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开了眼。
灰黑而满是斑点的墙,墙皮早已脱落,让其显得坑坑洼洼
再仔细环顾四周,灰黑的到不是墙,而是这个封闭的屋子,屋内阴暗潮湿,大门锁得极紧,阻隔了外界的一切,包括一点新鲜空气,黑压压的让人喘不过气,唯一的一丝亮色,就是天窗那从一点点缝隙里挤进来的微弱的光线了。
“这是哪里……”她只觉得头很沉,一点也抬不起来,只知道自己躺在一块硬板床上。
可这陌生而阴森的环境不允许她再这么躺在这里,她用手将自己撑起来。突然一阵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将她吓呆了,她机械般地缓缓转过头。
铁索,没错,她被铁索束缚在了这里。
恐惧如烈火般将她包裹,她张大嘴想要尖叫,却发不出声音,嘴唇颤抖着,全身冰凉,仿佛在提前迎接死亡的到来。
“嗒.嗒,嗒,嗒”脚步声传来,在密闭的屋里被无限放大,回音还未消失就紧接着下一个声音。
她闭上眼,什么也不敢去想。只希望一切都快点结束。
“把眼睛睁开”她感觉自己的头被按住。
一个男人。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开始打量这个男人,却立即吓得不敢再瞥一眼
狰狞的笑爬满脸颊,男人双眼无神,在空洞中却带有疯狂,刚刚按住她的手布满新旧的伤痕,骨头已经扭曲变形、黝黑得完全不像人的手。
“你看起来很不错”男人奸笑着,笑声尖利刺耳,像乌鸦、更像捕捉死尸的秃鹰。
“你想先吃自己的哪只手呢?”男人咯咯地笑着。
“还是说,我先帮你尝尝”
变态杀人魔
男人的另一只手伸了出来,一把血迹还没来得及洗净的菜刀。
她瞪大了眼,注视着哪血迹斑斑的菜刀,不住地颤抖,嘴里不断重复着“不...不...不要...不要...求你....不....”
男人聋了一般,自言自语。
“会痛,但那会让你变得深刻,让你明白....啊!这是我自己啊!我的血液、我的心脏,我的白骨.....热腾腾的、还留着你的体温,是你所创造最艳丽的红色,然后它为人所品尝,为人所赞美,多么幸福啊!超越了疼痛的灵魂上的救赎,它们在撕裂、在凝聚、在那一瞬间你将化为永恒!记住这味道、这感觉、你将进入失乐园……”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反抗,可是这样的绝望反而让人难以忍受。
“砰”一声,大门被撞开,阳光洒进来,衬着一个人影
“放开她!”
她的眼睛亮了几分,朝着大门口眺望。
是他!
她的眼睛又暗淡下去。
“你走吧,我不要你救我。”
话音刚落,男人的菜刀已经挥下,只有“咔嚓”一声,一切都陷入了黑暗。
“啊!”她猛的睁开了眼,原来是梦。
可是为什么,那个人会出现在梦里,还会来救她?
那个救她的人叫歆,而他们,已经一年没有说过话了。
不论多么尖锐的矛盾,都已成过去式,两个人,不再相干,活成了两个世界。尽管曾经是多么亲近的关系,到现在,也不过相见只似陌路人,偶尔不经意间的对视,眼神也马上转开,谁也不想看见对方。
这种对隔阂的芥蒂,到底是有多大呢?
