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起的时候,人们开始忙碌。
这是一个怪异的考场。只有三个人。监考陈老师坐在前面一直望着外面,谁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或许她也不知道。李岱的右手在白得耀眼的纸上跳跃,太阳从他头顶的空气中穿过,印在墙壁上。
一个肥胖身影的突然出现遮蔽了她的目光,也惊扰了穿过门缝偷窥的日光。一条黑得发亮的皮带在他手中轻轻拍打。这个奇怪的出场令人们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但更多的是不解。
黑影遮住了李岱头顶的阳光。桌上除了白纸黑字和飞舞的笔和手之外一无所有。
他甩起皮带绚丽地抽在桌上,轻快明亮的声音预示着暴风雨的来临。“你他妈监考是怎么当的?没有任何证件怎么进的考场?”
她还没有从被遮掩日光的黑影中苏醒过来,一脸茫然地看着陌生的闯入者。
坐在李岱后排的王一一脸笑意地看着眼前的胖子,仿佛预料到趣事即将发生。李岱仿佛察觉到了王一的心事。木然地站了起来。
“作弊就作弊,大不了我不考了。你骂什么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胖子手中的皮带毫不客气地冲向了正起身的李岱。李岱把笔盖扣进去。
“你干嘛,打人啊?”
“我打你怎么着?”
胖子手中的皮带又飞舞起来。不过没有之前顺畅,王一一把抓住皮带,胖子满脸诧异,还真有人敢在他跟前动手,正欲发狠,但他的脖子却不受自己控制仿佛铁片遇到磁条一样努力向王一手中跳过去。
王一说当时他也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了。胖子的脖子在他手中就跟握着鸭脖子一般,细而长,然后胖子开始四肢乱刨,肥胖油腻的脸憋得通红。王一的右手飞快地飞向待宰的鸭子。他说这一切显得很自然,很美好。
人群的到来突然而迅速。当胖子叫骂着逃跑的时候,屋外已经围满了好事者。人们仿佛忘记了自己正参加一场重要的考试,盯着发恁的王一窃窃私语。王一走出教室靠在一颗大树下,满脸疑惑地审视着自己的手。
人群在呼喊声中四散奔走。胖子带着两个人从远处走来,王一从人们的余音中得知这是这所学校的三雄。他说一听这称呼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个带头的好像是校警头头,但也不经打。
胖子停留在几米外,怒斥不良少年的种种恶行。考试作弊,校园暴力,顶撞师长……
明眼人看得出来,他虽然横,但还是有所顾忌并不敢强上前。而身旁的俩人早已按耐不住,冲向了满脸不屑的王一。王一瞅准机会一把抓住一人的脖子,所有的动作自然流畅,毫不拖泥带水,被抓的那人也乖乖地伸长脖子,耷拉着脑袋,四肢不住挣扎,但也只能任由王一处置。
校警头头瞪大了眼睛,并且抬手揉了揉,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但很快便回过神来,趁王一正忙,跨步绕道身后,立刻拳脚相向,王一扔开手中的俘虏,转向不自知的另一个战俘。
他尽管占着先机,却还是难逃命运。圆睁的双眼透露着不解,但更多的是茫然。
事件迅速传遍整个考区,所有的人都惊异那个陌生少年奇怪的天赋。你要是去那个学校就会看到穿着整齐的黑色西服或者保卫服装的人在各个角落奔走。
很快学校的处置就下达了。
人们熙熙攘攘地围在政务处门口,满脸期待地看着从里面有出来的同样身着黑色西服中年男子。他却仿佛享受这种被注视的感觉,不慌不忙地宣告:考生李岱及王一因考试作弊,且情节严重,被发现后又殴打师长,性质恶劣,现决定取消其考试资格,交予本校进行着重处置,我校将要求开除学籍,并移送派出所。另其监考老师消极怠工也一并处置。
眼尖的人或许会看见,王一,李岱,以及姓陈的老师也站角落里也注视着他。凑巧的是,他们依然在一棵大树下。
人们在激烈的议论声与笑声中散开了,而她仿佛从梦中惊醒,压低嗓子吼到。“反抗!愤怒!快愤怒,快,愤怒!”
李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没有人看到他去了哪儿。王一的愤怒在人群中显得如此苍白。很快便淹没在笑声中。
中年男子看着消散的人群,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转身走进政务处。然后重重地关上门。
王一说他觉得他的笑是在嘲讽他,他受不了这个。他看着他走进去,然后关上门。他看见屋子里烟雾缭绕,他听见他们说没有治不了的人,能打算什么。他看见胖子一本正经地靠在椅子上嘴角上扬,他看见胖子吐出一个烟圈并且朝他竖起了中指,他看见中指和烟圈一起朝他飞了过来……
王一飞奔过去踢开了厚重的铁门。他后来说他也忘记了他冲进去后说了什么,他的意识恢复的时候屋内的人已经朝他涌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夺门而出。
他说他并不是怕。这是一种策略,先引他们出来,然后各个击破,要是一起上他肯定打不过。
王一跑过绿色的草坪,后面跟着一群自以为是猎人的肥胖的中年人扭动着身体,就像一群受惊的鸭子。他们显然追不上年轻人,一个个气喘吁吁。终于王一停下了脚步,随后而来的果然只有一个人。他几乎是下意识就抓向了来人的脖子,然后猎人又变成了待宰的鸭子,他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水花,嘴里不住地呱呱地叫,王一捏着细长的鸭脖子使劲抽打。他说他最反感这种讨厌的声音。
后来者随着人群的汇集一个接一个地到来,但都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了王一身后,捂着脖子呱呱地叫。来的人越来越多,倒的人越来越多,叫的人也就越来越多,叫的人越多王一就越生气。
王一的天赋也在实践中变的越来做越娴熟,他开始尝试两只手同时抓两个人,起初还稍显生疏,被抓的鸭子伸长脖子脑袋乱撞。但不一会儿就运用自如了,而鸭子也只能乖乖地倒下了。
远处的人们欣赏着王一的每一个优雅的动作。深深地折服于这个同龄人所表现出来的高雅的天赋,以及不知疲倦地耕耘的精神。
最后一个到来的人看起来有点眼熟,正是三雄之一的校警头头。他收起了威严,反而换了一张堆满笑容的面具。他否定了自己的猎人身份,他说他是一个讲和者。
他整了整衣领,双手拉着一脸莫名的王一,对着人群和镜头高声宣告:学校之前的处置有误,现在正式收回。并向王一同学郑重道歉,他的一系列行为都是一种很无奈的yin手段!
人群中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和呼喊声。
人们都惊异于这简短而又精准的发言。但却没有人知道“很无奈的yin手段”到底是什么意思。由于这是在如此正式的场合,也不好意思直接发问。
于是第二天更多的人被“很无奈的yin手段”这句精准的发言而震惊。
没多久这件事就淹没在太阳的脚下,再也没有人提起。
后来有一天李岱突然退学了,而陈老师也申请辞职。但王一却丝毫没受任何影响。
再后来王一结识了我。跟我讲了他这个神奇的故事。
再后来我听说王一的父亲是省教育厅的书记。
2016.5.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