸爸骑车带着水果礼品,妈妈骑车带着沮丧的我,找到了班主任住的家属院。虽然毕业了,但是我站在班主任家门口,想到一会要见到班主任,还是止不住的紧张,汗水浸湿了我的衣服。我的心嘣嘣跳着,推开班主任家的门。班主任不在家,爸妈跟班主任的爱人说明来意。班主任的爱人帮爸爸拨通了班主任的电话。一阵嘈杂的通话后,爸妈带着我回家了。
几天之后,这次之行,初见成效。班主任给了我一张二本志愿填报表,让我填报。我的成绩不够我们省的二本线,但是过了二本资格线。用现在的词来说,班主任就是让我“捡漏”。现在想来,这是个极小概率事件,当时我满是浆糊的脑袋根本想不到这些。爸妈也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相当重视这次填报。
沮丧、叛逆和自负,在当时充斥着我的内心。当时的我不愿意出门,不愿意与人交流。我坚定的认为:必须远离家乡,才能走出痛苦。海南、三亚、吉林,园艺、厨师、中医,这是我当时心心想去的地方和想学的专业。
爸妈气急败坏,却又无奈,怕我想不开,只能慢慢劝导。妈妈说你想学厨师,当初上什么高中,考什么大学,直接初中毕业去蓝翔技校好了,离家还近。当时蓝翔还没有被玩坏,倒是电视上的广告确实深入人心。最后双方都妥协了,我填报了一水的省内院校中医专业。
本来也是“捡漏”,所以就不出所料的落榜了。一家人太过于重视,还是会很失落。
又过了一阵,开始专科志愿填报。那时我的心情已经平复了很多,也开始愿意听取家人的建议。在爸爸的建议下,我专科第一志愿报了省内一所理工学校的工程造价专业。这所学校,离家两个小时车程,可以专升本,而且我邻居一个姐姐在那所学校。
然而,我竟然又一次落榜了。
第一志愿没有录取,我被最后志愿录取了。因为对第一志愿胸有成竹,后面几个学校基本就是凑数填报的。
复读与不复读的议题又一次被提上桌面。爸妈让我自己拿主意,我坚持不复读。这是我为自己做主的第一件大事。最后,爸妈也同意了我的决定。爸妈知道敏感脆弱的我高三一年经历的心理压力,与学业有成相比,父母更愿意看到一个心理健康的孩子。
这所学校,在离我家四百多公里的天津,我们之前都没有听过。爸妈帮我查了学校的概况,给学校打了电话,确认了不是骗子学校,才放心准备我去上学的事情。现在我都很佩服我爸妈,虽然没有上过大学,也不怎么出远门,但是防范意识不是一般的强。
两个月后,爸爸带着我和行李,坐上了去学校的火车。那时还没有动车,我们晃晃悠悠坐了七个小时,出站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九月天气傍晚依然闷热,我们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个旅馆住下。
第二天一大早坐着火车站接新生的大巴,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颠簸,我们来到了学校。一上午我都沉浸在晕车的迷糊中,爸爸给我办好了入学手续,领了生活用品,整理好了床铺,甚至把军训服的肩章,鞋带一一弄好。
下午的时候,爸爸在学校门口找了辆出租车,开始了半日游。我们逛了外滩和洋货市场。当时的我胆小怯弱,也不会说普通话。我在洋货市场看上一个花瓶,半天不敢开口问价,只是盯着花瓶看,人家误以为我是哑巴。这件事对我印象很深。到现在,我的普通话依然不好。但是,再也不会不敢开口跟陌生人说话了。
傍晚的时候爸爸把我送回学校,在学校食堂吃了饭,他要回市里做火车,留下我一个人。
晚上,我爸打来电话,我不敢接,眼泪流下来。我努力控制,擦干眼泪,接了电话,告诉他们已经睡下了。
第一次离家的落寞、无助都变成了那晚我躲在被窝偷偷流下的眼泪。
就这样,带着懵懂不安我开始了大学生活。
后记:现在的我,已经离家在外生活了十二年,早已没当初的那股羞涩和无助。然而每每回忆起那段往事,一股苦苦的涩涩的,还夹杂着丝丝甘甜的滋味便会涌上心头。也许这就是青春在回忆里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