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的枷锁》作者: [英] 毛姆 译者: 徐淳刚

ISBN: 9787521714845

内容简介:

菲利普从小父母双亡,被亲戚收养,更不幸的是,他还有一只天生的跛足。

学生时代,菲利普饱受同学的嘲讽欺凌,他忍气吞声,唯有借助阅读来获得心灵慰藉。

长大成人,生活中挣不开、逃不脱、躲不过的重重枷锁,更是让他不堪重负:在身体上,他行动不便;在心灵上,他信仰崩塌;在感情上,他再三受挫;在工作上,他陷入迷茫……

历经一连串变故之后,步入而立之年的菲利普,终于接受了人生的不完美,学会戴着“人性的枷锁”坦然前进。


作者简介:

作者:威廉·萨默塞特·毛姆(William Somerset Maugham,1874-1965)

英国小说家,剧作家,被誉为“故事圣手”。

生于巴黎,10岁前父母双亡,由叔叔接回英国抚养,因身材矮小,说话结巴,总被同龄人欺凌,性格孤僻敏感。

18岁在伦敦学医,后弃医从文。

23岁时发表第一部小说《兰贝斯的丽莎》,从此走上文学创作的道路。

24岁写出自传性小说《斯蒂芬·凯里的艺术气质》,未获出版,毛姆本人也没有再翻开过它,却一直没有停止构想它,直到42岁时才一鼓作气改出了这部杰作《人性的枷锁》。

46岁时凭《月亮与六便士》获得势不可挡的成功,这本书的畅销,出乎意料地让人们回过头来对《人性的枷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回望所来之径,毛姆人生经历堪称传奇,他做过助产士,做过间谍,做过演员,做过救护车司机;他做过丈夫,做过情人,拒绝过女人的求婚,他的求婚也曾被另一个女人拒绝;他自称“四分之三喜欢女人,只有四分之一喜欢男人”。

在文学界,毛姆是一个优雅、老道、冷漠的人性观察者,几乎每一个人都能在他的故事中看到自己,这也让毛姆成为二十世纪炙手可热的作家。

他的后半生住在一座仙境般的别墅里,晚年几乎获得了整个欧洲文学界的一切殊荣。

91岁时,逝于法国。

代表作:《月亮与六便士》《人性的枷锁》《面纱》等。

译者:徐淳刚

诗人,翻译家,摄影人。出版诗集《自行车王国》《面具》《南寨》,小说集《树叶全集》,译诗集《弗罗斯特诗精选》《生来如此——布考斯基诗集》《尘土是唯一的秘密——艾米莉·狄金森诗选》,曾获水沫诗歌奖、天街诗歌奖、后天学术奖、波比文化小说奖等多种独立文学奖。译作《月亮与六便士》获五项出版大奖。策展并出版《全球电线摄影展》。出版英文版摄影集《Xi’ an》。现居西安。经典译作《月亮与六便士》,纸质书电子书靠口碑狂销250万册。

2020年,重磅推出全新译作《人性的枷锁》。


精彩书评:

壹:短评

#  每个人,一路走来,不断的寻找,不断的放弃,不断的失败,不断的思索,又不断的开始。每一段的经历,都是一次历练一场修行。

#  人生而有许多左右为难的选择,之所以为难,是因为自己的内心受到束缚。人的枷锁一日不除,人一天得不到自由。

#  透过菲利普三十多年的人生,仿佛看到了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的缩影。年少时对万事万物的懵懂无知又确信凿凿,不知不觉浸润于家庭社会的规训;年青时推翻信仰重建自己的体系,却痛苦迷茫备受煎熬,此时发现了所谓的规训却不知如何斗争、怎样才算有效斗争。菲利普突破层层枷锁,最终的归宿是成家立业生子。我却尚未知道自己的选择。但是在阅读的过程中,菲利普内心的挣扎、自省与思考独白却是引起了我极大的共鸣。无论将来选择了什么,若我放弃这些能力,都算是处于枷锁之中了。

