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后,气温乍凉。

街上的行人似乎还不太适应初秋的凉意，抵不住风吹的，穿着稍显厚实的大风衣，但不少小伙还穿着短袖，明明缩着身子，却一副我不冷的表情。

肖艳将手插进了口袋，碰着了那张纸，又像是被电触了般的抽了出来。迎着风，她想哭，但早已没了眼泪。

“这样也好，终于可以去看他了，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资格陪在他的身边。”心底的挣扎，让那张憔悴的面容更加暗沉。

“可是，不回到他的身边，又能去哪儿呢？”

九月初九算是个节吧，也是他的劫。他就是走在那一天。肖艳想：孤单了那么久，他一定也希望她能去多陪陪吧！

一早，肖艳起床梳洗好，取出了那张诊断书，坐上了车。

那个她逃避了20年的地方，终究还是得回去了。并不算远，车程大概4个多小时。车上的乘客不多，肖艳坐近窗口，打开了窗，呼啸而过的秋风，吹得她脸有些麻，也似乎将她久不见波动的心吹得有些晃动起来。

下了车，她直接向山间走去。

老家的变化其实还是挺大，在车上时她就看到一排排整齐的绿树和不时闪现眼前的厂房、高楼，她想怕是没有没有人再敢说，这里是一个穷山沟了吧。

常常玩耍的那个小山坡不见了，也被一排排的房屋酒楼占了地方。肖艳的心忽然紧了紧，爸爸是个爱静的人，这么多的房和人不知道会不会有吵闹声扰到他。

终于穿过那些陌生的建筑，肖艳努力的在杂草间找寻。她有些后悔没有在花店买花，知道他喜欢山上的小白菊，原想着这个时节漫山遍野都有。却不料山脚下人声鼎沸，这山腰也被各种野蒿和荒草占得一片一片。仔细的在荆棘丛中寻找，庆幸小白菊还没有被完全吞没。摘了一把，向着那个在心底里挂念了20多年，却没有勇气来看一眼地方走去。

泪终于迎风流下，朦胧中远远的见那一片，似乎又扩大了许多。可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多费力就找到了他。

‘爸爸，这么多人会不会吵到你，我也来找你了，别撵我走，我真的想你了......’肖艳站在碑前，掏出一直躺在口袋里的那张纸。

“结束了，都结束了，我来陪你了......”肖艳立在那儿静静地流着泪，自从长大后，从那次以后，她似乎就不会流泪了，遇到什么事都是一副麻木的样子，为这还有不少人在背后笑她是个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怎么活得像个木头人？

是啊，什么时候变成了木头的，她也忘了。

忽然，旁边伸出一只手将她手里的纸拽了过去。

肖艳一愣,扭头一看，却看见那个她恨了半辈的女人，只是这一眼，却让她的心也不禁抖了一下，那一头的白发在风里如这白菊一样。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常常带着她到山坡上采花，黄的、红的、白的她都喜欢，可每回白色小雏菊刚插到玻璃瓶中，母亲就会大声的骂，说他俩将这么丧气的花带回家不吉利，骂得他们再也不敢带回去了。

“晚期？”那个她称为母亲的人哽咽着，“你怎么会得这个没个病？”

“挺好的，你不是常说早死早投胎嘛！”肖艳歪嘴扯出一抹笑“没想到你还能来看他。”

“我年年都来，我以为你会来.......”

肖艳又沉默了，过了一会她轻轻说：“我走后，将我埋在他身边吧，我想他了，也能多陪陪他。”

女人终于放声大哭，跪了下去：“对不起，对不起，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

肖艳轻轻的哼了一声：“算了吧，这世上他也只有我这一个亲人了，我来就是告诉他不用等太久了。”

“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我的心快疼死了.....”女人捂住了嘴，终于苦苦哀求

肖艳摸摸那冰冷的墓碑上的名字，“你有心吗？”。

她转身离去，山风阵阵，阴阴的让人的汗毛竖起。

“大哥，我要来陪你了，以后我还是叫你爸爸好吗？那段过往就让它过去吧，你在的时候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时候你也不知道。就这样过去吧。你肯定也不会想到，那个自私的女人为了握住她想要的，会把那些事告诉我。”

肖艳想到那一副理直气状的表情，不觉心还是沉了沉。

“我不知道我14年的快乐，还有那些呵护，原来都是你巨大的牺牲和善良换来的，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人是我，是我毁了你的人生，你忍下那么多的委屈和嘲笑，却没有等到老天还给你公道，就这样走了.......”

风送来了那个女人的哭声，肖燕却没有回头，一步一步走下了山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