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浸在对过去的忏悔当中,又在想如何面对初恋,或者直接跟她说对不起,或者干脆什么都不说,只见见面就好……
火车发动时,看着车窗外的风景飞驰而过,他的心里忽然充满着哲学意味。比如这个时候,他就会想起赫拉克利特说的那句“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No man ever steps in the same river twice),就像七年前的他来到这个城市,以及七年后离开这个城市,似乎一切都还一样,又似乎一切都不一样。
这时,他又感性地想起一句歌词来,“当列车飞奔下一站的爱恨离别,我仿佛看见车窗外换了季节,在这一瞬间忘了要去问向哪里的深夜;我不知道我还有多少相聚分别,就像这列车也不能随意停歇,匆匆错过的又何止是窗外的世界”。歌词的作者显然也是个敏感的人。
关于分别,他经历过很多次,有汽车站、火车站、有飞机场,有时候是分手,有时候再无音信,人生中的事往往是这样。
曾经有一次,他在火车胡思乱想时,竟不自觉地泪流满面起来。人们总要为了什么而感动,有时是一把黄叶、有时是一片残花,这不是件丢脸的事,而恰恰只有这个时候,人们才可以审视自己,关于以往的苦难和悲伤。生活中,很多人认为足够铁石心肠,但当遇到与自己有关的契机时,就像铁石遇到绝对高温,忽然熔化成水,而且更加烫人烧心。
“你也是来自X地吗?”火车上,身旁的一位大娘跟他寒暄,脸上掬着一抹平易近人的微笑,细致的皱纹提醒着她的年龄,应该如他母亲一般的年纪。人们通常会对陌生人保持适当的警惕与淡漠,以防止自己上当受骗,然而她的笑容却让他有些感动。
他便应了声“是的”。
“听声音你不是本地人啊”
“嗯,我家在南方,在本地工作,已经七年多了。”
“难怪,看样子,你跟我闺女差不多年纪。”
于是,她便谈起她的闺女,与他相反的是,她在南方工作。这次,大娘便要去往南方看望女儿。
人们总是这么奇怪,南方的人往北方跑,北方的人往南方跑,都是为了生活,但似乎总要这么折腾和奔波,才能算得上真正的人生意义,以及人们通常所说的成功。是的,人们总会有这样的想法,即人越成功才能走得越远,走得越远才越能诠释成功,至于在家门口工作,那是没本事人的象征。
大娘有一位邻居,邻居家有一个小子,跟着她女儿差不多年纪。她们打小一起玩耍、一起上学、一起长大,两家人都把她们当作自己的孩子,有好吃的总要分成两碗,有好玩的也要备好两份,甚至还有收拾出两个房间,以防她们玩累了不回家。
后来,孩子们长大后,小子留在了北方,姑娘去往了遥远的南方,然后各自恋爱。
“你知道,我们两家人做梦都想成亲家,串门的时候也不止一次说起,也制造机会给孩子们相处,没想这两孩子一点感觉都没有,反而经常斗嘴吵架,你说多可惜”,大娘不无感叹。
“兴许她们现在还年青,喜欢新鲜事物,等长大点就能发现彼此的好了”,MR微笑着宽慰她。
“也不管她们了,只要以后能幸福就好,感情的事情靠缘份,也不能强迫”,大娘感叹着,又问:“小伙子,你已经成家了吧。”
“还没有,准备回家相亲呢?都快三十了。”MR自嘲地解释道。
“都三十岁了,哎唷,是应该找对象了。不过也不用着急,我也是三十多岁结婚的。”在MR好奇的眼光下,大娘讲述起她九十年代的爱情。
那时候,她在厂子里做会计。那时候,她还是一位非常害羞的女生,周围的同事都已经成家了,她连恋爱的滋味也没有尝试过。作为单位里的唯一剩女,而且是眼瞅着过三十的大龄剩女,大家都为她着急,纷纷给她介绍对象,但她似乎一点着急的意思也没有。
有一次,经亲戚介绍,单位里来了个傻呼呼男生来找她,恰巧她有事出去,男生见她不在,一刻也不多待,又傻呼呼地往回走了。待她回到单位,得知这件事后,立马惊叫:“哎哟妈呀,不是来相亲的吧。”吓得不敢出门了。
同事们一听顿时炸锅,立马有人自告奋勇去把男生追回来。原本两个傻呼呼的男女青年,可能就这样错过。这一追,就在大伙的起哄下成了一段姻缘:一年后她们结婚,两年后生了一个闺女,现在闺女也到了结婚的年龄了。
末了,大娘满脸幸福,意犹未竟地说道,“我那时没想他能这么大胆,不过要不是年龄太大,也不会这样便宜他的。”缘份这东西就是这样,平常难以遇见,等真的遇见了,那是躲也躲不及,那时候她正眼也不敢瞧相亲对象,不想就这样一辈子生活了。
MR听着,哈哈大笑。爱情与缘份,有时确实难以说清。MR从前很讨厌人家说缘份,恋爱时说很有缘份,分手时说没有缘份,单身时说缘份未到,相亲时说只要有眼缘就好,像极了一个谎话和借口。
如今听大娘说故事,倒觉得不那么虚无了。
跟大娘聊了一路,MR到达了目的地,大娘对他说,“小伙子,祝你早日找到对象,回头带到北方来,我带着你们玩儿。”
他道了声谢,又记下了联系方式,下了车到约定的地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