#  封面在一众译本里显得很别致!读完小说之后看到赠品里有个藏书票设计成了波斯地毯的样子,让人感慨万千。无端扣问人生的意义是没有意义的,我很欣赏毛姆的哲学:以更坚韧的心去探索真相。

#  人生而自由,却无不在枷锁之中。人被重重枷锁裹挟,就如同带着镣铐舞蹈。唯有将其一一破除,才能收获心灵的自由,享受单纯美好的人生。小说自传性极强,深刻而现实,主人公在曲折命运中艰难前行,最终感悟到人生的真谛,结局还算温暖。读过之后发现,菲利普也是自己的一面镜子。


贰:

  这是本庞杂的书,看得甚是痛苦,看完了很久了,现在还是没有摆脱这种痛苦。它不停地提问,每个问题都值得想很久。我没有办法在一篇读感中穷尽它所带给我的思考,我也没有办法穷尽这本书所撩起的问题,可有的时候,它让我觉得有些开朗,让我觉得生活不再有太多的压力。请容我慢慢地来讲。

先说一下这本书的印象。我本来以为,这是本毛姆的自传性小说,但看后续才知道,只有前半部分有自传性,而后面的学艺、学医经历都是毛姆搬凑了他生活范围内的点滴素材。在这本书中,你可以看到《月亮和六便士》的影子,可以看到《刀锋》的影子,毛姆的这些书是呼应的,在《人生的枷锁》中提问,在《月亮和六便士》和《刀锋》回答,于是《月亮和六便士》和《刀锋》很好看,而《人生的枷锁》很痛苦。 

书名叫《人生的枷锁》,那么什么是人生的枷锁呢,就泛泛地对情节归结,主人翁菲利普的枷锁有这么些:生理的残疾、宗教的束缚、艺术上天赋的缺位、经济上的不够独立、情欲的纠结,包括到最后,他的爱情——有人说——成为了他最大的枷锁。我想,有人说他的爱情成为他最大的枷锁是因为,书写到这里就嘎然而止了,我们看到菲利普的陷入,而没有看到他的挣脱(我决不是说他要离开那个姑娘——或许这也有可能,因为在《刀锋》里头,拉里不就是离开未婚妻,去了印度吗?——我是说,我想他会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就像他面对他的残疾、宗教、画笔、情妇一样,挣脱这个枷锁。) 

写到这里,我可以回答一年以前我提出来的一个问题——他成功了吗?我以为,他成功了。在前半本书里头,我有时是会为菲利普脸红的,而到越后面,哪怕是当他输光了钱,被迫去商店打工的时候,在书中对他最频繁的一个评价是,他——菲利普——是个绅士。他年少懵懂时读的那些书、年轻时曾走过的那些所谓弯路、他在巴黎学画的两年,都是让他颇为受用的。我记得当菲利普饥肠辘辘地走在街头,书里面有句话说菲利普现在觉得那些画作在他面前已没有意义,但此刻,他似乎更能感受到美,更能懂得美。这就是他的成功——菲利普没有像多数职业人,或者职业画家那样成为一个器物,拥有一个技术,他是一个绅士,这是他作为一个“人“的进步和成长。 

在书里面,有很多大段精彩的对人生、对艺术、对道德判断、对宗教的争辩,看完大多都忘记了。但有一个情节让我印象很深,这个情节里,提了一个问题,然后,难得地,在很靠后的地方,给了一个作者的答案。克朗肖送了菲利普一条地毯,他对菲利普说,人生的意义,你自己去找,就在这条地毯里。这是个很悬疑的问题,推动着小说里故事的发展,推动着菲利普的成长。地毯,人生的意义,呵呵。菲利普快饿死的时候,他躺在街边的长椅上,他说:人生,它本来就没有意义,和这条地毯一样,没有意义。走投无路的时候,菲利普想到过自杀,这是最坏的结果,但是,他对死亡已经没有畏惧。 

