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年味·吃年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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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遥远的年味·吃年饭

前些天,老家的妹妹,在电话里征求我的意见,她恳切地咨询:“哥,寒假是否回来过年,我们一起吃年饭吧!”——过年,吃年饭。多么熟悉,多么温暖的字眼。这简短的问话,将我的思绪,一下子拽到遥远的记忆深处。她的问话,犹如一粒酵母,濡染着我的胸腔,激荡起汪洋一般的情思。那些有关年的记忆,倏地从岁月的深潭,完整打捞,泛起时光的斑斓……

父母生养了我们这一大群儿女,实属不易。在贫寒的农村家庭,日子过得虽然穷苦,但是,父母对每年的年饭却是极为看重。 自打记事起,我感觉吃年饭是一件极快乐,又极辛苦的事。据我所知,一般地方的年饭会设在晚上。吃完年夜饭,就看春晚守岁。一套程序顺延下来,合情合理。但是,我们那儿的年饭,却定在早上。越早,越吉利。谁家年饭吃得早,就代表谁家家业兴旺,来年发大财。年饭吃得越早,越能讨个好彩头。——这个规矩是谁定的,依据何在?在今天看来,颇有些奇葩。但是规矩就是规矩,在父亲说了算的年代,子女们不得忤逆。

大年三十。大约凌晨三四点钟,我们就被母亲催促着起床吃年饭。都是十来岁的年纪,一个个睡眼朦胧,心里颇有些不情愿。可长大之后回想:其实,父亲、母亲比我们起得更早。我们起床的时候,年饭已经快做好了。起床要尽量早些,那是因为,在吃年饭之前,还有一套完整的仪轨,要去履行、完成。

父亲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领着我们兄弟供祖宗。堂屋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神台(条桌)上的红蜡点起来了,香炉里的檀香供起来了,前后门拴起来了,一张八仙桌,放在堂屋正中央……

大方桌下面,三条长板凳各置一方,码得整整齐齐,擦得光光溜溜,惟独空出正对大门下首的位置来。母亲盛出四小碗菜肴,即肉丸子、烧香鱼、炸豆腐、腊肉片,摆在大桌子的正中。我们在方桌的上首、东面、西面位置,每一方各摆出两副碗筷,再摆上小酒杯。父亲将小酒杯斟得满满的。他一边斟酒,嘴里一边喃喃念叨:“列祖列宗们,回来过年啰!一年上头不容易,您郎们吃好喝好,保佑您的后人们平平安安,有饭吃有钱花。”每到这个时候,父亲叮嘱我们距离桌凳远一点,不要毛毛脚脚,碰到了列祖列宗,不要打搅到祖宗们回家过年。

明明是空空如也的桌席,但是,父亲却煞有介事地殷勤招呼。父亲的召唤如此热络、庄重、虔诚。好像家里真的来了一大群客人,热热闹闹,挤挤嚷嚷。当年年幼的我们,心里存有这样的疑问,却不敢作声。因为,母亲很早就叮嘱过:过年,不要乱讲话。

祖宗请过了,招呼过了。父亲领我们做的第二件事就是烧纸钱。黄黄的土纸上,全是古老的铜钱印子。早在前些天,父亲就拿棒槌和铁模在纸上使劲敲打,在土纸上印过钱币。那些外圆内方的铜钱,一排排整整齐齐,像兵马俑列阵。

一口废旧的大铁锅,蹲在大方桌的下首。父亲跪在最前面,将烧着的纸钱往铁锅里放,一边仍旧念念有词:

“列祖列宗们,回来过年啦!钱收着,泼泼辣辣地用,莫要舍不得——您郎们,一定要保佑子女们平平安安,保佑您的孙子们狗头狗脑地长啊!”

我们兄弟仨则跪在后面,默默添加着这些点着的纸钱。大概是列祖列宗们,一下子收到这么大的一笔巨款,许是高兴坏了。那火红的蝴蝶,在半空中欢快地飞舞。呛人的浓烟,熏得人睁不开鼻眼。兄弟们的眼泪都下来了,但是,氤氲在这庄重、肃穆的气息之中,谁都不敢说话。成沓的纸钱在铁锅内,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时时有窒息的危险。我们不停用小棍挑一挑、掏一掏,为的是,让那厚重、潮湿的黄纸,能烧得更透心一些,让祖宗们接钱能更爽快一些,直至腿脚都在硬地上跪麻了。当最后一摞纸钱也渐渐化作灰烬,父亲便匍匐在地,对准神台,行三叩九拜的大礼。我们跟在后面,依次磕头、作揖。

