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秋天被黄昏咬碎。残片变成一支支不同的眼睛。我和COVID-19共用不同的视线。因为我也凝望着内艺的天空,在内艺静默以后。
至少没有到末日爆发。第一天下午就收到一批募集的志愿者送来的餐饭。新鲜,活泼,好像它们为什么而激动似的,随同筷子一起。绿色的,荤的,都在翻滚,打开窗子就是风,天幕落下了脸皮,四周渲染的无比黑,眼睛只能收获深渊。舍友们都在用一个词表达情感,或许是字——他们说“谢谢”。“谢谢”,美妙的词,当我们受于温情,像春天的风一般感动,我们会说谢谢。走廊很快没了动静,除了人就是人。
很可口,很温馨 ,餐厅此前不能去了,但肚子没什么可以抱怨。接下来又收到通知,将会持续很几天。新闻报道上有时也会这样说,持续,时间被人记住才会有意义,剩下的只能是空壳。但我明白这样疯狂的时刻,没有任何问题可以被肆无忌惮的打破,把窗子关上,我们是安全的,是生活的,是温馨的。第一夜很快来临,事实上它提前来到了,像一位不速之客,和COVID-19是一路人。令人不悦,令人发指,直到必要的时候,我们也没有必要绕道而行,我有不担心的理由。呼呼而啸的是风,它不会亲切的问候你,就像另一个家伙一样,从一开始就跟着,灰溜溜的,它一刻不停地跟着,但凡有松懈,它便撕去伪善温驯的面目,张牙舞爪,作威作福。但我有不担心的理由,通知说第二天会上门做核酸。
夜已深了,我和其它五人似平常一样共处一室,我终于想起家。我说不上开心或是不乐,我没有任何理由。我想象着明天,有人敲门的样子,会有多久,会是多早,月光被窗帘庇佑着,甚至风也不能切肤而感,这个时候我对于月光没有任何想法。眼睛一闭一睁就已经清早,开门声关门声交替之后,有人说:“早点。”它乖乖静静、规规矩矩地待在宿舍外专属的桌凳上,那是提前安置好的,桌凳和早点都是。鸡蛋、牛奶、馒头,像三个孩子,他们在外面受过风,瑟瑟缩缩躬着身子 ,屈于塑料袋中。“没看见人放”,但是我们的确收到了, 每个人都有,完完整整。
第二天的午餐和晚餐都一样,像上了发条的器械,那是和志愿者一样的时间。只有早晨不同,大概八点九点以后,外面震震荡荡的,往往来来,再早点之后的时间门被打开了。先前的动静就出现在视线里,穿着防化服的人,捂得严严实实,宿舍中暖气闹闹哄哄,因为没有给它“捅喉咙”。是两位先生不错,我们排着队,一位先生走进来扫码,另一位先生是“实验主要负责人”。五分钟后,其他五个人如释重负, 对面的六个人也如释重负。门被关上了,这不是什么演戏,也并非末日,只有体验到未被遗弃的感触,才能真实,只有真实是真切的,就像水中之鱼,他们呼吸的是天空,但他们觉着呼吸的是氧气。
我到底没有任何担忧,我能担忧的时候至少是不配合的状态。至少外面有人如同母亲一样为我做饭,还有人像宅急便一样上门送货,也不至于浑浑噩噩,课程未停,只是见不到一些老师的面 ,可能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每一个夜都很深,似乎从远古至今毫无改变,像一个个宗教教条,牢牢扎进天空,面目全非,无法回首。人们爱于其温和的从前,将白置于昼的前身,给予后者无穷无尽的风暴和恐怖传说,尽管树枝划破了他的霄汉。直到夕阳坠落尘间,一张美丽和蔼的面孔忽而锋利可怖起来,那时就有人稀松平常,他们点着火把,也点着灯。并奉劝别人,朝歌前行,那如同没有什么理由可慌乱担忧的。
志愿者和工作人员在次日以及后几日如期而至,好像他们来了,不使我们见到全貌,但已经很敞亮似的。大概第三天开始,晚餐以后也有惊喜——夜宵。暂且称为夜宵,这个时候除了对食物充满感激还能对什么呢?此前被划为原始渴望,独属于自然的浪漫。在内艺静默以后,还有一个角色需要被发现——班级的全部管理同学。因为层长制度并存,在未核酸检测的阶段,他们也在默默发力。风之所以仅仅存于流光溢彩的浮华,我猜测数万种无意的假象,关于直觉,或是别的,事实上都不应该有。每一颗在深而高的夜色中发光发亮的星星都值得尊敬,他们远比那些远古教条更为珍贵、比某些形式更加真诚,比雕塑更为端庄。童话里冬过了便是春,只是他不曾察觉,冰天雪地的唯美之感。倘若春天真的来临,尽管我们彼此笃定坚信它必将纷沓而至,那时节,此时希望的比从前希望的实现更深得人心吧。
现在是内艺静默的日子,也许明天这句话就会不复存在,也许后天。这种期望的可能性比静默的几率要大乎其大,正如一只只注视天空的眼睛一样,注视每一个深沉的夜晚,像点燃的火光或灯,永不熄灭。
敬祝,内艺必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