“唉,不想这些了”她自言自语道,她不敢回忆杀人魔可怖容貌,也不想再想跟歆有关的一点东西,因为她不在乎,这已经与她无关了。
她洗漱后换好衣物,就着急出门了,今天约了朋友去KTV。
一时的喧闹可以让人暂时逃脱现实的残酷,音乐声填满了耳廓,让人沉醉,也让人疯狂。
她一连唱了好几首,将全身心都投入旋律。当然,原本干净的歌喉,自然得到了大家的欢呼。
放下话筒,她靠着沙发,端起一杯果酒,慢慢地喝着。下一首歌的伴奏响起,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
“他为什么也在这…”说不出的尴尬涌上心头。唱着中规中矩的歌,也不知是什么心情。
可下一段的歌声却让她有些许惊讶,这个平时嗓音低沉的人竟然能够唱出如此高的音。她朝歆看了一眼,又抿了一口果酒。
“算了,当他不存在”谁也不想坏了好不容易有一次的好兴致。
.......
“想想你的每个关节都被我一一地掰断,发出劈劈啪啪的声音,然后…你会被我做成世上最美的艺术品,快点吧……快点吧……我等不及了!”
“不...救命...不...”
门又被撞开,那个身影与光重叠。
“快和我走!”那个身影大喊着
“不,不要救我...”
“咔嚓”一声 ,一片血红。
“啊!救命!” 她一下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过了许久,仍心有余悸,又一下无力地躺下。又做了同样的梦。
“为什么...为什么老是会梦到这些恶心的东西!”
“话说,要是哪天真的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啊……好恐怖啊,不会有人来救我吧,肯定死得硬邦邦的...”
“天哪,我不会中邪了吧!?”
“清醒梦”一个朋友给她发了这个词,“听说睡前在左手虎口处画上一个黑点,在睡觉时,一直在心中默念'我没睡着,我没睡着'就可以在梦里面醒过来,然后操纵梦中的事物...你可以试试,看看这个梦境究竟会发生什么。”
她决定试试,反正顶多在梦里再死一次。
.....
她睁开了眼。
她坐起身环顾四周,然后举起手,一个黑点清清楚楚地在左手虎口处,她知道,这是在那场噩梦中 。
她开始寻找可以解开铁锁的器物,锁链在手上十分的沉重,让行动变得十分迟缓。最终她在一旁的木桌上摸索到了一些铁丝,把它们扭在一起,直到能插入锁孔,紧张地捣鼓着。
“啪”的一声,铁锁开了,她不由得庆幸自己平常读悬疑小说是有用处的。她一下翻下了了床,尽管铁链将她的手脚都勒出了血痕。
她拼命地朝大门跑着,趁男人还未进来。
一下子把厚重的大门撞开,刺眼的光照得她的眼睛发黑。
“你想去哪?”
面前分明是那个提着菜刀的恶魔,狰狞的笑在刺眼的光下愈加恐怖。
她立刻后退几步,却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男人离她越来越近。
“要乖乖待在那里才好哦……”男人举起了刀。她一下子闭上了眼
“快跑!快!” 又是他
男人被歆撞倒,她立即反应过来想要冲过去,却一步也迈不动。
“快跑啊!快过来,他要爬起来了!”