纸钱烧过了,然后开始撤供席。先端起小酒杯,一杯一杯地抛洒在桌席旁的地面上。还要说列祖列宗们,您郎们走好哇,明年还是回来团圆过年。 然后,开始撤供桌上的菜肴、供饭、碗筷。再然后,补齐下首那方的一条长板凳。重新摆碗筷、酒杯。——每方两套,全桌共上八套餐具。再然后,重新开酒席。 也就是说,要到第三个流程才是正式吃年饭。而前面的那套仪式,至少要用一个小时。供祖宗要毕恭毕敬,十二分的虔诚。难怪要起得早。我想,在父辈的心目中,供祖宗是重要的不可或缺的议程。而吃年饭,倒是其次的事了。我现在似乎懂了,为什么年饭要定在大清早。因为供祖宗的程序必须在清晨完成——沐浴、更衣、斋戒,恭礼,才显得更有诚意。

我们巴望已久的年饭,终于上桌了。炸鱼块、炸肉丸子端上来了;银耳汤、莲藕排骨汤端上来了;炸豆腐、糯米丸子端上来了……兄弟姐妹们露出灿烂的笑容,开始闹起来、说笑起来。母亲呢?她把我们全部轰到堂屋内,只留下她一个人守在厨房里。她说还有最后两个菜,等出齐了她再上桌。

家乡是鱼米之乡。比较讲究的人家,年饭上会凑齐四种鱼。即鲤鱼、鳜鱼、鲶鱼、青鱼。或蒸或煎或炸,做出不同的特色花样来。上四种鱼,取年年有余,四季发财之意。小时候,我们家一直家境贫困。在我印象中,似乎没有哪一年,能凑齐这四种鱼。但是,每年的吃年饭,却是一年里最开心的时刻。

母亲做的菜咸淡适宜,可口入味。三角形的油豆腐热烫烫的,特有嚼劲;煨的莲藕粉粉的,入口即化。蒸的腊鱼干,可以撕成细条条,是最好的下饭菜…… 年饭上,最后上桌的,一定是那道财鱼片汤。 每年干鱼池子时,父亲总要留下一条最大的黑鱼,将它养在厨房内的水缸里。直到过年的当天,现杀现做现吃。财鱼片切得薄薄的,在烧得滚开的锅里一烫,马上盛出来。大家伸箸就勺,争先恐后品尝。那鱼汤那鱼肉,又鲜又嫩,咂在舌尖上,美美的回味……只有上过这道压轴大菜,操劳了大半夜的母亲,才肯从厨房里出来,拿一个方凳,斜斜倚在桌子的边角上,与我们同吃。现在回想起来,依稀记得母亲的眼角红红的,布满血丝;母亲的头发有几丝蓬乱,甚至发梢还夹杂一些稻草屑。——因为,年饭烧到后面,灶上灶下,通常只剩下母亲一个人张罗。

其时,我们推杯换盏,喝得正开心。 我有两哥、两姐、一妹。83年,大姐因一场变故去世。而这人世间的五姊妹,年龄像台阶一样。两级之间,上下相隔两岁左右。因为年龄相仿,性情相投。在一个大家庭里生活,犹如同一根苦藤上的瓜儿长大。兄弟姊妹欢洽得很。所以,吃起年饭来,格外热闹。

有一年的年饭,大哥带回两瓶上等白酒。那年,我15岁,二哥17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喝得开心处,酒桌上,兄弟仨拽上老父亲,三下五除二,竟将那两瓶白酒平均分了。我是个直性子,酒喝得快、喝得急,杯中见底的时候,感觉多少有些晕晕乎乎。那一次,一直喝到上午10点钟,年饭才算吃完。然后,下席,开门,放大鞭。鞭一放,代表我们家的年饭吃完,邻居们可以自由串门了。

吃罢年饭,我和二哥赶到屋前的土堤上,要解决牛的温饱问题。二哥去抱稻草,我则解牛绳,牵牛到河里饮水。做完这些,重新把牛拴好。 这时,二哥的眼珠子狡猾地一转,指着系牛的大木桩,说:

“老三,有本事你围着这木桩打10个转。若能不倒下,证明你喝酒比我厉害,我才会真正服你。”

“转就转,谁怕谁?”都是二愣子少年。被他一激将,我便轻易上了圈套,真围着那粗木桩打起转来。勉强转了10圈,虽没倒下,但是,肠胃里已如翻江倒海一般,将清晨吃的东西全部呕了出来。母亲听说这事,连忙追出来,将我扶进屋,一面将使坏的二哥狠狠骂了一通。

这样的年饭吃了一年又一年。时光荏苒,日月如梭。后来呢,大哥结婚、姐姐出嫁。再后来,我们这些小的,也渐渐成年,也结婚生子,分家单过。——我们就像那树上的鸟儿,长大后必定飞走。对父母而言,每一个孩子的成家,就意味着从这温暖、破旧的巢里,又飞走一只大鸟。而那鸟巢,渐渐变得冷清、静岑、破败,没有人气……最后,只剩下两只老鸟相依为命,相伴晚年。

五姊妹,五个完全不一样的家庭。再也不能像儿时那样无忧无虑,与父母围在一起,开开心心、说说笑笑地吃年饭了。即使我们当中的某一家,挈妇将子,偶尔回到老人身边。但是,五个儿女、五个家庭再也没有真正团圆过。当然,就再也吃不出少年时年饭的味道了。

