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主角探讨人生是什么体验

我在等凌晨一点的风,吹透窗帘,吹进笔下的灵魂。

1、

半夜十一点,微风,下小雨。

桌面一台电脑,一支笔,一个茶色小便签。

这是我目前仅有的物件,当然,做为一名写作者,还得配一盒香烟。

你要问我在等什么。

我说我在等风,你信么。

那么有人会回我,等风找灵感么?

不是。

我在等凌晨一点的风,吹透窗帘,吹进笔下的灵魂。

这话有点不可思议,你一定觉得我是疯了。

事情的起因,得从一年前开始说起。

2、

一年前。

我叫热子,性别女,混网络文学平台,靠写字赚点生活费。

男票没有,女票也没有。

喜欢视角转换,以至于现实生活中,多次被定义为变态。

男人和我在一起,总觉得我爱女的。

女人和我在一起,总觉得我爱男的。

我的生活作息很规律,每天起床、刷牙、洗脸,完成一整套规定动作以后,打开电脑,开始码字。

责编说的细节,都在早上被填充分,中午休息。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多,我的生活开始成为躯壳。

码字和网络,成了我的灵魂。

我的人脉关系建立在论坛和网站,要么就是社群。我把线上的规则和模式完成有机归类,排列分组,每个平台用不同模式对待。

这样的话,笔名也有很多。

论坛上我叫热子。

公众号我叫雷子。

网站上我叫平子。

前不久下载的新APP,签约时,我把笔名改成了凉子。

而我的故事,也从“凉子”这个新笔名开始。

我笔下创作的第一个人物是阿蛮,第二个是哑巴姑娘,第三个是慕青。

对我而言,我最喜欢的是慕青。

甸子山下的小霸女,有人生没人养,而她的灵魂却如同甸子山那般稳稳落在我的笔下。

而慕青,也成了这段故事的发起者。

3、

故事快完成的第二天。

小区对门的超市打折,早晨九点钟,起床拉开窗帘,半黑且发霉的屋子被一束光照进,分外刺眼。

挨靠窗帘下的浅色写字台上摆着波斯猫闹钟一个、黑色台灯一个、茶色马克杯一个、还有残留的面包渣和包装袋。

这些物质表面现象只能反射出一个问题:

余下一周我没口粮了。

网络作家不敢见人,与我而言是这样的。

春日里温馨浪漫的日光,在我这里是刺骨煞心的恶魔。

我穿一双人字拖就下了楼周身浸泡在阳光下,我就像是发霉恶臭的垃圾在这条街上移动。

到了超市门口,邻居周老太看我下来,指着我对隔壁的姑娘说,“你瞅瞅你瞅瞅,这就是作家,现在的90后哟都不出门咯。”

我火速跨进大门,拿起袋子装了几袋口粮,付钱,火速上楼。

到了楼梯口时,耗时五分钟。

凌晨十一点,没有夜光,屋外一切显得苍凉和冷漠。

电脑的光折射在墙壁上,我的鼻尖开始大滴汗水滚落,一个不留神瘫坐在地板上,随之滚落下来的,还有椅子上的靠垫。

慕青!

没错!

那就是慕青!

她端坐在床头,白棉袄盖腿,披发,怀里抱着一个暖宝宝,活像鬼。

我的身体开始往后缩,最后索性钻到桌子底下,我想伸手拉开窗帘,让外面没有月光的天照点影子进来,哪怕是一点。

然而我所有的设想都是徒劳的。

慕青开始在床边移动身体,她的脚挨在木地板上,我分明看到那双脚落下的瞬间,是没有影子的!

我屏住呼吸,瑟瑟发抖!

“凉子?”

妈的,她居然会说话!

“凉子?”

见我没应,她又小声的喊,“我把北方,念给你听?”

“你,你是谁?”

鸡皮疙瘩开始蔓延,三秒钟,我的头皮早已麻痹。

“你真的是凉子?!?”