前一阵子叶沙接的一个电话。是一个和我同龄的女生打来的,复旦毕业,在一个很知名的外企供职,工作很顺利,可也就这样了,生活也就这样了,她觉得有些不可名状的缺失,于是,必然地,她要追问,人生的意义是什么,生活的意义在哪里。她读陈丹青,她找到一个解释,陈丹青有句话说,人生是毫无意义的(这不是一个有意义的答案)。女孩说:“人生是毫无意义的,这样想来,好像人生又有点意义了。”这是句耐味的话,而更加耐味的是叶沙的追问:“人生是毫无意义的,这个意义指什么,而这样想来,人生又有点意义了,这个意义又指什么?”。读完《人生的枷锁》,我似乎能跌跌撞撞地去回应这个问题了。 

人生的枷锁是什么,在我看来,大概就是以为人生有意义吧——是人生是毫无意义的那个意义,而当人真正参悟到在这个层面上的人生无意义的时候,他便挣脱了枷锁,于是他的人生又似乎有点意义了。我曾听说过这么一句话:真正懂得生活意义的人能够面对任何一种生活状态。我们从小习惯了给自己树立一个目标,希望能在生活中有所获得,能赋予生活更精彩的内容,我们以为,这样,叫做有意义的人生。可悖论就是,这些,恰恰是我们给自己按上的枷锁。就像菲利普的学画,在我看来,成为一个画家、艺术家这一目标本身是没有意义的,而学画的意义在于,他不只不觉地培养了美感,他最后能说,他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能理解美、感悟美。对我们来说,不管我们从事的是什么, 给自己的目标是什么,要获得什么名利,这些都是表象的,是没有太多意义的,如果有意义的话,它的意义在于,这些东西,作为路杖,它让我们对生命的本身有所感悟,感悟到人生的意义。而在这个层面上的意义,大概却是,反过来,要去挣脱人生大大小小的枷锁,去探求本真的生命吧。 

    这样想来,我确觉得一阵子的轻松,生活纷争并无所谓,而重要的是,我能放下这些追名逐利的纷争,在当下投身于生活的探险,并从容地去面对它的起伏和它作出的各种玩笑般的面目。


叁:

一年前,我在巴黎回布鲁塞尔的地下大巴站,La Defense,那个荷兰杂技场工人坐到了我旁边。他让我想起豪夫童话里黑森林的“荷兰鬼”,高而黑瘦,尽显沧桑的脸,穿着古怪的菱格喇叭裤和猎人背心,背后一个沉重的大包。然而他用比整个圣日耳曼区的人都标准的英语向我问好。

大巴晚点,荷兰人撺掇我去地上看看,说在他心里,La Defense是巴黎最美的地方。我不禁暗笑,半信半疑地从地下停车场走到地上。却吓一跳——我竟从不知这个巴黎西北一角,充斥着落魄行人与穷背包客的地下大巴站上方,是如此一派精英人士的景致。

两个来自陌生国土的陌生人,小心翼翼的交谈竟有几分相投。开往阿姆斯特丹的大巴上,他跟我聊起小说,说的是毛姆——The Moon And Sixpence。

鹿特丹与布鲁塞尔,其实是同一辆车、同一趟旅行中不同的两站。我纳闷欧洲底层人的人生,他也大概纳闷亚洲人到处转悠的人生吧。然而,廉价的大巴,包容了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的投缘,在打开车门时只需要纷纷散开微笑道别就够了——这种唏嘘多像Naipaul在《自由国度》的开篇就写到的情节。

