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新家”，其实是二手房。搬进去之前，需要花钱请人处理掉前业主留下的一些家私——早知如此就该让前业主先行搬走了。打了两三个收废品的电话，然而不是时间不合适，就是报价难接受。
最后决定请他：时间我定，人就住在本小区，熟门熟路，说话慢条斯理，让人踏实，当然价钱听着也相对合理。
01
约定的时间一到，他就来了，一个目测跟我爸年纪相仿的大叔，身材瘦小，皮肤黝黑，衣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脸上长了几块明显的老年斑，只一双绿豆般的眼睛在黑脸庞上闪着光。
大叔一进门，寒暄几句就开始问活儿。需要处理的是一张笨重的皮质大床和床垫、两张破旧的桌子、一架不通电的电子琴、几幅边框生锈的小幅字画以及重新刷墙铲下来的一大一小两袋墙皮；至于那台洗衣机，他说回收价40块，我心想那么热的天，他一个老人家顶着大太阳单打独斗要运走这么多东西，直接送给他吧。清点完后，大叔依然慢条斯理地说：床150，其他的130，一起280。我表示有点贵了，何况我还白送了一台洗衣机。
可大叔态度坚决，又反复强调换做其他人会收得更贵。行吧，我犹疑了一下，同意了。
于是大叔开始行动起来。
老人家虽然年纪大了，手脚却很麻利。他先喊我帮他一起把小件搬进电梯清走，说稍后会用脚踏三轮车运到2公里外的建筑垃圾处理站。然后又用刀子把床和床垫切割分解，取出里面可回收的弹簧等金属，布料、海绵则卷起来捆做几捆，方便运送。
02
清理到一多半，见他满脸大汗，我递了瓶矿泉水给他，大叔顺势坐下来，又抽出一支烟，也打开了话匣子。
他说他老家在江西农村，72岁，来广东20多年了，年轻时做生意摆摊卖烤鸭，现在年纪大了只能做这个，帮别人清运废旧家具，也收集废弃纸皮卖点废品什么的，不过一个月也能有3、4000的收入；养了两个儿子，大儿子也在这个城市开工厂，买了两套房两辆车，小儿子在老家，经济条件稍差一些，也还不错；老伴儿如何贤良会持家，年轻时就很能吃苦，现在依然在老家帮忙带孩子，因此不能同来广东。
“我老婆人特别好，又能干，我们能过上今天的日子多亏了她”——讲真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一个70多岁的长辈如此直白地在外人面前表扬自己的老婆。敬佩之余又在心里默默给他点了N个赞。
他又说到他大儿子当年从部队转业回乡，面对是去做基层公务员还是拿补贴自谋发展的选择，他如何力劝年轻人勇敢出来闯天下、到今天小有所成的历程，言语之中满是自豪。
03
“你这房子户型好啊，夏天也这么凉快，我们那栋就不行，太热了，不过当时一次性付款，只够那么大的。”一袋烟抽完，他准备起身继续干活。“呀，您那么早就买房啦，还是全款！”
15年前全款买这里最小的户型，也要20大几万呢。O！M！G！我心里暗自一惊，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受到强烈冲击——如果说前面除了十足的敬佩，其中还夹杂着年轻人对老人的一点“照顾”之心的话，那么现在，我开始觉得被“照顾”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是我啊！
04
再后来大叔还说了啥我现在完全想不起来了，可能压根儿也没听进去了吧。哦，不对，付钱的时候，大叔那标志性的慢条斯理又来了：“清完了才发现东西有这么多，天又这么热，你再给加20块钱吧”。
我又鬼使神差般把口袋里的零钱都掏出来凑给他（大叔用的是按键式老人机，也不用微信）。虽然最终还差几块也没凑够，但我的心脏觉得这一天是真的够了。
- end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