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时,我们几个只有我考上了市一中,杨娇和娟子她们几个都落了榜。
据说娟子那成绩优秀的哥哥也只考了师范院校,所以亲戚邻里都对我甚是夸赞。
开学时,幺婶送我到学校宿舍。
因为新宿舍还没有竣工,所以只给我们这些新生住一栋教师住过的废楼,室内阴暗潮湿,是两室一厅的户型,十几个同学住一间,而且楼道里没有厕所,上厕所要到楼下的院子角落去,那里有一个长得比较原始的厕所。
条件比较艰苦,幺婶说梅花香自苦寒来,让我好好读书。那时我觉得幺婶还是好的,平时虽然一直说我是野丫头,看不出喜欢我的样儿,但瞧我似是出息了,便正经对我好起来。
那时杨娇她们几个商量着要复读一年。
高中一周只给半天的假,所以一个学期只回家一次。在适应新的环境时,我发现了最大的困扰。父亲每个月给我150的生活费,在我精打细算之下仍然不够花销。
初中时都是回家带米,每周买几个地瓜炒着就能吃饱,但是现在住校,每顿都要在外吃饭,每顿都要花钱。尤其是在饭点和舍友们一起涌进食堂,看着各式丰盛的肉,只能告诉他们自己喜欢吃素。
有时候运气不好,遇到要交班费或是其他费用,便只好早上买了馒头中午吃了。
我觉得那段时日自己过得甚是凄凉。
都是十几岁的孩子,没有长时间离家的经验,再者以前在家里都是娇娇娃,所以都想起家来。我琢磨着我是不是也应该给父亲和母亲诉诉亲情,让他们多给我点生活费。
于是便找信纸,可是提笔才发现亲情于我落得太久远了,我竟不知道如何下笔。
期末的时候学校要求要把宿舍里的东西都带回家,新学期开学再带过来。看着别人的父母一个个欢乐的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忙碌着,我想我定是被老天选中要干大事的人。
后来背着棉被提着木箱和水壶走到校门口,看到外公坐在背篓上望着我走去,我直欢喜得流眼泪。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纯粹是自欺欺人。
外公说整个乡里都没几个考上市一中,说我给他长了脸,要接我回去给我做我最喜欢吃的滑肉。
我在心里整理了下这十几年的记忆,外公从来没有对我这么好过。
有时候去外公家,只有外婆给我煮两三个荷包蛋,外公都是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样子。从母亲那儿听闻,外公一直并不待见我们家,因为嫌我们家穷。
但这次外公来接我,我心里很欢喜。
回到家里,我专程去找了杨娇,跟她聊了近况。
我说我在班里还是班长,但是高中生不好管,她说哦。
我说高中的学校很大,是初中的两三倍那么大,学的课程也比初中难,她说哦。
我又问她复习得咋样了,能不能考上,她说她也不知道。
几句话之后,我们都不知道要聊什么了。也许经过一个学期的隔阂,彼此之间的话题就少了。哦,应该不止一个学期,从初中我租房住起,我俩就鲜少一起了。
高中第二年有一次我回家,杨娇出了远门,烂师爷说杨飞在上海一个单位当了经理,杨娇也过去挣大钱了。
走的时候爷爷给我炒了他种的花生,装包里的时候爷爷嘱咐我要认真读书,不要再惦记杨娇。
又一个学期末回家的时候,村里人都在议论杨娇家,说他们家在外地挣了大钱。杨飞带回来一个漂亮的女朋友,在他家院坝里阔气的摆了十几桌,邻居们看着她家的亲戚从中午吃到晚上,麻将都打了通宵。
大家都说他们家要发财了。
我问烂师爷想要杨娇的QQ号码,烂师爷说杨娇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上网。
我想大家都说她家要发财了,肯定是很忙的,不然哪能挣大钱。
上大学一次回家,听幺婶再说起他们家,说是杨飞造孽,要和他女朋友分手,闹得沸沸扬扬。那女孩为杨飞都打了七次胎了,杨娇说要是哪个男的这样对她,她非砍死不可。
我每次回家都与杨娇错过,她在时我不在,我回去时她又走了。邻居们看着我俩一起长大,见我回去总爱唠叨他们家的事。
那次大概是她最后一次回家了吧。
那之后我也鲜少回去,一次母亲打电话聊起,说她贩卖毒粉被抓了。
我想起小时候,一次我在杨娇家院坝里和她一起做作业,烂师爷来检查,看了后就说我以后住高楼大厦,杨娇就只有顿牢房,虽然是一句恨铁不成钢的气话,但是现在却一语成帝。
我跟李青问起这事,李青说只听她爸爸说被判了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