然而,这一切并不奈保尔,却是S Maugham,那么幽默而狡猾的毛姆。

回国后就买了《刀锋》重读,还是那样淡笑着的拉里却终于在我心里涌起了温暖之感,不禁叹息太早与毛姆相遇,也太快与他告别。说起来,其实Maugham也没什么不好懂的。任何人欣赏毛姆都毫不费力,适当布局的情节、简洁顺畅的文笔、适度的批判性、旅行色彩、幽默却安全——一切简单的好他都拥有,最难能可贵的是这些“好”不深不浅恰到好处。他的小说就是生活本身,篡改的只是自己——那个冷静客观地看着俗世沉浮他人挣扎的“我”。《月亮与六便士》《刀锋》如出一辙,刻薄社会的媚俗,个性的难存;《剧院风情》《寻欢作乐》和《面纱》写女人的脆弱与动摇,看似只关风月,却算是他自己逃逸的证词。也只有在《人生的枷锁》里,他才梦回到自己的身边,克制却带着喉咙里的哽咽,用更深沉的语言强迫我们的思维。

无怪,毛姆在他的时代仅仅是个一流小说家,评论家多有鄙薄,说他学不会深刻的隐喻;而到了“独立时代”,却越发对味,成了我们的朋友兼导师。也许深刻透彻悲怆是他们世代的狂妄,而独立逃避平淡则是我们透支得过多的商标吧。这就是我在初高中读毛姆的感觉——故事阅读,快感不逊畅销小说;人生思考,不涩不厚,却也不浅薄。当时的理解,就是100分了吧。

读《刀锋》和《月亮与六便士》刚回国,找工作。虽然似还沉醉在El Greco的画里,现实已经不顾一切向我袭来。面对世界的运动,我就像是个静止的石膏,在光的流转中退却,才发现欧洲之行不过是暂且逃避的岁月,世界并不会因为我的欣喜与沉醉发生变化。身边的同学已经纷纷迈向白领公务员的社会化光明,而我却恐惧那些光线不过是有着开关的探照灯,而不是阳光。那些为喜欢而喜欢,为好奇而好奇,为自己而去奔跑的理想与心气,刹那间在同辈人中全部蒸发殆尽。原来大学生活只不过是保护我们心灵的最后一块围墙之瓦,而不是让我们寻找到心灵的地方。别过后,灵光消逝,只能忘却。而更多人毫无芥蒂急不及待地抛却了灵光,投入世界的征战。现实与理想这对最滥俗的命题,这才在我人生里头一遭地展开,我比照小说里的痴狂,曾经那样感叹过。

然而,无论是Strickland还是Larry(许多人心中的高更与维特根斯坦),都只是毛姆对“独立”精神的符号化幻想。或狂妄执着或淡薄超脱,这两个最伟大的主角似乎却成了毛姆塑造的人物中最不成功的两位——太空灵,作家与他们的对话仿佛就像隔着深渊的呼喊。说他们是作家对独立自由的诉求,还不如说只是一种感情上的倾向。梦与理想,也许不过是俗世幻想中的冷酷仙境,我们只知有桃花源,却不知其在何处,也不明其生活的细节。无论是在Moon and Sixpence还是Razor's Edge,最生动的都不是作为理想彼岸的主角,而是拥有七情六欲的配角们,是Isabel对物质与现实的热爱,Elliott可笑的虚荣,或者是Stroeve对艺术缺乏天才的心有余而力不足。最会写群戏的毛姆让他们在对谈中交锋,在宴会中聚拢又分道扬镳,现实的多面体自然一一展开。而他一直用三分醉眼观望,或许是想用Isabel的世俗精明对比Larry深沉的天真,又或许想从Stroeve身上反差突出Strickland迥异禀赋在心理上暗面,然而终究不过是让人们爱上Isabel,而不是皎洁的Larry。

