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会在原地一直等你的，

我们的故事都断断续续这么多年了，

这次就到这吧。

——正文预警

刘诗雯最后还是顺利做了第三次手术，龙凤医生医术高超，手术很成功。

她也在观察期满后转到了普通病房，每天吃饭，睡觉，复健，总之小日子过得很滋润。

除了每天时不时无法忍受的疼痛，还有复健时让她自己都很难接受得跟常人不同的手臂以外，都挺好的。

随着奥运会的结束，她的队友们也一起回了国。时不时地都会过来看看她，有时候大家一起组团去，惹得病房里一片欢声笑语的，她的心情也连带着一天天越来越好。

东京的阴霾不会带到北京，同样，十多年前的故事也早就应该遗憾落幕。

自从回国隔离以来，张继科再没来看过她。手机里的微信她已经重新加上了，但是也没再收到他一条信息。

仅仅只是做了两场手术，在病房里待了半个月而已，但是她忽然就觉得她醒来之后所有的东西都变了。

她的身体恢复得很好，看她这么健康也没人再自找不痛快地去故意提及张继科。在这件事情上，大家好像都很有默契的样子。这让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好像从来就没有过这个人一样。

清晨的医院里依旧飘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消毒水的味道，她放下手里的粥碗，仔细地闻了闻。真是医院住的久了，连最开始一闻就想吐的消毒水的味道竟然也觉得正常了。

“我又来啦，看看今天给你带了什么花来！”

熟悉的声音响起，她下意识地就往门口看去，“诶呀，瓶子里的花不用一天一换吧。吃也吃不了，看也看不了多久，这不浪费钱嘛…”

姚彦把花瓶里已经有些蔫儿的迹象的向日葵一股脑儿地全扒出来，自顾自地拆开包的严实的新花儿。撕掉外面焦黄色的包装纸，一枝一枝很认真地插在花瓶里。末了，她还习惯性地喷了喷水。

“你这就不懂了吧，多看看这些新事物有助于你恢复的。快看快看，今天是小雏菊哦！精不精致！”她一脸兴奋地指着花瓶里一簇一簇的小雏菊。

“诶呀，我又不瞎！不对啊，你这么兴奋干嘛？你自己买的花儿你自己还跟开盲盒似的。”

“那人家包的时候是一个样儿，你自己插出来不又是一个样儿嘛！”她抿了抿唇，不服气地怼她。

“快坐快坐吧，还怀着孕呢。还这么蹦蹦跳跳的，你家老公该骂人了！”

……

“正清呢，在家里和爸爸在一起吗？”

“昂呗！臭小子一天天地烦死人，早上走的时候鬼哭狼嚎地。一说爸爸会在家里陪你的，爸爸今天没有工作，可以陪你玩儿。瞬间变脸啊，人家不都是儿子跟妈妈亲的嘛，怎么到我这儿就变了样呢？看看人家龙哥的儿子，多乖多听话…”她坐在床边不停地吐槽着儿子，脸上却半点不耐烦也没有，嘴角扬起来淡淡的笑意。

她就这么静静地听着她幸福的吐槽，好像越过从窗外照进来的光线，还可以看到从前的他们。

她有时候也会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她睡不着觉的时候。

如果，那天她真的像她的好朋友那样，她选了去别的地方打球，后来随着时间流逝，默默隐退的话，他们是不是也会像姚公主和许昕一样？

他们也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可能是个调皮的男孩儿，也可能是个漂亮的小女儿。他们可能一家三口，也有可能一家四口，会很幸福的吧…

但是她又会想，为什么是我要退役呢？每次都是我要妥协啊，才不要！

想来想去，总是在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告诉自己一句，“哪有那么多如果啊，就算有，你也不会选的吧。他也不会…”

是啊，都是很要强的人。又怎么会在最骄傲的年纪里甘愿走下神坛，归于人海中浮沉。

我在二十岁的时候选择我的前途，却在三十岁的时候，看到身边的朋友们都家庭美满，儿女绕膝。在那一刻，我也才会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乒乓球这一种人生。

我承认我后悔了，我摊牌了。但是，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也依然会在二十岁的时候选择我的前途。

