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疗伤
夜华赶到昆仑虚之时已是夜半时分。昆仑虚自清晨墨渊带着座下三位弟子匆匆离开后,便一直只留长衫独自留守。夜华寻找白浅的下落扑了个空,又片刻未停歇地赶往十里桃林,终是在东方天空露白的时候到了那里。
桃林后山碧瑶池畔的竹楼里,灯火燃了一整夜。自昨日午时,墨渊抱着奄奄一息的白浅赶到后,折颜便没再出过那座竹楼。墨渊被折颜留下帮忙,白真一直守在竹楼外彻夜未眠。夜华见此情形,心不由得跟着往下沉。默默地走至白真身边见礼,然后又一同默默地等待。
直至晌午时分,竹楼的门一开,折颜才从里面走出来,见太子夜华也在,不免有些惊讶,随即又了然了。折颜忙了近一昼夜,又耗损了许多仙力,早已疲惫不堪。他理了理衣袖,走到湖边的石桌旁斟了杯茶饮下以后,方开口对白真和夜华道:“她伤得很重,若是那斩魄刀砍得再重一分,恐怕也救不回来了。好在墨渊一直用仙法护着她元神…”
“斩魄刀?!”夜华惊讶问道。
折颜点头道:“不错!正是斩魄刀!我记得昔年太子殿下也曾被斩魄刀所伤过,险些魂飞魄散。”
夜华点头默认,不过那时他却是为了假死脱身,要带素素去凡界隐姓埋名的过日子才出此下策。如今白浅挨的这一刀,恐怕确确实实是被下了杀心的。
夜华深知斩魄刀自长海一役后便一直收在九重天的库房中保管,如今又出现在翼界,这其中的蹊跷让夜华心里隐隐觉得寒凉。夜华目光沉痛,面色铁灰,没再说什么,转身招来一朵祥云便离开了十里桃林,返回九重天去了。那些在夜华心里猜测到的答案,呼之欲出,他需要查实。
墨渊自翼界的战场上抱回了奄奄一息、浑身染血的白浅,他的心便不知该怎么跳了。他这一生活了几十万年,从来不知什么是怕,今日终于是明白了。墨渊用仙法护着白浅的元神,被他用法术探到的元神已经几乎被斩成了两半。若是她当时没有反手用扇子将斩魄刀砍来的力道卸掉一部分,她现在恐怕已经死在了他怀里。这个女娃娃向来顽皮任性,他也一直由着她胡闹,而这次,她竟胡闹得这般离谱。他该拿她怎么办?
被白浅舍了命护着的那个女翼君,是擎苍的女儿,七万年前的若水之战中他见过那位公主。听说当年自己生祭东皇钟后,他的十七抱着他的仙体发了疯似的要翼界给师父陪葬。如今为何又和这个翼界的女君这般亲近了?她又跑到翼界去做什么?…
墨渊有许多问题想要问她。床榻上一直昏迷不醒的白浅,因后背有伤而不得不趴在床上。一张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的小脸侧在一旁的肩膀上,一只冰冷的小手无意识的紧紧抓着他的手。墨渊将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珍惜的包裹在自己的双手之中。
自她拜师的那日起,他便一直极为珍爱她,将她视为自己心头的那颗珍珠,不忍她流一滴眼泪,不忍她受一点点伤害。而当他用剪刀剪碎合着血粘在她伤口上的衣衫时,原本莹润幼白的后背,遍布着大小七八道或深或浅的伤口,斩魄刀留下的那道狰狞的刀口更是从左肩一直延伸到右肋。墨渊目光悲怆,心疼得有些透不过气来,眼中浮起一层水雾,握剪刀的手竟不听使唤地颤抖。
折颜让墨渊来做帮手清理白浅的伤口,也是为了避嫌。桃林里全是男人,这么私密的部位也只能由墨渊亲自动手。折颜心里明白,经过这次意外,墨渊是绝不会对白家小五放手了。折颜背对着他们二人,但替白浅疗伤的仙法一直笼在她身上。他知道墨渊看到那些伤口会是个什么情形。
折颜叹口气道:“知道你心疼得要命,待把她身体和元神的伤都治好,我会调些祛疤痕的药给她。女子的身上落下这么难看的疤痕,将来她的夫君定会厌弃她吧…”说罢,折颜不忘侧过半身,有些戏谑的觑他一眼。
墨渊尽量放轻手中的力道不再让她疼。半晌,才沉着声音道:“不管她成了什么样子,她永远是我的小十七。她是我这一生认定的妻子,她的夫君只能是我,我怎会厌弃她。”
折颜背对着墨渊,无声地笑了笑:“但愿她也能早一些认清自己的真心…”
待将白浅所有的伤都收拾妥当,折颜才将前些时日东华帝君对天族将要暗中出手制衡青丘的猜测说与了墨渊。墨渊颔首道:“我也有此番猜测。昨日清晨我赶到思行河战场时,隐约在夜枭族的兵士阵营中察觉到了天族人的气息。叠风在翼界善后,等他们回来便清楚事情的原委了。不过,那斩魄神刀是长海鲛人族的圣物,不是一直供在他们神庙之中吗?怎会流落到翼界?”
折颜将三百年前长海之战的始末原原本本地讲给墨渊,墨渊冷冷一笑:“看来真是天族在幕后操控。东华所料不错。”为今之计,还是先将小十七的伤治好,一切从长计议,不急。
白浅捡回了一条小命,自无尽的黑梦中悠悠转醒,已是那场大战结束后的第五日了。白浅觉得眼皮沉重得犹如千斤,浑身骨头酸疼,像是被石磨盘反复碾压过一般散成了粉末。她知道自己醒了过来,但是她真的不想睁开眼睛,她很累。她不想知道自己现在哪里,也不想知道她从哪儿来的,更不想知道她自己现在是怎么了。她只想再睡一睡。
“十七!”白浅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叫她十七,那声音低沉又轻柔,是师父吗?她一定是在做梦,她记得她一直躲着他,上天入地地躲,甚至不小心卷入了一场战争。她害怕面对他,始终不敢回昆仑虚。但她很想念他,此时若是能在梦里见见他也是好的。白浅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终是慢慢睁开了眼睛。
头晕!入眼的一幕,是她常住的十里桃林小竹楼,窗外桃花簇簇,似粉红的烟霞。是桃林,不是昆仑虚。轻吐出一口气,白浅放下心来。疼,浑身都疼。在床榻上趴久了,委实累得慌。白浅轻轻动了动身子,却牵引得后背锥心刺骨疼痛,撕裂一样疼。白浅疼得想大声尖叫,终是虚弱无力地轻哼一声。
“醒了?”白浅头上传来的声音低沉温柔。是师父!白浅吓得瑟缩了一下,赶忙闭上眼睛。耳畔悄无声息,再次睁开眼睛却看见眼前被自己趴在身下的是师父墨渊常穿的灰蓝色衣袍……原来她上半身都趴在……师父的腿上……唉……丢狐狸啊!
墨渊一边用微凉的手拂去白浅额头上的冷汗,另一边从手边案几上端过一杯温热的茶水递到她唇边。口干的要喷出火来,顾不得许多,白浅就着师父的手慢慢饮下。接下来师父要将她怎样,她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首发于2017-08-23
修改于2019-0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