我抬头看她,长得很美,就像我笔下的慕青那般。

她蹲下身体,和我一般高。

她又继续讲,“我是甸子山下的小霸女慕青呀!你不记得我了?也对,毕竟你这一年写了很多角色了。”

我的胃开始作呕,想吐。

不对!这种状况不对!我让自己努力清醒,我开始想很多事,初中的事高中的事大学的事,毕业后的事。

等到我再次睁眼时,慕青还是站在我面前,她微笑的看着我。

我的思绪败下阵来。

“你?你说你是慕青?”

“是哇,我是慕青!怎么来形容我们的这次见面呢,你大概知道灵魂吧?”

她继续说,“你的人格、良心、精神、思想、感情等等很多都在你的身体里起了主导作用,你的虔诚创作的良心和精神,召唤了我的灵魂。嗯,应该是慕青的灵魂。”

我从地板上端坐起来,缓慢起身,和慕青并排站在一起。

“你是慕青的灵魂?那肉体呢?”

“灵魂既然是慕青的,肉体也是慕青的啊,是灵魂决定肉体的存在,不能反过来决定。”

我开始信以为真。

枉我阅览群书,今晚这种现象倒是第一次见到。

慕青开始在我的房间里蹦来跳去,她抚摸花叶,又去逗逗那条没名字的白猫,那是我去年在小区门口捡到的,一直没来得及起名字。

“叫它麻辣烫吧!”

“嗯?”

“你肯定没给它起名。”

“那个,”我开始对慕青认真起来,我指指床沿让她坐下。

她挨着床沿坐下。

“你,你为什么出现?”

“为了故事的继续。”

“嗯?”

慕青双腿放在床边,左手托腮认真的看着我,“你的故事多数都是悲剧,这次我不想要悲剧,你看惯了人情冷暖还是怎样,但我不要!”

她也开始认真起来,“阿蛮是悲剧的,哑巴姑娘也是悲剧的吧,好吧,除过这二位的出身背景不谈,总之剧情很悲剧。但现在我的出身背景是一九九三年!不能再是悲剧了!”

“我没打算写悲剧啊。”

“不不不,不是结尾才死了才算是悲剧,你看看你现在的塑造的人物和表现的环境,哪句话没有渲染这是一个悲剧。”

“那么,我是说如果,如果是悲剧呢?就怎样?”

慕青开始变得落寞起来。

“如果是悲剧,我就会从这个世上消失。”

“消失?”我有点好奇了,仔细看着这个没有影子的姑娘,“你的意思是,你是存在的?”

“当然啦!你都能看到我,我怎么不存在!如果我是悲剧的结尾,我会随着创作人物的命运起伏,人物死了,我也就死了。”

慕青不在讲话,她坐在电脑前认真的翻着以前我写的故事。

4、

我以为慕青是不存在的。

或者说是我臆想出来的。

但她会去楼下借电饭锅在厨房做饭,会很认真的切好土豆片和红萝卜。

那真实存在的垃圾桶里,分明就有土豆残羹。

我看到她去楼下还电饭锅时,周大妈憨笑着喊她进门拉家常的笑脸。

她到底是谁呢?

奇怪的是,自从慕青来之后,天好像没怎么亮过,一直都是灰蒙蒙的。对面巷子口昏暗的路灯下,时常有黑猫窜出,十几只落在房檐下没命的叫唤。

黑猫是灵界的生物,不怎么惹人喜欢。

慕青的第三段已经写好,是她去贵州时的故事。

“其实我不爱支教!”

“由不得你。”

她吧唧吸一口酸奶,“怎么由不得我!我就不喜欢去贵州支教,大山,路不好走!”

我冲她笑,“大姐,反正你这不是搁我家待着么?又不用你去爬山。”

“看来你是真不了解我们这些人物。”

“嗯?”

“我们的存在就是去回演你们的故事,等到你的文字结束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我就会消失回到你的故事中,开始在我们的世界上演故事。如果结尾人物死亡了,我们也会死亡,灵魂会再次循坏到新的故事中。”

慕青放下酸奶,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冷笑一声,“可悲的是,每段故事的上演,对前一个人物的演绎,却没有丝毫记忆。”

我有点同情她。

“你知道么?只有对人物喜爱的作者,才会看到他塑造的人物,就像我们俩这样,坐下来对话。对人物亵渎的作者,是看不到的。同时,他的故事也打动不了别人。”

我和她开起玩笑,“那你是怎么来的?”

