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中西部的一个小城镇，和江南一带的吴侬软语不同，家乡人说话都透着股直爽坦荡的劲儿，言辞过于客套，反而会被误解成酸文假醋之流。
大人之间尚且不能轻易将对不起说出口，更何况是和孩子。做的不对时，带着几分歉意不再说话，也算是不错的。
小时候，我敏感又害羞，经常被大人直吼吼的语气伤到。所以平日里观察多，表达少，只有在确认安全的情况下才会说话。
不能确定，在跟大多爸爸来帝都前，自己说话是否大刺刺的又直接又伤人。大概是的……
初到帝都，经常住在表姐家，偶尔帮她带带3岁多的小外甥酉。表姐那时和一位南方的姐姐合伙做生意。在我看来，她们带孩子的方式简直就是宠溺。
宠溺也就算了，最不能接受的是，那个小屁孩，有时还会说，“小姨，这件事是你不对，你应该和＊＊说对不起。”哈，简直是在挑战我这个长辈的权威，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个北方长大，倔强的大妞儿，前20多年都没怎么说过对不起，也没觉着对不起过谁……
带他时会很严厉，以至于，他有一天问我，“小姨，你以后有了孩子，也会对他这么凶吗？”“他要是不听话，那当然会！”“那他也太倒霉了，妈妈就不会样对我。”那一刻，呆住了，眼前是小时候的自己，不被温柔对待的瞬间。
我开始观察表姐和酉，娘俩儿如何互动。
去幼儿园接晚了。“儿子，对不起，妈妈来晚了，你等着急了吧。”“没事的，妈妈，老师陪着我呢。”
酉用小刀刻坏了表姐的床单，很内疚，“妈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下次不在这儿玩了。”“儿子，没事的，妈妈明天缝一下，还可以用。”
表姐关车后备箱差点夹了酉的手，眼泪汪汪的，“儿子，对不起，差点夹了你的小手，你吓坏了吧。妈妈也吓坏了！”酉转动着他的小手，“妈妈，这不是没事么。”
小男孩喜欢很勇猛的冲过来，将别人扑倒。有一次磕到了表姐的眼睛，边哭边说“妈妈，对不起，让我看看，让我看看。”表姐捂着脸“下次不要这样了，万一成了瞎妈妈怎么办？什么都看不到，带我儿去讨饭好了。”
总是一方特别诚恳的道歉，另一方特别洒脱的谅解。
偶尔，睡前会听到两个人嘀嘀咕咕，“妈妈想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知道，妈妈很爱很爱我！”然后都咯咯咯笑起来。
终于忍不住疑惑的问表姐，“你竟然会和小屁孩说对不起，说爱也那么自然，我怎么样都说不出口……”
“我原本也不是这样。你姑姑，也是坚硬，不温柔的妈妈，你知道的。我看到你林姐这样和酉说话，觉得好。”
她口中的林姐，是她生意的合伙人。南方姑娘，乍一看热情大方微胖，熟络了才发现心思细腻温柔。
江南的小桥流水，流过了生长在那里，姑娘们的心田。就像北方的黄河沟壑，渲染了生长在那里，女汉子们的眉宇。
后来的很多年，在不断的接触中，我也受到了更多的影响。，表达也细腻起来。
自大多出生起，我就是那个礼貌热情的妈妈，对不起，谢谢，爱你，常挂嘴边。想抓狂的时候立刻说，我不想当个坏妈妈，你要对后果负责，有时说完就笑场了。
大多受到熏陶，也是对不起，谢谢，爱妈妈，卯足了劲儿的还我，又腻又甜，可爱醉人。孩子爱的特别纯真，很容易原谅他们没头没脑，不断犯错，还有点懒的妈妈。
这个有点莽撞的小爷们儿，懵懂着，还不能拿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比如有一次请一个朋友吃饭。他忽然说，“阿姨你怎么长得那么不好看呀！”我在旁瞬间石化，语塞。
那一日，我在厨房做饭，姥姥扫地，不小心将簸箕戳在我腿上。许是太专心切菜，又惊又疼，大叫一声，跳起来。
小家伙跑过来一边扒着我的腿看，一边问怎么了。为自己夸张的反应脸红，没敢回应。姥姥也没回答。他又问。姥姥说，“姥姥不小心用簸箕戳了妈妈的腿。”
“姥姥，那你应该和妈妈说对不起。”姥姥很久都没声音。“姥姥，你怎么不和妈妈说对不起！”大多正义感爆棚。他姥姥瞬间脸都憋红了，快速的看了我一眼，碍于情面“对不起，＊＊。”
轮到我尴尬了……“哦，没关系。”声音很小，小到我自己都快听不到。
那一刻，好像所有情绪都过去了，包括儿时我娘情绪上来，林林种种的爆揍。
那不仅仅是，一句对不起而已，还有孩子情绪的出口，以及父母和孩子之间的平等和尊重。
也许我娘说的言不由衷，但我确定，那一刻她在思考。心间涌起大大的，无边的喜悦，荡起水花散开，平静又温暖。
也许经过努力，我们真的能够改变家庭原有的模式，建立更好的亲子关系。
而你是否愿意，开口对孩子说一句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