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摆摇,吹动了他的披摆,衣带飘飘。墨黑的眼瞳囚禁了所有的光线,凝视着远方的一无所有,峻削的脸颊如同风削过的山崖没有一丝怀柔,嘴唇密而无缝,颊骨的突出仿若出鞘的剑,黑色的长发游龙一样摇摆,发锋擦过了他那无神而静幽的眸,凝固的画面,一切都无华。蓦地,他轻轻摇动双肩,解下那印着龙纹的剑鞘及带鞘里的青锋,随着风,扔去脚下的深渊。
“先生,这个‘无象无名’是什么意思?”几个孩童像一群小鸟一样簇拥着他。
他微笑看着这群可爱的孩子,“就是你忘记了所有,所有便不存在了, 一切尽然可以重新开始。”
青色的衣带依然轻轻地摇着。“无象无名”,我能做到吗?”
是啊,他可以忘记一切,包括他自己,可是他忘不了世上最爱的女人。她跟着明黄的花丛走了,从此失去了音讯。仃影青山,青衣残影,月光下他凝望着夜空,那里有一颗最亮的永恒的星。淡青色的小镇,被一层淡淡的水汽朦胧,隐现之中,竹叶随风而动,哗哗的轻吟声,惊跃了小桥下的水龙。他,就在这儿等。等她的再次出现。
暗影的天空,无晴。站在山坡上看着脚下的花田,等待着丛影中缓缓落下的夕阳。阳光慢慢在他头顶斜斜落下,太阳的脸蛋儿越来越红,凝然,圣光照耀着他的眼睛,包裹着那瘦削的身形,清影的记忆中,仿佛那个绿衣的芙蓉,靠在他的影旁,一起闭上眼睛,感受彼此的声息和笑容。
矫影身形,他穿著黑影,劲装紧裹着他的身躯,紧束的腰带上别了一对黑龙,用他的速度和神技,斗过雷锋的烛龙,灭杀过废墟的古神将领,双叉的暗影穿梭,亲嗅着死亡的气息,肃杀的眼眸,瞬逝的生命,带动了他的热血!可这一切,他感受不到快乐,青田的那个姑娘,那一衫绿衣,已然不存在了,不存在了!
巴蜀的古道上,除了苍凉的黄土坡和枯藤老树昏鸦,多了一人和一马,青衫的他一边清唱,“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一边纵饮着壶中的烈酒。这黄沙的路上,没有尔来四万八千岁,没有猿也没有雀,只依稀记得当年,他在这里斩了千万的妖魔,把沙峒染红,那时无她,今日亦无她。好似同样,但为何苍天是不一样的颜色呢!
巴蜀的东南镇上,依旧是那样悠然,他解下马上的包裹,拿出那身他游遍这里每一条河、每一挂瀑布才得来的材料,花了无数的心血铸成的甲装,还给了铸造的大师:先生,若是有人如我当年,便送与他。
“你呢?”先生不动于古境。
“我已经不存在了。”他转身,望着镇上的古井,走了过去,转动井绳,提上水来,饮一瓢,给马饮一瓢,装满铜壶,“我还是要追大道,先生,我该怎么办?”
“大道?爱?心魔,彩虹湖下有女娲圣女,你去问罢!”
白马奔驰,山道的幽、灯妖已经不再存在,没有了当年的热闹,树上的灵猴,到底去了哪呢。天桥,又来到天桥,桥下的彩石依稀可辨,想到当年从桥上跳下那样疯狂,他笑了,多无忧无虑,他走过天桥,摸摸桥头的朱雀石,一种奇怪的情绪产生在他的胸中,他回到桥中,纵身一跳,天桥上又清无一人,两旁的青山又笑了。
风,风吹在耳畔,衣带在哗哗地响,彷佛怪他跳着太突然。两旁的风回荡着他的灵魂。回忆如同瀑布一样从上而下洗刷,他爱她,爱这个世间,他曾经有梦。是啊,他曾多想去看看九黎之外的世界,看看东海之中是否有传说中的神龙,看看北荒有没有无敌的荒兽,九黎里有没有强大的炼魂妖师,他还想站在雷泽的东南海上神山,对天长啸啊!如果她死去了,他可以求炼魂妖师,逆天改命,纵上让他放弃生命,她反是消失,躲在天地中。天地就是那么大,为何不去找?
