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是晴朗的,一尘不染的蓝天飞过几只灰色的鸽子,目光循着它们飞行的路径追去,落到了黑瓦屋檐上。穿过两栋房子留白出来的弄堂,躲过弄堂里杂七杂八的物什和斜靠在白墙的凤凰牌自行车。李先生快步转街走到一户人家的铁门前,右手轻轻把敞开飞舞的大衣拢好,阻止冷风灌入胸口。迟疑地瞥了眼门牌号“13”,他嘴里叼着烟含糊不清地喊道:“有人哇!”烟头烧的发焦发红,白烟缕缕升到李先生的眼前,朦胧了视线,他单手系好第一个纽扣,拇指与食指捏着烟微微嘬了一口。他别过头去吐烟,就在他循环了第三次的时候院子里出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老人拄着拐杖,迈着蹒跚的步子,驮着背,嘴里一直念叨着“来了来了”。终于走到了铁门口,老人从围兜里颤颤巍巍地拿出一串钥匙,眯着老花眼分辨大门的钥匙,手指动了几下就找到了,但是插锁眼的时候手抖个不停,试了好几次才对准。“咔嚓”一声,锁开了。
李先生叼着嘴里的半根烟,拉开了门,把左手提着的塑料袋给老人:”这是居委会给的,给每个老人的,都有都有啊。里面是一些吃的和新的毛巾牙膏。”
“好好好。”老人乐开了花,满脸皱纹都飞了起来,像游动的图腾。他咧着嘴,一颗金牙镶嵌在一口银牙当中,“进来坐坐、坐坐。”说着,一只手抓着李先生的大衣就想往屋里带。
李先生拗不过他,掐灭了烟一丢,弯着腰哄老人:“行行行,我扶您进去啊。”
李先生听老人讲他孙子小时候的事情,讲他当年的丰功伟绩,一枪一个日本鬼子可风光牛逼了。到最后讲到李先生给老人添了第三杯茶,太阳西下。他给老人做了顿饭,在老人固执的劝说下也吃了碗饭。随口寒暄了几句后他从铁门出去,关上门,他在墙顶捡了根铁丝,从铁门的缝隙中伸进去捣鼓几下锁眼,彻底锁好门才放心地离去。
他哼着小曲儿,心情甚好地在街上转了几圈,买了一袋炒板栗和一斤沙糖桔。夜深了,他走在一条坏了街灯的小径上,嘴里塞满了板栗和沙糖桔,一路只有青蛙的叫声。突然前方闪烁起微光,陌生稚嫩的声音细碎地响过,只有几秒就再次陷入沉寂。李先生皱了皱眉,腮帮子却鼓得像松鼠,他本想等嚼完再去当英雄,不料传来好几句惨叫和与之伴随的脏话。
李先生心一沉,跑了起来,夜视极好的他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被吓跑的场景。他跑到小径尽头,顺着墙往左拐,越近,空气中的铁锈味越重。
最后,他看到一个倒在草地上,胸口大面积渗血的男人。他探了探脉搏,人没死。李先生不慌不忙地掏出手机点亮手电筒去照男人的伤口,根据伤口程度与大小来看是匕首伤的。他打了个电话:”咱家楼下里死人了,快来看看。“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他打量了下这个人,然后戴上上口袋里的黑皮手套,吃力地抱了起来,失算的他暗骂了一声。往家门口走去,一个光膀子的男人从里屋奔了出来,手里拿着钥匙开大门,看到李先生喊道:”哥!快进屋。“
关门的同时嘴里碎碎念着南无阿弥陀佛,太上老君保佑……
李沫子把拖鞋踩得嘎吱嘎吱响,飞快地奔到李先生面前,瞪着眼前脱男人衣服的哥,惊得下巴都要掉出来了,他结巴道:”哥,这事儿咱自个儿处理不好吧?“
李先生白了他一眼:”去,把哥的医药箱拿过来,再拿把剪刀。放心你哥技术好着呢,再说这人又死不了,这刀子不深。先给他做个紧急处理,然后再打120。”
“哥,还是你聪明!”
这只是安慰自己弟弟的场面话罢了,他清楚,刀子又深又恶毒,再差几毫米就波及心脏了。他小心翼翼地剪开衣服,鲜血和衣服黏在了一起,有些棘手。李先生的额头渗出汗液,二十分钟后,终于包扎完了。同时120也到了,他们看着人被搬往救护车,回到家,李先生洗了个澡到客厅拿泡面的时候,发现沙发上的警察证。他茫然了几秒,拾起它翻开,生涩地念出证件上的文字:“陈-向-阳、刑警大队科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