如是,Of Human Bondage脱胎而出,究极而言,人生之枷锁现实之牢笼却不过是毛姆一以贯之的命题。Carey一出场并不是那么讨人喜欢,小说在前半步同样难以阅读。它一改毛姆往日酒醉似的尖刻讽刺,变成了罗曼罗兰沉闷的调调。Philip生就比他人更困在桎梏之中,畸形的脚、失去双亲、牧师家庭的信仰与冷漠,这一切是他的命运他的枷锁,他的脆弱。不妨将整部小说看成是人生枷锁的种种面相以及毛姆的反抗宣言——从存在主义到后印象派,从海德堡哲学到巴黎学画的日子,Philip Carey在前半生拼尽全力的,就是摆脱身体、家庭、宗教、激情迷狂、梦幻与平庸的束缚。

固然,超脱生之困惑、人之极限,这种将自己重新铸造成另一个“他者”的理性节制的力量,常让我们涕泗纵横,因为这暗示着我们灰暗自身的可能性。我们的世界对反抗者、超越者力量的塑造亦从未将息,我们爱主,我们崇拜超人,我们神化英雄,我们敬仰诗人自杀,其逻辑极致就是死亡与永恒之双生——抛却肉体才能获取自由,而这种神性美学同样缠绕在经典小说的梦境之中。但若小说仅停留在前100章崎岖经历的描写,那么不过平添了另一个克里斯朵夫,这也许是不少毛姆迷忽视《人生的枷锁》的原因——造神从不是这个狡猾老头的专长。

然而,毛姆用后几章的回归轻轻扳倒了前面所有的内容。Carey迅速放弃了绘画,不再为不能抑制情欲迷狂而羞愧,回到医学院从医。放弃了前百几章一直喋喋不休的梦想(当一个游医,到西班牙去旅行,自由呼吸与思考)——他向那位温情的姑娘求了婚。漫长的反抗与成长之途,较之Carey最后回归现实的决定,两者在书中的比重九牛之于一毛,乍看有些愕然。有人说这是毛姆少有的一次宽容,他在心里为自己送上一条未曾走过的平凡而幸福的俗世之路,这个自传式小说的书写者自身,却从未得到过这样一种结局,毛姆在自己的人生中走的是文学创作的路,他爱男亦爱女,更爱青春的肌肤与胴体,他终其一生在游历中寻找自由,或是逃逸,从来就没有回到“现实”之中。

为什么Philip Carey的终局如此?答案再也不会是毛姆的心情,而不过是我们自己对现实与理想关系的一次次阐释。那,是否有人如我现在般,将反抗看作另一重枷锁?

挣脱与超越是一出哥特式的悲剧。使仰望者感到渺小、恐惧、敬仰的穹顶高高指入云天,那是抛却肉身——牺牲的悲剧;彩玻璃讲述传奇,传奇却只将微弱的光线抛入教堂信众心里。恐怖钢琴声中芸芸众生,依然在昏暗中挣扎。新约故事的命运不过是自由的背反——寻找自由的一群人,自由的引领者、罪的救赎者来临,救赎者牺牲,最后带来每个人沉重的十字架。挣脱的努力走向了意愿的反面。

坎德博雷是毛姆的十字架,无疑,然而飘渺的逃逸与背叛却并非解脱,正如某个鄙弃媚俗却偏成为媚俗大众所爱的作家所言——背叛是个轮回,一旦开始就要不断循环下去。没有终局,反抗的未来不是湮灭在俗世中,就是走向不能承受的漂泊,毛姆显然是后者。而他希望Carey走向另一种结局,能抛却自由这个空洞符号的诱惑。当自由本身作为心灵的欲望不断啃噬,我们又凭何幻想能达到未尽之境(就像绕绕缠缠的佛诘,一切皆相,不可执着,甚至对不可执着的念头,也不该执着。)回归是最终释怀,是毛姆俗世与梦境的握手言和,或许正是如此。


