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情窦初开(上)
十岁那年，我四年级。我们为六一儿童节准备的节目是扇舞。
跳舞的总共14人，却只有24把扇子，章老师发扇子的时候，排在我后排的大个子女生一把从老师手里抢过了应该属于我的扇子。我懦弱，不与世争锋的性格，使我不得不内心郁闷而不为自己的“利益”争取。因此，倒数第二排的我还有最后一排和那个大个子女生并排站的女生没有扇子。排练期间，我俩老是赤手空拳瞎比划，还要被章老师罚练一遍又一遍。后来新扇子来了，同列的女生对我说：“邱海棠，听说这次给你们的是新扇子耶！比我们的都好呢！”当然，我内心是相当愉悦的：第一，排练终于不用赤手空拳；第二，新扇子比旧扇子好看。
远远地看见章老师拿着新扇子朝我们走来，我竟然心情激动，有点按捺不住了。然而当她走到我们面前，一开口就说：“毕晓萍(抢走我扇子的那个女生)，你把你手里的旧扇子给邱海棠，你上来拿新的！”章老师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再加上毕晓萍给我递扇子的那一抹笑——显然有种沾沾自喜了。我垂下头，默默地流泪。那时候正值外公外婆搬去郝祺家，爸妈对我管教过于严格。正好章老师让我们写一篇作文，题目是“给※※的一封信”。
那篇作文我写得好长好长，是写给外婆的。信的内容就是这次排练节目遇到的种种不愉快。而且我在作文里，明目张胆地提到了章老师怎么怎么对我，我又是如何如何伤心。那是我第一次，以作文的形式向章老师“宣战”。她看了我的文章之后，把我叫去说话：“海棠啊，我真的不知道那样做会伤到你，是老师的错，原谅我吧。”
我没作答，毕竟章老师带班主任的这几年里，她对我很凶，我心里多少还是有恨的。习惯了她平时对我凶巴巴，恶狠狠的样子，我还真不知道怎么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柔情蜜语”。
信里，我把所有的不满都归根在了章老师身上。可是我后来仔细想想，错不完全在于章老师。那个毕晓萍，是先抢走我扇子的人！当然章老师也有错，她明明知道扇子按着顺序发下来，只有后排的两个人没有，而不是我！可她，从来没有说过毕晓萍一句，最后还给她新扇子的待遇！
排练节目之余，我会在教室门前背课文。就那时间，一个白白净净，高高瘦瘦的男孩闯进了我的视野，他就是顾城。然而我当时不知道他的名字。这算不上什么爱不爱情吧，只是觉得他长得好看。没过多久，高我一级的他和他们班的小伙伴们一起过来找我。
“邱海棠，我们班顾城说你长得漂亮。”
“是呀，你就是邱海棠啊！”
……
杂七杂八的话语里，我只在意了“顾城”这个富有诗意的名字。我羞着跑开了。那些人还在后面嚷嚷。
有一天，我经过他们教室门前。那一群人又叫嚣着跑出来。
“顾城，你来看，这不是邱海棠嘛！邱海棠，你等一下我们顾城！”
我回过头的那一霎那，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穿着一套红色运动服的男孩，咧开嘴笑得很灿烂。阳光下，那一口整齐的皓齿熠熠生辉，眼睛眯成了月牙儿，好看极了！怎么是他呢？原来他就叫顾城啊。我也淡淡地回应了一个微笑，心里满是欢喜。一切都刚刚好，当我注意他的时候，他也刚刚注意我。
那是顾城在学校的最后一天，我背课文的时候经过他们教室门口。无意中往他们教室一瞥，坐在第一排的他，露出那一排整齐的皓齿正对着我笑。我居然本能性地用一个大大的微笑回应，完了又羞红了脸，垂下头走开。
顾城的笑，甜的像灌满了蜜酱的甜甜圈。那个笑，也永远定格在了我的脑海里，无法抹去。
顾城毕业升入初中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再见时，他已不再是原来模样。
一年之后，我升入初中。心心念念想有一天遇见顾城。可是，他会不会还记得我呢？我甚至还幻想，他和我在同一个班。
报名的时候在报名册上看见了顾城的名字。我想，也许是同名同姓吧，他不太可能和我同班啊，他学习好，初二才对呢！
报到完的第二天领书，班主任何老师也顺便给我们排座位。我知道我要是出去排座位，又肯定是最后一排，个头儿大是硬伤。当班主任说谁眼睛近视留下来别出去的时候，我毅然决然地留了下来。留下来了大概七八个，顾城也在。
