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农历的6月29日,距离处暑还有两天。
天微雨,雨点敲在枝叶上,发出不大的声响。雨虽断断续续的下了两天,但地上的积水并不多。之前一直在思考,这世间有什么是永恒?仔细想来,也许这自然便是永恒。
你看,每天,太阳总会东升西洛,月亮圆了又缺。即便是曹操眼中的月明星稀,还是苏东坡眼中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以至于张若虚的“皎皎空中孤月轮”,到了“月落乌啼霜满天”,本质上来讲,月亮都是那个样子,多少年来都是这样,只是我们看的心情不大相同。每个季节也是,除了气候变暖,有些事情还是那样。哪怕自古言秋悲寂寥,还是会有人觉得我言秋日胜春朝。又比如今天这雨,虽时过境迁,但我穿梭其间,并不觉得和我小时候,在农村老家这个时节的雨有什么不同。
对于务农的人来讲,节气变化而导致的天气变化,已习惯的像村头二老马多年的老寒腿一样,阴雨天来了,就疼一下。要是那天下雨不疼一下,便觉得不自在。农人在几千年的稼穑中,一直是这样,春耕夏耘秋收冬藏,靠天吃饭,一年之中难道休息,也一直如此,难得变化。春耕秋收这样的时节自不必说,即便酷暑寒冬,家里也有一些缝补织纳、敲修整做的活计。而黄天也似乎仅仅在这个时候,安排了一个空挡——田里的庄稼刚刚收拾好,天又下着雨。于是懒洋洋的身心,碰上这样懒洋洋的天气,大伙蛮可以睡一个喜洋洋的觉来。
印象里,这样的时节和天气,家里的人常比平时起的晚——平时天蒙蒙亮就开始起来清扫院子的人,现在也要到八九点,才起来。然后做早饭,看电视,等着来串门的二婶子过来一起唠嗑。或是一起相约到地里看看庄稼怎样,有没有被淹到,或是被风吹倒。只是此时的这一切,都看起来颇为悠闲,比下雨看起来还不紧不慢。
悠悠的一直到傍晚,便再到自家的菜地去。农村基本上每家都会有一块自给自足的小菜畦,里面遍植时令蔬菜,经年不断。碰到这样天气,大人总会穿着厚厚的胶鞋,打着大大的雨伞到村头的菜畦里寻些蔬菜。胶鞋穿了很多年,黝黑色的胶皮常常在忙的时候划破,大人都有一个手艺就是用家里的废弃驾车胎来补,于是黑色胶鞋被打上了红色的补丁,看起来相当可爱。雨伞大多数很少打,到了这个天气,才翻出来,发现有些已经锈迹斑斑,但凑合能用。只要一两天,炸线的位置又被缝补好,锈迹的地方,也被重新修整——农家基本上很少丢东西,似乎一些东西没有坏一说,只是从一个用途到另外一个用途。最形象的例子应该算衣服了——大姐穿完二哥穿,二哥穿完弟弟穿,弟弟穿的实在不能穿了,给小妹改一个花书包,剩下的布头给老师缝一个黑板檫或是做个小沙包玩,实在缝不住的,就凑在一起,趁着下雨天的时候大人去纳一双布鞋底来。
然后回来的路上碰到村里一同下地的人,一伙人在村头的树下接着聊天。放眼过去,依旧青着的树木,排列在房前屋后。树叶被微雨打湿,在略显昏暗的环境下,又显得那样的乌青。我们常形容城里的树木为之绿化,而在农村却像是一块青绿色的布料上,滴了几点叫屋舍的砖红色,不注意分辨,甚至很难看到。氤氲的水汽弥漫在整个村落,水塘里的鸭鹅伸长脖子,望着天上绵绵的乌云喊叫。一切似乎都是这样,有聊不完的家常,过不完的宁静时光。多年都是这样的天气,都是这样的心态。
直到在家饿急了的孩子,在看完大风车后,还未见去地里寻菜的父母,便随意穿了双胶鞋,打着一个大雨伞,挂上门,向屋后水塘旁的一堆大人喊去:“妈,回来做饭啦!”大人这才发现手里握着菜已经在聊天的间隙收拾利落,又各自交换了很多别人家的蔬菜,并捂的温热,大人们看看天,嗯!真是好天气,庄稼不用浇水了,于是各自散去。
不一会各家烟囱里冒出来缕缕的炊烟,在各自房顶飘荡。而如果你仔细去看,那低矮的灶屋里,水汽弥漫,只能依稀看到黄黄的灶火以及黄黄的钨丝灯的光点,而如果你再仔细听,似乎叮叮当当的碗盆敲击声,似乎也在讲:这样的天气,真好!
2017/08/21
是的!不管离家多远,长的多大,我依旧觉得,这样的天气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