这种猜想也许太过,尤其多了我自己的色彩。终其而言,毛姆不过是个醉眼朦胧的老头儿,颇清高,但是却真真切切地爱着这杂乱的现世,于是三分醉,七分醒。可以惊异他笔下最让人动容的角色全是女人(须知他那暧昧的性向),女人的任性无常虚荣脆弱、情欲情痴、甚至无知都被他一眼看透。然而这些妙人儿却真真比Larry,甚至Carey之类严肃生活的人要得他的欢心。从他惊人的短篇Rain到为人乐道的Cake and Ale,女人张狂与贪婪的情欲都被他尖刻地嘲讽着,却也是真诚地称颂着——这种矛盾总被归为双性恋的作用力(一方面他对女人有敌意,一方面又为她们所吸引)。然,恶与美难道不是从来就一卵双生吗?青春坦率与狂妄无知竟不是一物两面?女人——作为“不存在之物”(拉康所言)——是毛姆对自身对生活理解的镜像而已,生活原就是这副模样,贪婪无常,又充满冠冕堂皇的藉口,却正是这样生生不息,永远无法被几个人几句话几次振臂一呼而扳倒。你可以嘲讽,却难以忘却,只能更贪恋在其中的挣扎,因为这就是生命的源泉。


深情的Walter死了,Kitty在一次耻辱的性爱后自由重生;Edward在喧嚣与孤寂的追捧声中死去,他的创作却早在Rosie私奔时就死了,而Rosie在纸醉金迷的美国找到最爱;Julia为自己假面具的生活找到了意义,Sophie不用再作抹大拉,可以沉醉与酒和死。毛姆喜爱的人物终会在结局中找到自己一直想要的东西,心满意足,她们碰巧都这么像毛姆的文字本身——心灵的一部分早就超脱了尘世,纷繁世间看得通透看得悲痛,却无法割舍,一如既往在这杯苦艾酒里醉生梦死。


毛姆向来是冷嘲的,甚至是幽默的,而幽默何尝不是悲伤的表面?只有体会过生命苦痛却刺不破生之欲望的人,才能写出喜剧吧。

Of Human Bondage的最终章,看着医院里形形色色的病人,Carey感叹人生苦难的不尽相同,“宽恕他们吧,因为他们对自己所为毫不知道。” 

毛姆一生的挣扎,在Canterbury的回首中回到了原点。

自我救赎是刀锋,“剃刀锋利,越之不易”。

想想跌宕的人生,只是为了追求终未达到的自由,却多想重回Canterbury天真的时光,不管要经历多少次相同的折磨,也愿意再一次投入生活残酷的怀抱。这一切的情感不正意味着,我们所经历并非毫无价值?我们终未抵达,但又终可以用笑来代替,那数不尽写不完的愁。


荷兰人当时背着一个黑色帆布包,沉而鼓,他说里面是个雕塑,捎回去送给朋友。和他站在一起,我还到不了他的肩膀;穿着率性破旧衣服的欧洲人,以及一个睡了几天机场的亚洲背包客,我们这样一对古怪的搭配,从La Defense飘着嗖味的停车场走出来,到了地上。现代主义的建筑——新凯旋门,我这才想起了这个不在游览计划中的景点。他拉着我走到着全透明的钢架结构下,对,这中间,向远方看去,正对着的就是正儿八经的老凯旋门,仿佛是对历史的呼应,又或者是新巴黎人的象征与抗辩?

那时晚风起,来来往往西装革履金丝眼睛,漂亮的男女学生,体面优雅的老太太。荷兰人和我坐在台阶上,评论一个红黄蓝辉映的雕塑是不是向伟大的Miro致敬,我问杂技团工人为什么会知道Miro,他问我中国孩子为什么能说英语,这两个问题,都很笨。

然后车来了,我们跳上了车,一个回家一个去往下一站。我累得睡过去,间或插几句话——阿姆斯特丹,我说,我不喜欢那种浮躁,而他说,一个城市,总是会有它的多面,即使是布列塔尼亚。


我总能想起我和荷兰人的对话,我得说,这不是奈保尔小说里的情节,真的,是毛姆。就像那句天下人都懂的法语,塞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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