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如果你所遗落的另一半灵魂仍然活在这个世上的某一个角落,你是否会认出你的另一半灵魂呢”? 神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一定是忧郁的吧。是他把人类放逐在失乐园里,从此看他们挣扎沉浮,受尽诱惑、背叛、抛弃与杀戮的轮回苦楚,只为了寻寻觅觅、寻寻觅觅那被他一劈两半的——灵魂的另一半......
找到了吗?找得到吗?找对了吗?找错了又能怎样?
女人们是谁的肋骨?女人们以为自己是谁的肋骨?每个男人,用手摸一摸自己心脏的下方,有没有感觉到某种缺失所带来的疼痛?倘若没有,女人们还为什么要流泪?
我的爷爷,一辈子没有爱过兢兢业业服侍了他整个人生的我的奶奶。年轻时,他打她,就只因为一碗不合口的饭。
奶奶本是富人家的小姐,虽不是娇生惯养,却也算得上养尊处优。可是,从十四岁懵懂的被吹吹打打送进洞房的那天起,这样的命运便伴随了她六十二年。驯服与怯懦是她脸上最常出现的表情,而眼泪是她最常啜饮的“甘露”。
长大后我偷偷问她:“你爱过爷爷么?”奶奶正在切菜的手很微小的停顿了一下,默默的摇头。我又问:“假如,重新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还会嫁给爷爷吗?”她再摇头......
我的奶奶是一根被安错了地方的肋骨,一根从此冰凉而脆弱的肋骨,然而,却陪着这具无法带给她温暖的身躯,血肉相溶的走到了最后;她是被误认的灵魂,一个从此悲哀而孤独的灵魂,可是,却生硬的与参差不齐、毫不对称的另一半无奈的重叠了一生...
外公少年时的同学是一位年近耄耋却还算健硕的老人。那一日,来家中做客,我出门迎接,远远看见他搀扶着体态臃肿,颤颤巍巍的老妻,以极其缓慢的步伐,耐心的向前挪动着。
饭间,尽管他与外公谈笑风生,觥筹交错,却还不忘频繁的给老妻的碟中夹着菜,同时,左手捏一块餐纸时不时拭去她嘴角的饭渣,然后温柔的看她,说“多吃点”。 老妻呵呵的笑着,眼神木然没有聚焦,涣散的盯着饭菜,双手慢慢摸索寻找着自己的碗筷,外婆在一旁急忙搀扶住,将碗筷递到她的手中。直到此时此刻,我才惊觉——老妻是盲的。
我于是没有礼貌的直勾勾的盯着她,再看看紧紧挨着她坐的他,老者似乎已然洞悉了我眼中的好奇与迷漠,于是他说:“老婆子瞎了好多年了,离不得我......”,然后淡淡一笑,那笑中已是百转柔肠,千般滋味,我忽然鼻子一酸,红了眼眶。
他们爱了一生,却执手相望,至老不厌。
其实,这阡陌红尘中的很多事情,假如不去细想,我们还是可以浑浑噩噩、糊糊涂涂得过下去的。毕竟,“选择”与“对比”永远是人生最难完满的两大课题,答得不好,难免会在风去楼空之时,回首前尘嗟嗟叹叹。
然而我们又有多少时间敢于来拷问自己的?我说的是拷问自己的灵魂。直面最痛最敏感的阴悒 ,不逃离,不规避,哪怕得出的结论是我们最矛盾、最挣扎、最扭曲、最无法承受的......但如果始终因懦弱而蒙昧,继续下去的人生有有什么意义?
于是神说:如果你所遗落的另一半灵魂仍然活在这个世上的某一个角落,你是否会认出你的另一半灵魂呢?
于是神说:
谁是陪你走到最后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