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初秋，街头的银杏叶落在公园的人行道上，把人行道装扮成了金黄色。这个公园是我和凡歌常常写生和散步的地方，我们在大银杏树下谈论过塞尚和梵高，我们在小池塘边欣赏南方的月亮，争论住在广寒宫的嫦娥冷不冷。

凡歌是3年前去的日本，日本是漫画师的天堂，也是凡歌追求的艺术天堂。

凡歌在即将进入安检门时，对送行的我说：“东京奥运会结束，我差不多就回来了。”

我点点头：“希望你心想事成。”

在凡歌登上飞机舷梯的那一刻，我差点落泪。

凡歌，是我哥们凡浩的妹妹，我们住在同一个院子。我和凡浩是小学到初中的同班同学，在凡浩上五年级时，他有了妹妹凡歌，算起来，我比凡歌大10岁。

我和凡浩一起玩时，凡歌常常和我们在一起，我们几个都像兄弟姐妹一样。

一转眼，我和凡浩都到了奔三的年纪，凡浩结婚时，我带着女友橙橙去参加婚礼。

凡浩的婚礼上，遇到了凡歌，得知她刚刚大学毕业，好几年不见，以前爱哭鼻子的小丫头，凡歌，已经落脱成出水芙蓉。

直从凡歌去外地上大学，我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她了，不由得和她多聊了几句。

得知她学的也是美术，准备在学业上进一步深造。

酒桌上，不知为何，凡歌频频向我和橙橙敬酒，盛情难却，我们都喝大了。

在散场后，橙橙瞪着我说：“以后离那个凡歌远一点，今天她就是故意针对我。”

“可能是大家高兴吧，我们平时就像哥们一样。”

“我是女人，我还看不出来吗。”

“看不出来什么？”

“…她喜欢你。”

“不可能，我们从小玩到大的哥们，无话不说的那种，是亲人之间的那种喜欢。”

“你不答应我，我们就不要在一起了。”橙橙说得斩金截铁。

我是通过QQ认识的橙橙，当时我在网上闲逛，QQ上来了一个漂流瓶，内容是“过期的毒药，是无毒，还是更毒？如果你认为答案是更毒，就加我的QQ号...”

当时我觉得那个问题很特别，我心中的答案也倾向于后者，就加了那个QQ号。

不曾想，对方和就还是同一个城市，我认为是缘分，我就这样认识了橙橙。

橙橙是处女座，在她的感情世界里，非对即错，她不允许瑕疵存在。我当时年龄也大了，加上大学时失败的感情经历，我对橙橙很用心，希望有一天能修成正果。

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做饭洗碗我全包了，得知橙橙喜欢吃烤肉，我专门买了烤箱；得知橙橙喜欢看电影，我抢到每个大片的头场......

水满则溢，多一度即灾难，我还是失去了橙橙。

橙橙生日到了，晚上我买了她最喜欢的牛肉、虾、红酒，准备来一场烛光烧烤，橙橙不喜欢热闹，电话里说好就来个两个人的烛光晚餐。

烧烤开始了，橙橙负责清洗食材，我负责烧烤。

这个生日会，我是有小心事的，戒指我已经买好了，借这个机会，我要向橙橙求婚。

牛肉配红酒，激情在胃中燃烧。我向橙橙举杯：“我们认识三年了，相识是缘。”

“你对每个漂流瓶，都会回复吗？”她反问我。

“没有，只回复了你的那一个。”

“虽然知道是谎言，但我爱听。”橙橙边剥虾皮边说。

“我们都老大不小了，我们结婚吧？”我一下子满脸通红。

“喝酒时的话，都不是真心话，也没有诚意。”

“对于我而言，这是酒后吐真言。”，我从口袋里拿出戒指，“这个诚意够不够？”

“新烨，让我说你什么好。我是父母的独女，我肯定得先听他们的意见。”

我一下子就尴尬了，“没事，要不你先把戒指收起来？”

“新烨，我现在真的无法回答你，你真的吓到我了。”

“好吧，我们继续烧烤。”我开始给自己救场。

这在这时，门铃响了，我去开门。

“新烨哥，我来给你还书了，哎呀，今天什么好事呀，连红酒也摆上了?”

“没有好事。”橙橙简短地回了一句。

“凡歌，要不一起吃点？”话一说出口，我就知道自己错了。

“你俩吃吧，我吃饱了，先休息了。”橙橙说完，青着脸向卧室走去。

“橙橙姐，我的唐突，是不是打扰你们了，我来得真不是时候，要走的人是我。”

当晚的烧烤，结果是不欢而散。

“明明说好，两个人的烧烤，新烨，你为什么要把凡歌拉进来？”

“橙橙，我真不知凡歌会过来，再说她又不是外人。”

“好吧，她不是外人，那我是外人，一直忘记和你说了，我父母让我回老家进事业单位，我月底就回老家。”

“原来你早就要走了，我却一直蒙在鼓里。”

“上水，你知不知道，你给我的压力太大了，我最近想减肥，你却经常做烤肉，我要搞考试，你却经常拉我去看电影。”

“你不是喜欢烤肉，喜欢电影吗。”

“还有，每当我加班，你就去单位堵我，我多和男同事多说两句话，你就对别人瞪眼。”

“橙橙，我只想保护你，只想拥有你。”

“新烨，你自己没有发觉吗，你给我的爱过了度，让我压力太大，大家在一起是为了快乐，而不是压力。”

橙橙还是离开了我。

据说人的体温是37度，是一种舒适的温度，我却偏偏给予了38度的爱，多一度的爱，本想把最好的都给她，结果让她感受的是压力，让她想逃离这炙烫的空间。

橙橙走后，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长达一个星期之久，反复画着一幅画，黄色玫瑰，橙橙喜欢的黄色玫瑰。

凡歌过来看我，“新烨哥，真为你不值，失去一段感情，并不是你做得不够好，可能是你们缘份不够。”

“我年纪不小了，我曾经多么认真地呵护这段感情，但越是认真，却越容易失去。”

“处女座的女生，本来心就是玻璃，我不该每个周末来拉着你去写生。”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爱得过了火，你是我哥们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

“感情的世界可能就像人们说的，谁付出的多，谁就受伤的多吧。”

“我以后可能都没有力气去爱了。”说着，我准备把那幅油画丢进垃圾篓。

“新烨哥，这幅黄色玫瑰，你可以送给我吗？”

“玫瑰是带刺的，你喜欢就拿去吧。”

“我不怕刺，就喜欢这带着忧郁的黄玫瑰花朵。”

“你什么时候去日本？”

“下个月。”

2020年7月，东京奥运会没有如期举行，凡歌没有回来。

2021年7月，东京奥运会延期举办了，凡歌仍然没有回来。

不过，东京奥运会结束前，我收到凡歌从东京寄过来的一个快递。

快递装的是一幅油画，画的是东京奥运会的吉祥物，“miraitowa”，下面是一段简短的文字，也是一道选择题：

东京奥运会的吉祥物“miraitowa”由“未来(mirai)”和“永远(towa)”组成，你说“未来(mirai)”和“永远(towa)”，是兄妹，还是情侣？

初秋的昆明有点凉，看到子歌的问题，我心头一震，大脑中另一幅画面铺天盖地的向我扑来，那个画面是橙橙的漂流瓶里的字句，也是一道选择题：

“过期的毒药，是无毒，还是更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