他轻轻说,我不会再等,我不怕,我愿找。
从天而降的他,踏碎了脚下的彩虹石,惊动了神殿与山,带去了神女畔。“阿紫,帮我搜寻天地,她在何方?”
“我不,我也爱你,为何你一定找她,她抛弃了你!”阿紫不愿。
“我的爱只能唯一。”青衫的他知道他辜负了很多人,包括阿紫。
“她不好。她欺负你,她什么都不说就离开你。她在八荒之外,你去西陵问神官吧!”阿紫哭泣。
“阿紫,别为我流眼泪,你终会遇到真正属于你的爱。”有时的人生如梦,梦不醒,多好。
她在八荒之外,他不懂,可是他要去,没有她,大道,算什么!
西凌城,看着中原的皇城,他心中荒凉,这座城,离他师门,离他家乡不远了,多少年,没有回来了。西凌城依然那样威严,天是苍黄的,周边的田、花、桥土,都是苍黄的,兀然出来的皇城,彷佛是上天的意志。西凌城墙上雕刻着皇龙,那象征皇威的金旗插在中央城上,直指霄汉。他将马儿束在城外,缓缓走在热闹的城道上,那边坊市,有他的师兄,可他不会去见,他来城中的目的,是看看那个千威榜,潇,依然是榜首,他很开心,在雷泽怒杀而登皇榜,一个揭榜人抓捕他,却被废墟的骨皇一掌拍去了黄泉,有人在中原的木城道上追击,却被他藏在水中,一箭毙命,那时候,他的修为尚浅,那时,他还没有遇到她。
青龙台上,他问神官:先生,八荒之外有何境?东海、北荒、雷池、西幽、北海、冰原、天庭、花境。我该去何方?
以你修为,东海不惹神龙,北荒躲避土蒙,雷池不遇风女,西幽不触幽冥,北海不招黑蛇,冰原远离冰凤,皆可行。天庭花境不可闯,除非有神铃。
她躲我竟躲到八荒外。他苦了起来,紧闭的双眸伴着骨头颤抖。他睁开双眼,又是幽深而寂静。他不信,以前的记忆都是梦,抵死缠绵都成空;他不信,她不曾爱过他;他不信,那些眼泪在那精致的俏脸上流下时,她不为他。可一个人若是真想躲避另一个人,要从哪找起呢?他想去花境,美丽动人的人儿只会在那种仙境中,淡黄、火红的花瓣花丛簇拥着那一袭绿纱,会有多美,比九天圣女美吧!比瑶池圣女美吧!比霞云素女美罢!
他要去花境,没有神铃,九死一生。若有缘,生;无缘,便死吧!
“我只想,要一个答案!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就决然离开我!”
他不知花境在何方,那是不属于人的神境,在去之前,他想回桃源镇,拜祭父母,看一眼大牛,嘱咐他看好神碑,莫让鱼妖重生祸害生灵,他要回太虚门,白师父告别。师父,我今日怎么变成这样,我好想在师门陪着灵兽,到灵门插香,到明门扫土,多想除草、种花,多想欺负一下山下的小妖,师父,我怎么变这样?
"你去吧,万事皆因你有情,缘起缘灭,情不斩己身,这是你的宿命!你要去花境,师父给你神铃,神铃一动上天崩,这一切,你去承担罢!“
师父,再见了,徒儿不肖。如若徒儿成风,还会回太虚,吹着那悬崖那通天青松的。
花境。灵风,走!通灵玄兽不回首,将太虚道上的青尘踏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