这可能就是我们没办法有结果的原因吧。太早了，真的遇见得太早了……

我曾遇见过一个男孩儿，他鲜衣怒马，桀骜张扬。遇见他的第一天，好像就有一道光刺到了我的眼，此后经年，都再不能看到别人了。

“喂喂！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姚彦在她眼前使劲儿地摆了摆手。

她才从无限的神游之中回过神儿来，“啊，你说什么了？”

“我说，你也都三十岁的人了，该操心操心自己的事儿了。”

“不是，你这…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啊？你问这问题就好比你能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儿吗？”她的眼神躲闪，移到了柜子上的那捧小雏菊上。

“女儿吧，应该是女孩儿。许昕说了，每天都要在心里默念一百遍小公主，有的时候意念是能改变事实的。”她下意识地就去摸自己还未显怀的肚子。

“不对啊，不是说你的事儿呢吗？怎么扯到我了啊！”话题逐渐跑偏。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在相册里翻来翻去，终于找到了一张女人的照片。

“看见了没，这是你前男友的相亲对象，听说快要结婚了…”她一边举着手机放大照片一边又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反应。

“哪个前男友？”

“…你不是就交过一个男朋友吗？”

“……”

“不能让我装一下？给我点面子行不…”

……

“别装了，眼睛都快长到我手机里去了。”她看着刘诗雯依就淡然自如地认真喝着已经有些变温的白粥，信口胡邹道。

“我哪有？！”

“诶，照片我发到你微信里了啊，这还是我特意p过的。放心，给她p丑了，你看着绝对舒坦。”

“……快走吧你！神经病啊…”随着一声微信提示音，她才知道这厮真的没跟她开玩笑。

“我走了啊！放心，这门一关，我一走，没人会发现你看的，尽情看吧…”

“啪！”的一声，病房里的门就被她关上了。

……

刘诗雯还在捧着那碗粥。有了几分气色的嘴唇却在陶瓷边儿上不断地摩挲，碗里的粥却一口都没进到嘴里。

你还在期待什么？

小雏菊？微信？还是结婚…

真特么可笑。

姚彦还站在门外，透过中间的玻璃看着那个独自在床上捧着碗的主人公。

刘诗雯强忍着眼泪，手里的粥碗也随着她肩膀的颤抖摇摇晃晃的。她在门外等了很久，始终也没见她点开手机，看去那条微信。

“真她妈造孽，一个个的作死吧就，服了…”

……

走廊上强开的白炽灯跟漆黑的房间形成鲜明的对比，刘诗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思虑再三还是摸索着爬起来，打开了床头灯。

“诶！大半夜的站外边真挺吓人的。”

“……”

“现在是凌晨十二点二十二分，你要是进来呢就进来，要不就趁早走，你搁这儿辟邪呢？啊，张继科…”

话音刚落，病房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他就那么逆着走廊里的光，站在她前面。

“快进来吧，我没骗你，真的挺渗人…”

……

他坐在旁边空出来的床上，低着头，不说一句话。

良久…

“小雏菊？挺好看的…”她还是最先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打破了有些过分安静的气氛。

“以后别买了，怪浪费钱的。”

“也没必要…”

“你记得我们之前还小的时候吗？”他没直接回答她的话，反而说起了别的。

“我记得有一年七夕节，我忘了给你买礼物，跟着许昕去翻墙上网了。当时真的没记起还有七夕节这个东西…”

“结果后来，你气得一个礼拜没跟我说话。那是我们在一起之后的第二个情人节。后来我就和你说，以后长大了，等我们都变成大人了，我一定每天都会给你买一束不一样的花儿，让你插在家里的花瓶儿里…”

他的声音很低，房间里没开大灯，依旧只是床头那盏发着橘黄色光的小灯。灯光照亮了两个人的脸，在这漆黑的夜里反而让她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嗯…”她说不出话来，只能有些僵硬的从嗓子里挤出一个气音。后来又动了动下巴，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她回应的声音。

“别光嗯啊，我想听听你跟我说话…”他抬头看了她一眼，也去学着她的动作轻轻靠在墙上。

她咽了好几口唾沫，再三向自己确认过不会情绪崩盘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要结婚了吗？”

“你怎么老是说一些我不爱听的话…”他的语气淡淡的。让刘sw有一种错觉，眼前这个戴着黑色帽子的人好像下一秒就会立刻从她眼前消失一样。

“那…那我…我应该说什么好？”她连个语气词都不敢多带，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不停吞咽口水的动作在有些空荡的房间里显得声音很大。

