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寒假课开始,我觉得自己一直没有停,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慢生活被“哗”地搅乱。
整个二月,我都在天南地北的跑,从东北跑到西北,从西北又跑到东南,就差把中国转一圈儿了。人在路上,心不安稳,喜怒都来去匆匆。
昨晚十点,单向空间书店,我又饿又累,开始耍赖不走,谢天谢地我可以耍赖!一个人活久了,耍赖的技能有所退步,再不练习一下,我可能就真的要变成温柔贤淑的女子了。忽然觉得就算杭州再冷,能有个可以耍赖的人也算没白来。
看着兔子手足无措,我心里暗暗感慨,她一点儿没变,纵然两年没见,她忽然弄出了一个男朋友,就跟从地里刨出来的一样,然后告诉我,她要结婚了。这种感觉就像你跟她打牌,你一路对子顺子狂出,直到手里剩一单张的时候,她一个炸弹,炸得我从西安飞到杭州,生怕见不到她入土为安的最后一面。
惊蛰未到的杭州又阴又冷,苏堤两岸山水朦朦,余晖荡漾,残荷茫茫。目力所极,无苍有黄,淡妆的西湖姿态慵懒带着倦意,一副不想接客的样子。奈何杭州下了一个月的雨终于出了太阳,任谁也不能冷落了春光下的头牌。水边湿度大,温度更低,我摸着自己冰凉的小手,全然没有闲适的念头,只想着能直接闪现到我家里暖暖的小床上,怕是这辈子再也不想来慢步苏堤了。如果知道要穿着高跟鞋走一万多步且吃狗粮,我是打死也不会从晓书馆出来的。
晚饭时我们谈起高中时光,不得不感叹缘分真的很奇妙。十年前,我们三个虽同在一座小城的同一所学校,互相却并不十分熟悉,兔子老公是学年排名前几的学霸,我和兔子是互相看不顺眼的同桌。十年后,我们在异乡围坐桌前谈起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和不同回忆视角的故事,笑出声来,那一刻我忽然感到青春离我已经好远好远了。
年少相识,同窗三载,懵懂不知愁,不过是聊聊考试、老师或者不着边际的理想。异地读书六年,寒暑相聚,车站离别,枕边的悄悄话,屏幕上的表情包,虽不常常见面,却从未感到疏远。工作、安家一年有余,已陷生活泥沼,初尝烦忧。匆匆十年,如夏未央,不知前路是聚是散。世界上从未有一个群体如我们这一代孤独,独生意味着离开父母后,我们所依赖的唯有朋友。回不去的家乡和对于血脉手足的淡漠,从小时候被上班的父母锁在家,独自一人百无聊赖的面对作业本就已经注定了。
这一年多,我学着打理工作和生活,一个人喝茶,一个人写字,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逛商场,一个人做一桌子菜,一个人擦擦洗洗,一个人安装家具,一个人打扮得美美的出去喝酒,一个人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再买两朵花插。我忽然发现,擅长一个人独处不是我分手后练就的特殊技能,而是每一个离家闯荡的独生子女被世界逼迫出来的一种坚强。终于回归了我所擅长的一个人生活,才发现之前的争吵可能来源于被侵犯的感觉。比如卫生间地砖上黄色的尿渍,我只能默默擦掉,如果多说几遍则显得不近人情,但我能从这滴尿渍想到他乱扔的衣服,用过不归原位的剪子,洗澡后没有擦干的一地水,他不能理解,但狗肯定明白。
我也曾鬼迷心窍地憧憬婚后生活,所幸悬崖勒马,虽非我之愿,却误打误撞地给了我所爱的生活。不屈就,不争吵,不担心,不怨愤,一个人的潇洒好过两个人的纠结,我又活回了自我。终于得知了所谓爱情的全部真相,心中暗爽,生平第一次如此决绝地在心里删除一个人。兔子说这年头没有下家谁会轻易的分手呢,我听了只剩苦笑,果然旁观者清。
终于站在了这个路口,以前谈爱情,现在说婚姻。欢欢出嫁是我最直接一次面对婚姻,我看到的不是少女时代童话般的梦境,而是人生的一道分水岭。我看着它横扫过我身边的朋友,直到我身边最亲密的欢欢和兔子,我知道,我与它也近了。也许是因为我的爱情格外坎坷,才让我还未触及便明白了这精美包装纸下的生活范式不过是一种诱骗,生物性基因驱使我们繁衍,社会性组织催生婚姻,明白后便再没什么值得痴嗔怨念的了。
淡烟疏柳,细雨长安,车朝着回家的方向迫近,我看着窗外景色闪过,不由想起东坡那句“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是啊,生如浮萍,但求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