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窟窿】
平白日子里,北,坐在空调室里喝着热腾腾的开水,密密麻麻的字在纸上排列着,她突然停下来,看着窗户外面,没下雨,也没有雪花。抬起投来,看周围的人,杯子里的水喝完了,再续上。
拿起一本杂志看起来,故意拿了一本笑话,的确有好笑的笑话。很快,一本就看完了,看了看时间,才一个小时。她已经对书上的知识失去兴趣了,她知道,她不想面对的又来了。
五点过十分,走在路上,啃完手中的饼,她在篮球场边坐下来。最近,看打篮球的愿望一直在脑海里,坐下来,戴上耳机避免尴尬,即使是在她如此冷漠的时刻,也不会毫无顾忌的任由自己。目光在来来回回的篮球间移动,还有两旁飞在空中的羽毛球,偶尔路过的人影,经常会见到的流浪狗,或许它不是流浪者。天空还有点亮。
坐在椅子上,什么都没想,就看着一切可见事物的光影变化。无事可做可想,却最悲惨。这个时候,心是无比清醒的,任何事都不能麻醉敷衍过去。面对心里的影子,人无法撒谎,即使身体不诚实,情绪却灵敏且淋漓尽致。歌声快断线了,天边的光暗下去了,北抬头看见,篮球场对面的树林间开始起雾,薄薄的一层,飘绕在赤裸枯黄的林间。像塔一样的灯也亮起来,一圈圈黄色的灯有柔和的光,瞬间分散在夜幕里,既照亮又温和,不会泄露人们藏起来的秘密。北,无数次仰望过这座“灯塔”,它是这周围唯一亮起来的物,它很高,很简单,长长的灯柱像是在海边守望的塔身,是白色的,没有任何装饰。它最顶端的灯亮起来的时候,又像王冠,孤独而承重。
光线越来越亮,雾越来越浓,寒意四起。北的手脚,开始冰凉。
视线从灯光里拉回来,才发现篮球场上的人已经换了一批了。打羽毛球的女生,也已经走了很久很久。她不想再待在这里,她需要走走,暖和一下身子,北站起来,把手放进口袋里,转身离开。
走到路上,看见头顶的云,分成两半,像一条河。她继续走,又看见夜幕中的树,轮廓分明,沿着马路一直延伸。途中,她只遇到一个人,那个女孩也像她一样,听着歌把手放在兜里,一个人沉默地有着。安静的夜晚,给每个人以放纵的权利,也给游离的人以无穷无尽的流浪。走了一段之后,北重新坐下来。看着地上的影子,开始有些明白了。她想起在篮球场给朋友打的电话,想起那时突然闪现的某人打篮球的画面,她低下头去。一秒,两秒,一分钟,两分钟。北用双手撑住额头,她还是哭了。她是个想用坚强去掩饰所有起伏的女孩,眼泪是无效的,这一点她早就明白了。但除了眼泪,好像也没有别的更好的方式,这是最沉默最无声的。因为,身边没有一个人。她不想承认她还是孤独,但此时此刻,她由衷明白,她拯救不了自己。那么多年来,她一直都不能。北知道,在这个世上,没有谁可以拯救谁,但她还是奢望得到解救。她不是个擅长自救的人,或许他救会有用。
北向一个刚认识三天只聊过一次的人发出求救信号“陪我说会话可以吗”让别人来打破这种孤独,把自己与另一个生命体联系起来解救自己。哪怕是一时的,也好。冬夜里的雾气很重,北的外套上开始湿润,眼泪已经被风干在脸侧,她试着深呼吸,看着昏黄灯光里吐出的水汽。一次,两次,三次。她双手手指交叉,放在嘴边呼气,用力搓。她像是在冰天雪地里冻僵的人,同时或许患有精神疾病,在等待着药物救治。还没有得到回复。她才知道,冬天的夜晚如此寒冷,而她能停靠的地方不会是灯火阑珊人群攒动的角落。就像曾经无数次等待花开一样,在这个晦涩沉默的夜里,北在等待救赎。
终于,过了十分钟后,对方回复了。这便是得救。虽然在这场救赎里,对方并没有做些什么,但是对于北来说,仍是感激。她知道就好,那几分钟的绝望带来的毁灭,只有她知道。
北说,她很久以前就开始一个人眺望远方,一个人在风里失望,她有很多很多次无法抵挡的落寞。她以为现在的只是一惯延续。可是她发现,过去在风里追赶流云会随着日子消散,现在的隐隐作痛越陷越深,无论过了多久正常的日子,一旦痛起来,仍旧无法承受,也不会随着日子愈合。北的心脏破了个洞,有个窟窿,走在人群里会灌风,大口大口的呼吸,氧气进到漆黑的窟窿里,冒个泡,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