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一阵轻乱的脚步声,伴着低微的说话声,我渐渐醒来,噢,已是凌晨四点,到了第三班交接的时间,下一班就该我了。嗓子好干,爬起来,去室外饮水机处接一杯开水。室外,夜正浓,似乎入夜的第一场春雨已停。初春的夜,还是有些凉,鼻子涩涩地有些感冒,快速回到房内,喝了几小口热水,接着再入梦乡。
迷梦中,同室的一阵似哭泣的梦魇声,让我一下子又警醒过来,抬头看看,几位姐妹各种睡态,或强或弱,或高或低的呼吸声告诉我,一切正常,夜,还深。自己,却再无睡意,索性任思绪飞扬,让梦魇狂乱下去。
这几天,来自亲人的坏消息接二连三地从遥远的故乡传来,弄得心里是颇不宁静。想起晚饭后,夫君打来问候的电话时,聊及故乡大舅的近况,竟然无限感慨地说了句,“他也是对生再无留恋了吧,以至于十多天不愿睁眼看身边的亲人,不愿再说一句话。”听到此话,嗓子哽咽,无语安慰。
记忆中的大舅,是风度翩翩,气质超凡的教育者形象。那时,我和老公刚师范毕业,参加工作日短,每次去大舅那里,总可以看到充满激情的舅父,静心听他讲关于工作,关于做人的种种感悟,在他的教诲中,我们心里对他又多了些敬佩,对生活又增添了份信心。
回想起今年春节我回老家探亲,初三早上去看望老人,没想到大舅已是卧床不起有一月之久了,钻在被窝里的老人,看到我们,脸上也没有多少欢喜的表情,以前饱满的脸庞,现在明显地瘦了一圈,有点脱相。老人家说话的声音还算大,但言语间明显地流露出对生的无望,对死的渴盼。一个经历太多沧桑的老人,也许早看透了生死,彻悟了人间变迁轮回。
一声长长的叹息,伴随着上铺美女的辗转反侧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再睡会吧,夜已接近尾声,静听,没有风声,也没有傍晚时的雷声,此刻,天上该不会已是繁星满天了吧?若是雨后天霁,那颗最亮的启明星,此刻正在天幕的上方闪烁吧。
背上有点潮热,着衣入睡的夜晚,总是各种不舒服。想起白天燥热的午后,十来个装备整齐的“女兵”,迈着不太整齐的步伐,“英姿飒爽”地巡回在宁静的校园甬路上,没有嬉戏,没有口令,年青的女孩轻唱一句,后面的伙伴快速抓拍一张。在紧张忙碌的日子里,我们也可以把生活过成诗——一首别样的边疆春天的诗。想起老公电话里的“值班还有那份浪漫,还是不累”的似责备,又似心疼的话,心里就满是喜悦。
春天终于迟迟来到边陲,昨夜的一场阵雨,让还穿着棉衣的我们意识到,今年的春天比往年都要早,感觉至少早一个月。老公说,每到春天树发芽的时候,也是许多老年人要告别人世的时候。唉,生无可恋的大舅,也许已抱着告别这个世界的想法吧?他不再为几个儿女担忧,不再期盼孙子们前来探望,也不再牵挂他的已83岁的老妹了。累了,就歇歇吧。
一阵困意袭来,迷糊中,交接班的同事在我枕边轻敲了两下。夜,已过去;雨,早已停。
马倩雯
2018年3月24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