我不知道顾城也留了下来。班主任将我们几个打量了一番之后，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顾城，你往前面坐！来，就坐到第四排！”好奇心驱使我转过脸，看到倒数第二排的他：出奇地胖，脸不再是白色，而是黑红色，穿着一件竖条纹皮夹克，除了轮廓大概相似之外，我一点也不肯定他就是那个顾城。
“邱海棠，你，坐到第三排来！”班主任命令，我不敢违背。可这个座位，正好和顾城隔着一个巷道，他，就在我的左下角，余光里时时刻刻都能瞥见。坐在我后面的女孩金琳，我们小学一个班的，她和顾城同排。
顾城的眼睛很奇怪，我的余光里老感觉他一天到晚地看我。金琳拍拍我的肩膀，对我说：“海棠，我怎么发现顾城每天每时每刻都在看你呢！”在金琳说这些话之前，我一直都以为我是自恋，是心病。
“啊…没有吧！人家一直都在看书呢！琳啊，你说，他是不是我们小学那个顾城啊，怎么跟小学那个我认识的顾城长得那么像呢！”
我疑虑了好久，究竟是想再次确定，他是不是那个顾城。
金琳一听，立马笑了。她有一个惯用笑姿：用手掩住口笑，因为她的牙齿参差不齐，会影响她其他地方所有的完美。
我一直盯着她看，一脸茫然。
“你笑什么呀！讨厌！”
她笑够了，道：“海棠啊，你是有多傻！他怎么不是顾城，只因为他长得不像以前了？哈哈…我妈说了，中学里就是发育变化的时候，他可能是营养过剩，发育超前了吧！”
我哦了一声，转过身趴在桌子上，等他回来，再偷窥他一眼，直到我真正确认他是顾城为止。
他回来了，大概是金琳跑出去给他转达了我的话，一坐下就开始笑。我斜过头看他，那一排牙齿依旧那么整洁，黑红色的肤色，更加衬得牙白了。那一刻，就那个笑，重新勾起了一年前的记忆。没错，他就是顾城，我心心念念都想再见的顾城。
金琳为了撮合我俩说话，也是费尽心思。比如说，我要削铅笔问她借小刀，她会给顾城说：“顾城，海棠要小刀呢！”顾城脸儿红红的，从笔袋里拿出他的小刀递给金琳。金琳又大声对我说话，目的是让我两都听见。
“海棠啊，给你小刀，顾城给你的！”
我一听顾城，条件反射似的将小刀退回去，故意表现出来一副“我就是不用顾城的小刀”的样子。
金琳拿着小刀又说：“顾城，人家不用你的。”顾城笑笑不说话，余光里，他把小刀收回笔袋里。
次数多了，我也开始用顾城的东西。渐渐的，开始和顾城说话了，有时候也会互相写小纸条对话。
一场误会
班里的张敏喜欢顾城。而我好像和顾城走得挺近的，上课之余，他俩互动也挺频繁。大家也起哄：“顾城喜欢张敏。”实话说，自从顾城“变样”之后，我对他没有之前的那种好感了。大家那么说，我从来没觉得有什么。顾城也在和我写纸条时，对我说过：“我是认真的。”我知道，顾城喜欢我。
张敏是从初三升高中没有考上而又重新从初一复读的。她对顾城，是认真的。就像她那次叫我出去谈话，那也是我最早见过的很坦白很成熟的女生。她说：“我喜欢顾城。”
“我知道啊，我又不喜欢他！”
“可是你两走那么近，顾城好像喜欢你耶！”
我极力否认：“没有啊，大家都说顾城喜欢你。无所谓啦，我又不喜欢他！再说顾城那么丑，你喜欢他什么呀！”
张敏转转眼珠，抿抿嘴唇然后说：“他家好像有好几套房呢！”
我彻底被张敏镇住了。房？貌似只有在大人嘴里才能听到啊！她成熟到了一种境界，那爱情已经和“利”挂了勾，不纯粹了。
“额，那又不是你家的房，与你有什么关系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也许你以后就会慢慢明白的！顾城家庭条件好，嫁过去不吃苦！”张敏嘴角上扬，眼睛里充满了期待的喜悦。
我语塞了。我只是觉得，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他。不会因为外界条件，比如说家庭条件，或者是他的父母，再者是他家里的房等这些而玷污我对爱情的向往。
那次谈话之后，她却在顾城面前说我因为她和顾城走得有点近，吃醋了。顾城听到这，把凳子都摔在了黑板上。这些，都是后来金琳告诉我的，自那以后，我和顾城，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