慕青抬头望着窗帘,嘴角扬起微笑,“我一直在等凌晨一点的风,吹透窗帘,吹进你笔下的灵魂。”

那是凌晨一点的风,吹透窗帘,吹进我的灵魂。

那瞬间,我的心脏麻痹。

我要她活!

我要她活!

我要让她活着!

5、

然而此刻我想的都是徒劳。

故事在那晚结尾,慕青从贵州回来,和男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生下一个女儿。

多么幸福美好圆满的结局。

我合上电脑时,窗外的黑猫消失,剩下昏暗的灯光在四处摇摆。

慕青也不见了,她的暖宝宝还落在床沿边,上面有她的温度。

我在等她演绎着故事。

或许是我在等她回来。

那晚开始,我疯狂的创作更多的故事。

每个凌晨一点,我都会等风,吹透窗帘,吹进笔下的灵魂。

或许你会问我等什么?

等一个灵魂,等一段故事,等一个灵感,等一位慕青。

两年时光,我再没等到慕青。

电脑屏幕上那个大团圆的美好结局,按理说慕青应该表演结束,我的另一个故事也有慕青,我期待与她的再次重逢。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

我再没有见过慕青,我开始重复以前的生活,日复一日的在这狭窄的房子里创作再创作。

我在网上搜索关于这个故事的消息,却看到这样的结局:

她被一块白布盖着。

恨意将我的骨头磨尖,没了方向。此时除了无能、无力,我还能做什么。

慕青,慕青。

怨是一个害人的幌子,害人不浅。

若可以,我愿那时的你一直在北方,你的一草一木,皆是北方。

我的头皮发麻,握着鼠标的手开始颤抖。

这不是我写的结局!

然而作者标注处写着“凉子”。

触目惊心的两个字。

我知道慕青已经不存在了,但这段故事和我电脑上存档的故事却完全不同。

我疯了一样跑下楼,我想去寻找答案,所有的人群从我身体穿越、交替我都没任何感觉。

身体刚跨进炽热光下的瞬间,我的脚失去知觉,我看不到脚的影子,手臂和脚开始消失再消失,我抓住路边的一棵树开始大喊救命,却丝毫无法引起路人的注意。

三秒钟,我的记忆开始复苏。

复苏的瞬间,我仿佛也变成了一个灵魂。

一年前:

我穿一双人字拖就下了楼周身浸泡在阳光下,我就像是发霉恶臭的垃圾在这条街上移动。

到了超市门口,邻居周老太看我下来,指着我对隔壁的姑娘说,“你瞅瞅你瞅瞅,这就是作家,现在的90后哟都不出门咯。”

我火速跨进大门,拿起袋子装了几袋口粮,付钱,火速穿过马路,十字路口拐角处迎面撞过来一辆现代汽车,它距离我越来越近,我突然呆滞,寸步难行。

周老太欲打算拉住我,却不想脚下一滑,我们双双绊倒。

耳膜似被震破,只听得街上有人喊叫,“快让开!出车祸了!”

有人哭喊,“奶奶!奶奶!”

紧接着电视台插播一条紧急新闻:

福禄路十字路口早晨九点钟左右发生一起车祸,死者为一名七十岁左右老人和一名二十岁左右女生。肇事司机已经逃逸,警方正在紧急破案中。据记者了解,二十岁左右女生是网络作家,现用笔名凉子,望广大市民了解并注意自身安全。

这些记忆翻涌而来,胃里反复作呕。

然而一个灵魂哪有胃。

此时我的灵魂也开始消失,瞬间像是一个气球濒临爆炸。

我用三秒钟想清楚一件事。

我死了。

这个故事是未驱散的灵魂写出来的。

遗憾的是,

没有人能看到了。


慕青文章链接:

我把北方,念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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