“你会祝福我吗？”他把帽沿压得低低的，没人知道帽子底下的是一张怎样泪流满面的脸。

刘诗雯的眼泪瞬间落在她的锁骨里，连痕迹也没留下一道。

“我…我…”喉咙火辣辣的，她不停克制的吞咽口水的动作也难以进行，一口气堵在嗓子里，不受控制地咳嗽了一声。随即就像是打开了小时候经常见到的止水阀门，她的眼泪也瞬间倾泻而出。

刘诗雯不停地摇着头，转了个身子，把头埋在腿上，不停地哭着。

他就在另一张床上，他听到她哭了。声音好大，眼泪应该很多的吧？

张继科很让人出乎意料的，他没有一点动作，只是手指轻轻地动了动。

黑夜里，只有一缕橘黄色的光，加上帽子彻底遮挡了他的视线，让人分辨不清她的方位，“别哭…”

她依旧不停地摇着头，粗重的呼吸声一下接着一下，时不时发出几声呜咽的声音。

后来，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渐渐地就听不到眼泪的声音了。

“你…你会幸福的。”他会幸福的。这么多年了，她也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给他求着的。

“那…那你呢？我也希望你幸福。”

她再也没有力气去回答他的这个问题了，只是选择性地忽略了他的话，不停地大口喘着气。

“长头发，双眼皮，一六八，是个银行职员，姓李，我忘了她叫什么了…”

“他们都很喜欢她…”

张继科自顾自地说着话，根本没想另一个人能回应她。

“其实，我一直想着的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以为只要我够不要脸，你肯定会答应和我复合的。”

“我是不是太普信了啊？”

他的耳朵里依旧没有她回话的声音，只能听到她的哽咽声儿。

“我改行吗…我知道我之前很不好，很差劲，我把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搞砸了。小猪，你别生我气。”

他的语气词听起来没有一点反问的意思，一字一句都是陈述的平淡语气，仔细听过来还有几点不明显的停顿。

“那枚金牌，对你来说，很重要是吗？可是，我也有一枚银牌，我也没有和你一样哭鼻子啊…”

很久很久，这个屋子里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房间里挂着的钟表指针不停地走着，两个人都默默在心里数它一共走了几下…

……

“别说了，都过去了。”她抹了一把脸颊上干了的和没干的泪痕，叹了口气。“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应该到这儿了。”

“好…”粗重的呼吸声混着强忍着的哽咽一起飘到空气里，慢慢散开，再也收不回来。

“那…我这里还有一个东西，你想看看吗？”张继科慢慢起身，从兜里拿出来了一个长长的盒子，递给她的手有些颤抖，“打开看看，听说它很灵的。”

刘诗雯像是被他的声音蛊惑，慢慢伸出手拿走了盒子，轻轻拆开了系着的带子。

里面躺着的是一块桃花木笺，仔细嗅嗅还会有桃花的香味儿。她忽然就破涕而笑，“有这么灵？”

“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灵，但是我在里约的时候确实是活着回来了…”他慢慢抬起头，递给了她另一个有些发黄的同款木笺，上面写着【张继科平安回国】

刘诗雯颤抖着手去接那个发黄的木笺，却又下意识地缩回手捂着嘴，刚刚停下来的眼泪瞬间重新在她脸上肆虐。

随之而来的也是一声桃花木掉在瓷砖上清脆的响声。

那张木笺，是她在里约的那年专门给他去求的。因为她的一句情绪上头的诅咒，说他“千万别死在里约…”

后来，她害怕极了，怕他真的会死在场上…

“为什么你瞒着我的事情，我总是在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呢？”

“我瞒着你，给你送花儿，偷偷在晚上来看你，我还…还让别人给你透露我的消息。为什么你都能知道我想要做什么呢？”

她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哭着。

张继科往前走了几步，轻轻地把她抱住。

“我还求了另一张，求你能和我在一起…”

“说出来就不灵了…”

“可是，我不说出来，你就不知道，你不知道，还怎么跟我在一起…我想让你跟我在一起。”

“我以后会好好的”

“你答应我，你也要好好的。”

“要比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