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胄宁
“咕噜!”一口冰凉的啤酒灌进早已被前几杯酒冰到麻木的胃里,感觉不到丝毫的醉意,只觉得胃被酒水撑满,胀得难受,即使如此,我还是忍住翻涌到嘴边的那声嗝。看来今晚又要胖好几斤了,我紧闭着嘴,一面努力把打嗝的冲动咽回肚子里,一面想着自己那自欺欺人的减肥计划。忽然鼻子一酸,两眼充血,胃里一阵恶心,好吧,我成功咽回去了。我看不见自己的眼睛,不过我想一定狼狈极了,没准被那口啤酒所赐眼角还会挂着些许泪痕。可是坐在我对面的那个人脸色比我要难看100倍,她直愣愣的看着我,感觉像个植物人,在她哭肿的双眼里看不见任何灵光,金黄色的短发随意铺在脸上,她也不去理会,也不知道她刚才在没在看我,但即使这样,我还是不想在她面前失态,宁可自己难受,也不愿意在她面前漏出丝毫的不雅,男人啊,原来就是一种这么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动物。
“喂,不要再喝了。”我伸手抢过对面女人手里的扎啤杯,阻止她再喝下去,但因为我已经喝了很多酒,再加上刚才站起的太猛,脚下一个踉跄,忙用左手去支桌子,结果身体虽然没倒,右手的扎啤杯却没拿稳,横倒在餐桌上,里边的啤酒撒了出来,流到了地板上。
“你!你赔我的啤酒!”对面的女人也不知道哪来的爆发力,从瘫坐的椅子上一下子蹦了起来,两手纠住我衬衫的衣领,使劲的摇着。由于她个子比我高,险些就这样把我拎起来,在我无力反抗,感觉天旋地转的时候,大地震戛然而止,世界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当我畏惧的睁开眼的时候,发现眼前的女浩克正在抽泣,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她全身一松力气,把我推回到椅子上,自己也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又瘫坐回刚才的椅子上,短发挡住了她无神的双眼,比刚才更加凌乱。
我付了酒钱,无视那个女服务员的白眼,架着这个比我高一头的已经醉的人事不省的女人踉踉跄跄的走出了小餐馆。护城河的河面上吹来一阵晚风,感觉好冷,醉意瞬间就被掳走了一半,把头舒服的靠在我肩头的女人,此刻也微睁开迷离的双眼,朝我这边看来。“子卿,子卿。”我轻轻的摇晃她的身体,她的头随着我的摇晃,而左右摆动。猛然间感觉到一股杀意,我眼前的女人双眼猛的漏出两道凶光,“摇你妹摇!”一只大却异常纤细的手瞬间揪住我的领口,好吧,这个动作我已经忘记今天是第几次了。“老娘没有喝醉!”是啊,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醉。
“阚!子!卿!”我抓住她的双肩用尽全力控制住她,“不就是离个婚吗?你就活不了了?”她被我声嘶力竭的吼声吓得怔住,双眼定定的看着我,“你,要是什么也不在乎了,眼前就是护城河,跳下去,一了百了。”我感觉我的双眼已经充满了血丝,像个发怒的老虎一样,随时都会张开血盆大口吞掉眼前这只瘦长的羚羊。
“对不起,杨峰。”从阚子卿的嘴角划出了这句轻的几乎听不到的话。“我不该冲你胡闹,难得你愿意陪我出来喝酒。”她像是放弃了一般,自顾自的叹了一口气,“我不能死,华华还在他爷爷奶奶家,我要把他接回来。”
“明天再去接吧,我陪你去。”我看着她红肿的双眼说道。
“那怎么行?”她顿时睁大了眼睛,使她的眼睛更加迷茫与颓废,“你不是要上班吗?”她这么问,看来还是希望我陪她的吧。
“明天还在十一长假里啊。再说我也没见过华华,我们一起去逛街吧。”好吧,其实我今天就上班了,刚放完假再去请假,估计我们那个长得跟猴子一样的经理又会给我穿小鞋了。不过没关系,现在我感觉一切比起眼前的这个女人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
“那……你老婆会同意吗?”她真的相信了我随口编出的谎言,怯生生的问我,她的眼神收起了先前的锋芒,转变成了久未看过的楚楚动人,上次看到这个眼神大概还是在我高中时和阚子卿初遇的操场看台上。依旧清晰的记得那天晚上,晚风和畅,我还是第一次鼓起勇气向心仪已久的学姐告白,然后她不由分说的吃光了我用来当晚餐的所有零食,扬长而去。那之后再见面就是大学毕业回家时,在火车上的偶遇。那之后我们就留下了联系方式,并时常联系着,直到现在。回头想想,真的好多年了,久得我都不愿意一一细数了,而我们就像在这段时间长河里的徜徉的两条平行线,向着各自的方向不断延伸,却也时不时的触碰一下,交汇一下,用我们各自的方式演绎我们共同经历的这段人生。而这段历程跨越了我们的青春期,迷茫期,直到成年。然而我也感到非常的荣幸,能在阚子卿的世界里出现,并在她需要的时候帮他一把,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吧。
“喂!”一句没好气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眼前脸色潮红的阚小姐瞪着同样发红的双眼低头看着我,“我在问你老婆会同意你和我去逛街吗?啊?”她大吼一声,又像感觉理亏一样低下了头,对自己的无礼而害羞,反正脸都是红的。眼前的她感觉异常的傲娇,我从来没想过她也会有这样的表情。
“我从来没有结婚啊。”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一般,我用异常轻松的口吻说出了这句话。
“什么?为……为什么不结婚?”她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一样先是全身一缩,然后又退了一步,眨着眼看我,显然不敢相信我的话。
“因为啊,我一直在等那个我很爱很爱的人啊。”我看了她一眼,又看向远方。远天的薄雾似乎在唱响黎明的序曲,那乌黑的河面也反衬出醉人的光芒,像是空旷,突破绝望,在地平线上长久回荡。我又转回头来,看着眼前这个我一直很爱很爱的人,会心的笑了。我的半边脸迎上一道乍现的晨曦,感觉到一片温暖,像是冲破了那道无情的命运,毫无顾忌的站在了我一直很爱很爱的人的面前。我就这样抬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像是看穿了她的灵魂,直到心底。
“傻逼。”
咦?我好像依稀听到了一句耳语般的不雅的声音。
“子卿,你在说话吗?”
“没有啊。你幻听了。”
16.9.16日完稿于火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