她直直地盯着歆,脚却像被嵌入大地,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都无法挪动一步,铁锁的勒痕刺痛无比。
她感觉自己腿上钻心的疼痛,,低头一看,脚踝上的勒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腐蚀着她的皮肤、乃至骨肉。
男人慢慢爬了起来,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咆哮,一把将刀砍向了歆。
“啊啊啊”她闭上眼尖叫着,全身的伤痕范围越来越大……许久,她缓缓睁开眼,歆的头颅正在她的脚下,空洞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她。
她再也受不了了,她觉得自己需要去找个半仙解梦。
“有人经常梦见被鬼怪追杀,那是一些让人痛苦的事情在白天困扰着他们。你每一次做梦都不敢面对那个男人,或许,是你不敢面对你自己。你对一件事真正的认知并不清晰,只会被潜意识幻化出的另一个自己不断纠缠,无论你逃到哪里,你没有认清自己,都会落得同样的结局。而那个救你的人,你拒绝了他的救助而选择死亡,在上一次清醒梦中,他也被杀人魔给砍下了头颅,是你们在互相把对方拉入了困境,你们都选择逃避,却没有去正视这场痛苦的折磨,最后都会被腐蚀得越来越深……”
“听起来挺玄乎” 她想,不过面前算命先生模样的老人燃起的香四处飘散的烟熏的她难受,匆匆道谢便离开了。
回到家,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想了很久,渐渐陷入了沉睡。
一夜无梦。
她感到精神好多了,自从那次之后,她再也没有做过这样的梦,尽管她和歆还是没有说过一句话,两人过着各自的生活。总之,一切都暂时恢复了正常。
一天傍晚,她提着一袋包子走在街上,人心情舒坦了食欲都要旺盛些,也不知道胖了几斤,因为一直不敢上称。
她哼着小曲拐进了小巷,也不忘再喂自己一口包子。
突然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她想要叫,却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后面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一口气没喘上来,她失去了意识。
等到恢复意识时,她已被绑在一张椅子上。
可是,这不是梦。
她挣扎着想要解开绳子上的死结,但无济于事,反倒是累得直喘气。
她闭上眼不断地深呼吸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啊!”她最后还是叫了出来,被束在后面的双手疯狂地撕扯着麻绳,这种时候也没有什么人能够冷静下来了,“活着”才是唯一的愿望。可是除了手腕疼得发麻之外,她身上的绳子没有一点松动。
脚步声,又是脚步声,听过那么多次还是让人毛骨悚然,她低着头,不敢去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听见“嗒嗒……嗒嗒”的声音逐渐清晰。
那人站在了她跟前,没有梦中过多的言语和过激的行为,只是一阵冰冷,她不仅颤抖起来。
一把刀直接架在了脖子上。
“乖乖听话,就留你一命,只不过我马上就要打断你的一条腿”
她惊恐地抬起头,连瞳仁都失了焦。
“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拿去卖了!”
那人不耐烦地踢了踢她的椅子,把刀扔到了一边,又抄起了一根铁棍,在她的左腿膝盖上比划着:
“卖到农村给单身汉当媳妇倒是可以卖个好价钱....”
泪,终于决堤,她紧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的哭声流露出来,因为她明白,这只会被这种惯犯给当玩笑取乐。可抽泣声还是回荡在整个阴暗的房间里。
“砰”一声巨响,铁棍落在了她小腿上,还在不断震荡着。
“啊...” 她大声地尖叫着,左小腿骨骼仿佛一瞬间碎裂,像无数根钢针一齐刺入骨缝深处,又像地狱的烈焰在狠狠地炙烤,把皮肤烧得焦烂。她整个人蜷曲起来。
“这只是试试手罢了,下一次,就是真的了。”人贩子十分轻松地笑笑,又举起了铁棍。
她闭上了眼,一切都陷入混沌,她不知下一次的疼痛会是多么接近死亡,无数的声音在耳边哀嚎,她听得见自己的哭声,更听得见铁棍划破空气和重重地往下砸的破碎声......
“快跑!”
她抬起头,那个人贩子已经痛苦倒在地上,不远处有一个身影正朝自己冲过来。
只一瞬间的工夫,束缚她的麻绳已被歆用刀割开,她又能动了。
“走,我已经报了警,我们先到最近的警局去!”歆说话的速度快得惊人,以至于让人有点听不清,他焦急地不断挥着手。
可她呆呆地定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不愿意面对吗……被痛苦腐蚀殆尽吗……还是在逃避吗……”她自言自语道。
“快呀!他只是暂时晕过去了,随时可能醒来,不管隔阂还是什么,我们必须要好好活着啊!”歆朝她伸出了手,“和我离开这!”
一阵风吹过,让她不由得往前一扑,她抓住他的手,脚底也带了风般跑得飞快。背后倒下的人影渐渐地变小、变小...
“请救我,请带我离开这...”
......
“你到底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歆笑了笑,伸出了左手,只见虎口处一个清晰的黑点:
“一直都知道”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