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来自一颗小行星,他离开那个美丽的地方是因为和一朵花闹了一点别扭,后来又决心回去是因为懂得了那种别扭之后的爱和温情,因为他走遍了宇宙中那么多星球,也找不到一颗星球像他的来处一样简单和芬芳。小王子满心爱慕星球上的那朵玫瑰花,在她身上付出了时间和心思,后来他终于渐渐懂得,眼前的这朵玫瑰花,和后来的5000朵玫瑰花之间的区别。书上说如果一个人听任自己被驯服,那他就要冒着流泪的危险。可是那朵花是值得爱的,她有孩子般的勇敢,用仅次于开花的力气长出了四根尖刺,用微薄的力气保护着自己。
有时候,与草木山川在一起我们更容易安心,因为与成人世界比起来,这一切都显得简单得多。我们渐渐长大,渐渐地忘记那些童年时令人感动的感悟,对性灵的关照,对生命的感恩,对世界美好的倾心相信。当我们彻底忘记,我们就再也找不到曾经属于自己的那朵和另外5000朵玫瑰花之间的区别,找不到沙漠深处的泉眼和银色铃铛一样的笑声。我们再也没有勇气像小王子一样丢下沉重的肉身重新上路,回到那个一天可以看44次日落的星球。
但是后来我们也逐渐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能够生活在童话世界里的人。所以我们也不能永远像一个懵懂而不知世事的孩童活着,世界为了告诉我们这个道理,一遍一遍地去伤害那些天真的心灵,刺痛着的,流下的鲜血,养大了失去精神的我们。我还能记得,小时候的我,一遍遍去思索生命本身的意义,不明白为什么寄宿此身的是我的灵魂,究竟是肉体孵养了我的灵魂,还是灵魂成就了肉体,或者他们本是一体。我曾经问过我的母亲,她只是温温柔柔地笑了,说,我小时候也曾经这样困惑。她并没有告诉我答案,我也并没有继续追问。但是从以前的每天想,到现在的几年都不曾思考,只端正着态度,想好好过完此生,我觉得,其实那天我的母亲已经给了我答案。
其间一点说不出的道理,我将之命名为世故。当我面对喜欢的菜吃下一碗饭,而咽着厌恶的菜同样能吃下一碗饭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住在自己星球上的小王子了。
而我至今仍旧诚诚恳恳地活着,支撑着我心里尚未崩坏的部分的,不过是立志而作一个善良的人。
我不再去要求纯粹,至少不盼望两人一马明日天涯的生活,我只是每年为自己策划一次旅行,要求自己每天清晨起来听鸟鸣的声音,傍晚的时候去看一场落日,像七堇年一样安静地做个黄昏收集者。我会在闲暇的时候为友人写一封长信,也会就着海风,一口一口将高脚杯里的红酒饮尽,体会微醺的妙处。
我曾写下这样的话:“只是不知道又要多少年,我才能将日子过得平淡如水,没有孤独,没有无措。薄衾,茶盏,阳光,闲书,不争朝夕。”友人说,我觉得,你已经将日子过得恬淡而美好。
但我还是很难过,因为只有我知道,我想做的,是赤着脚掌迎着海浪奔跑,是那枝玫瑰长出的刺。