就像《与时间赛跑》里所说:“所有时间里的事物,都永远不会回来了。你的昨天过去了,它就永远变成昨天,你再也不能回到昨天了。”

人似乎永远生活在矛盾序列,生活在悖论之中。小时候,常常盼望自己快快长大,有一身力气,可以独立,可以走四方、闯天下。可是,现如今,即将知天命的我,常常叹息、追问:人为什么要长大呢?童年多好哇,少年时多好哇。一大家子人,依偎在父母身边,日子虽然清贫、穷苦,但是,和和美美,健康健康,有说有笑,快乐幸福。即使小有吵闹,但永远没有隔夜的仇怨……

去年暑假回老家,父亲在无意之中,告诉我一个从未察觉的秘密,令我伤痛不已。他说:“你妈活着的时候,每次把你送走。转回来都会偷偷哭好久。她的心里怜悯你,说就你这一家孤身在外,隔得远远的。在外打拼,遇到个困难什么的,也没有一个亲人,可以帮忙照应……”

我是2002年开始,外出深圳打工的。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我知道慈母的心里,必有长长远远的牵挂。我又是她最小的儿子。所以,每次回家之后的分别,我都会一再淡化,作轻描淡写状,伪装坚强。——每次都是毅然决然地离开,每次都拒绝父母出门送我。我何曾知道:我每回家一次,柔弱、善良的母亲都要痛哭一回……

2014年11月的一个周末,我在电话里听母亲絮叨,她说自己腿软无力,吃不下饭。第三天,我从单位请了假,跑回去看她。父母见到我很惊讶,问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不是节不是假的。她们甚至怀疑:莫非姊妹中的哪一家,发生了惊天大事。弄明缘由后,母亲连忙说这两天精神好多了,也吃得下饭。父亲则在一旁不停地埋怨:

“如果不是你在电话里乱讲,老三怎么会请假,特意大老远跑回来,你真是老糊涂了!”

母亲怯怯的,缩在一侧,不敢讲话。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那几天里,我给她洗头、剪指甲(她的手粗糙得如同树皮一般,她的手指冰凉如雪),陪她聊天——其实,是听她聊一些琐碎的家常。她的耳朵几乎全聋,根本听不到我讲什么。

第三天下午,当我拎了行李箱去赶中巴车,她便执意要送我。我推脱了几次,也没推脱掉。她佝偻着身子,拖着沉沉的步子,一个人跟在我后面,缓缓的。送过小区,就快到走到站牌下。她反复叮嘱我:注点意,路上小心点。我说别送了,别送了,常来常往的。再说,我又不是小孩子。 

她终究听了我的话,停了步子。蹬上车门的那一刻,我往后回望了一眼,倏尔一惊:发现母亲竟然没走。她像一尊雕塑,霜发凌乱,在寒风冷冻中一动不动,在目送我离去。

这画面,让我突然想起《目送》里的句子:“……所谓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母亲一定想追,但是,她太老了,再也追不动了。我万万没想到,这次目送,竟然是母亲对我的最后一次送别。一个月后,母亲突发脑溢血,撒手人寰。    

难道这次深秋的探望,在我与她分别之际,母亲已有了不祥之兆?不然,她怎么会执意要一个人送我呢!只是粗心的儿子,当时惘然不知罢了。

2014年12月17日下午,当我们三口之家,从株洲一路飞驰而回,母亲却平躺在床上,不省人事。鼻翼下只有呼氧机“嗞嗞”声,她像一根燃尽了的火柴梗,耗尽了生命的全部能量,静寞无声地躺着。无论我们怎么召唤,她再也没有醒来。

——“上次回来,为什么没陪她多住几天啊,为什么没提醒她:注意高血压变化,早上起床时,尽量慢一点、慢一点……”我跪在她的身旁,不停地忏悔,不停地翻腾着那一句:“千拜万拜,也是折不过儿的罪来。”    

母亲的去世,对父亲打击很大。2018年8月,孤独的父亲也走了,我的旧屋由此成了真正的空巢。

古语有云“父母在,不远游。”而老人们也常说:“父母不在,家也就散了。”

——在人生快五十的岁月档口,我深切体悟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体悟人到中年的沧桑况味,体悟这个漫长冬天的,真正寒意! 

在寒意萧瑟的冬天里,莫名地,忆起一首诗来:

那时候,我是国王\邻村的女郎是我的王后\屋前的榆树上挂满闪亮的金币……\而今,伫立在神经错乱的街头\说不出的愁绪\是寂寞的引子\驰骋的车流, 一晃而过\追逐着儿时甜美的梦……  

如今, “梦醒了,人散了,年味也就淡了……”——而电话那头,妹妹似乎还在焦虑地等我的答复。我顿了又顿,犹犹决决地说:

“今年春节,我们就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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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9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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